顾溪问季雅要工作到什么时候，得知年三十居然还要加班，都为她累得慌，说道：“不如你们到时候去我那边吃团圆饭吧，人多热闹。”

　　季雅见她真心实意地提议，笑道：“也行，那我们就去打扰了。”然后又说，“到时候让你哥早点过去，帮你们做饭，他挺会做面食的，想吃什么就让他做。”

　　旁边的顾远扬听到这话，也附和道：“行，溪溪想吃啥和我说。”

　　今年妹妹、妹夫在这边过年，顾远扬也想和妹妹多亲近，那就两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他在心里琢磨着，去找市区肉联厂的熟人拿点肉回来，给妹妹补补身体。

　　和来这边部队才一年的沈明峥不同，他在这边待了好些年，挺熟悉这里的，交的朋友也多，有必要的话，也知道去哪里弄些好东西回来。

　　**

　　自从进入腊月，来找徐愿生做衣服的人络绎不绝，几乎每天都有人登门。

　　徐愿生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七，终于将所有衣服都做完，表示不再接活，她就要好好地过年。

　　虽然忙了点，不过赚的钱确实挺多的，徐愿生将自己最近赚的钱拿出大半，塞给顾溪。

　　“这是我和怀生的伙食费，大姐你收着。”

　　顾溪看了看手里的钱，知道要是不收，她心里只怕不好受，直接收下了，问道：“以前在老家时也能赚这么多吗？”

　　她没想到裁缝这么赚钱的。

　　“没有，老家没这么多人想做衣服，而且能赚也是年前这段时间。”徐愿生一边用裹着破布的竹竿清扫屋檐上的蛛丝网，一边说，“过年嘛，大家都想做套新衣服，七叔公那边忙不过来，会分些活给我干，我做得又快又好，他们都挺喜欢的……”

　　旁边拿扫帚扫地的徐怀生说：“还有人会给二姐粮食呢，不过二姐不能带回家，就放在七叔公家里，煮好了让我过去吃。”

　　虽然大姐离开了，不过有二姐在，大多数时候她还是能填饱肚子的。

　　姐妹三人一边聊着往事，一边麻利地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准备过年。

第94章

　　腊月二十八, 顾远扬给顾溪他们送了一扇猪肉过来。

　　这猪不是未来的那种速生长的白猪，而是这年代常见的土猪，杀了后除去内脏和血、秽物等, 一扇猪肉只有五十斤左右。

　　顾溪很震惊，“哥, 这是哪里弄过来的？”

　　徐愿生姐妹和顾团团也围着这扇猪肉转, 嘴里发出哇的声音。

　　这可是没有切割的一扇猪肉啊, 就这么送过来了, 她们很少能看到这么豪横的一幕。

　　猪肉是用一个大蛇皮袋装着扛回来的，顾远扬将它放到天井边好方便处理。

　　顾溪不禁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顾远扬, 暗忖她这哥看着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 不会也学她干这种事, 偷偷摸摸跑黑市弄来的吧？

　　这么懂得变通的吗？

　　不过等顾远扬开口解释, 她就知道自己误会了, 不免有几分愧疚。

　　她这哥果然是个很正直的军人, 国家将他教得太好了。

　　“是市区肉联厂的朋友送过来的。”顾远扬解释, 抬头看到顾溪的表情，神色一顿，微微眯起眼睛, “溪溪, 你在想什么？”

　　总觉得妹妹在想一些很不礼貌的事，当哥的很警惕。

　　顾溪一脸镇定地说：“没想什么！大哥真厉害, 居然能联系市区肉联厂的朋友买肉, 花的功夫不少吧？辛苦你了！”然后殷勤地道，“大哥，你快去坐着歇歇，剩下的让我来处理！愿生、怀生, 给咱哥端碗姜糖水暖暖身，团团快去给你爸爸送温暖，你爸为了这个家辛苦了。”

　　顾远扬：“……”

　　徐愿生姐妹俩憋着笑，去搬了张凳子过来，又去灶房给他倒姜糖水，顾团团这小棉祅跑到她爸那儿，甜甜地关怀她爸，给她爸送温暖。

　　顾溪去厨房将割肉刀和砍骨刀取出来。

　　顾远扬哪里见过这个阵势，被她们弄得有些好笑，喝了碗红糖水后，接过刀处理猪肉。

　　他对顾溪说：“你走开点，这种事让男同志来处理就行，别累着自己了！”他妹妹体虚气弱，精力不足，可不能累到。

　　“没事啊，我力气大。”顾溪觉得处理一扇猪肉的力气自己还是有的。

　　而且这几个月精心养着，她的身体没那么虚了，最近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觉得能骑着自行车一口气骑到县城去。

　　顾远扬仍是没让，苦口婆心地说：“你别傻乎乎的啥都一个人干完，人有时候要懂得变通！就像这种事，不管你能不能干，但你可以让沈团长回来干，别啥都自己干完，让他回到家就当大老爷们，这是不对的，会将男人惯坏的……”

　　“你听哥的，男人就是要折腾他、教他做事，让他们习惯帮忙家里干活，不能啥都不做……”

　　在场的四个姑娘，三个大的震惊地看着给她们面授机宜的顾远扬，一个小的啥都不懂，迷迷糊糊地看着她爸。

　　这样的道理，她们还是第一次听到，居然还是男人亲口说的。

　　顾溪暗忖，原来她这哥只是看着耿直，其实是个不老实的，怪不得能跳出顾家这泥潭，直接进入部队当兵，被国家培养成才。

　　沈明峥刚回到家，就听到大舅子在教他媳妇怎么调-教男人、奴役自己干活，顿时有些无语。

　　不知情的，还以为大舅子是当妈的，为女儿操碎心。

　　不过想到顾溪的亲妈江惠君，沈明峥觉得顾远扬这样也挺不错的，有些事亲妈教不了她，婆婆也不好说，让亲哥来说也挺好的，顺便教一教两个小姨子，省得她们以后傻乎乎的被男人欺负。

　　顾远扬这亲哥当得也算称职。

　　看到沈明峥回来，徐愿生、徐怀生十分尴尬。

　　这算不算大姐的亲哥当着姐夫的面说他的坏话？啊啊啊——现在这一幕好尴尬啊，她们该怎么反应好呢？

　　然而，不管是沈明峥还是顾远扬都很镇定，脸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顾远扬甚至神色自如地打了个招呼，“老沈，回来啦，快过来帮忙。”

　　沈明峥将军大衣脱下，拿过顾溪手里的砍骨刀，一边问：“哪里弄来的？”

　　他也和顾溪一样想歪了，这么一扇猪肉，难道是在黑市弄到的？

　　“托市区肉联厂的朋友送过来的。”顾远扬简单地回一句。

　　沈明峥没有因为误会尴尬，点了点头，神色自如地帮忙干活。

　　两个男人干活很利落，很快就将这扇猪肉处理好。

　　顾溪蹲在那里翻看切割好的肉，说道：“不如今天咱们就吃杀猪菜吧，好久没吃了，怪想念的。”

　　“杀猪菜？”

　　两个男人同时看过来。

　　以为他们不懂啥叫杀猪菜，顾溪便解释一遍。

　　沈明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说道：“我以前跟着妈回她老家时听过，但还没吃过呢。”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错过了。

　　顾远扬也说：“我也只听过，没吃过，听说杀猪菜很好吃。”

　　这可说到她们擅长的领域，徐愿生姐妹都很兴奋，两人纷纷举手，“我们也会做杀猪菜，以前帮村里的长辈们一起做过。”

　　“大姐也会，大姐当年还掌过勺哩。”

　　沈明峥和顾远扬看向顾溪，吃惊地问：“你还掌过勺？”

　　就算他们不是乡下人，对这些不太熟悉，但也知道能在这种重要场合掌勺的，十分厉害，以前没有破四旧时，村里有专门办红白喜事的大厨，很少会让一个年轻姑娘帮忙，更不用说那时候她的年纪估计不大。

　　顾溪挠了挠脸，有些腼腆地说：“其实是因为我力气大，让我去帮忙的，主厨不是我啦。”

　　“那也很厉害了！”顾远扬夸道，“我妹妹真厉害，不管做啥都能行。”

　　他一脸骄傲，在村里的重要场合能掌勺做饭，读书后还能写文章赚钱，可不就是厉害。

　　顾溪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开心。

　　这算是她第一次从血脉亲人这里得到认可，意义不一般。

　　沈明峥看了顾远扬一眼，这人只是看着有些憨直，实则粗中有细，否则也不能在这年纪就成为正团级的干部。

　　他估计也看出顾溪身上的缺点，所以不会碍于男人的面子什么的，该夸就夸。

　　这大舅子还算顺眼。

　　当晚，他们吃到肉香十足的杀猪菜。

　　顾溪还给乔慧和苗团长家都送一份过去，让他们尝尝自家做的杀猪菜。

　　苗团长家当时正在吃饭，是苗翠妮过来开的门，看到顾溪端过来的一碗都是肉的杀猪菜，赶紧拒绝。

　　“家里刚做的，你们吃吧。”顾溪硬是塞过去，问道，“你妈回来了吗？”

　　苗翠妮小心翼翼地捧着碗，一边说：“还没呢，她要上班到年二十九，年三十才开始放假。”

　　顾溪送完就走，不给面皮薄的小姑娘拒绝的机会。

　　苗翠妮只好将杀猪菜端回去。

　　正在吃饭的苗团长看到这碗杀猪菜，十分吃惊，忙问是谁送过来的，苗建国几个孩子则是纯粹的开心，又有肉吃了。

　　苗翠妮端着碗，避开两个弟弟伸过来的筷子，“是隔壁顾姨送过来的杀猪菜，说给咱们尝尝。”然后又严肃地对他们说，“现在不能吃，等妈妈回来再一起吃！”

　　妈妈去上班不在家，作为长女，苗翠妮开始负担起作为长姐的责任，对家里的食物有分配权。

　　她拿了一个碗将杀猪菜倒出来，准备洗干净碗再送回隔壁。

　　见三个弟妹确实馋得紧，苗翠妮便拿筷子，一人夹了一块肉，剩下的都收起来。

　　虽然只能吃一块，不过大伙儿都很高兴。

　　最小的苗建设咬着又香又油的肉，高兴地说：“顾姨真好，总给咱们送好吃的。”

　　“我喜欢顾姨！”苗翠玉也说。

　　苗团长看着几个开心的孩子，不得不承认，沈团长这媳妇可真是个会来事的，为人也大方，怪不得家属院里的人大多都喜欢她。

　　**

　　转眼就到除夕。

　　除夕这日，天气依然很冷，天空阴沉沉的，估计会下雪。

　　察觉到身边的人要离开，顾溪下意识地扒过去取暖，含糊地问：“今天还要去上班？”

　　沈明峥搂着她，给她掖被子，说道：“早上没事，可以在家，下午要去团部。”

　　虽然是过年，但部队的事不少，作为团长，他还要和下面的士兵一起过节。

　　他得趁着早上这段时间，先帮忙家里干点活。

　　沈明峥起得太早了，顾溪还没睡够，将头埋在被窝里继续睡，直到被窝里的温度因沈明峥的离开渐渐消失，她只好也跟着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