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献卓便真爬起来走了。
戾帝看他那副油盐不进的姿态,更是气的火冒三丈,他要不是没儿子,
会挑这么个不听话的东西当太子?
中常侍道,“陛下息怒,太子虽有不是,但太子也是一心为陛下着想,太子深知近来国库紧缺,这两日正在想办法,陛下与太子终归是兄弟,兄弟间哪有怨气的?”
戾帝沉着脸,梁献卓这死不悔改的倔脾气着实难管,若薄朱在世,好歹还能管一管,现在他昏了头,连兄长的话都不听了,梁献卓比他小,他因着薄朱的缘故,虽说是兄弟,可也当是儿子。
这儿子没法管了。
中常侍这话倒是提醒他了,他也不止梁献卓一个弟弟,先帝有那么多儿子,实在不行,再挑挑,看看还有没有比梁献卓更合意的。
心里是这么想,戾帝嘴上没说,传令下去,让梁献卓禁足博望苑,博望苑中所有人都不得出入宫门,若经发现再有私自出去的,直接打死。
戾帝这里禁了梁献卓的足,转头就着手安排诸侯王入长安相看。
梁献卓被关在博望苑内,却一点也不急,只是另遣亲随随入南地,让他们隐蔽身份,伺机而动。
徐节有心想劝,梁献卓却询问起薄曼女和薄祯,徐节告诉他,薄祯已打算带着薄曼女回泰山郡,长安已没有他们父女立足之地。
梁献卓微眯眼,希望他们回去以后能安分守己,若再生是非,他必不会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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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这点事,也无人在意。
寿春这里,魏琨正忙着购置精铁,大楚有规定,盐铁官营,即便是淮阳国的精铁,魏琨想买,也得走铁官,还得登记用途。
精铁不能买太多,多买定会被人注意到,这事魏琨交给了农官去办,买精铁的由头是锻造农具。
从去年到今年,谁都知道,寿春收纳了许多流民,这些流民在这里安家分地,总要用农具,这理由挑不出错。
建了马场,又购置精铁,眼看着府库里的钱是要不够了。
魏琨又抽空传信去六安国给梁峰,又找他借了五万钱。
先被敲走十万钱,还不够,还想敲五万钱。
是可忍孰不可忍。
梁峰连夜召集兵马,当真想不管不顾冲进九江郡杀他一场。
可还没等他发兵,第二日国相来报,朝廷派人过来了,魏琨派来的人也等在六安国。
梁峰哪还有胆发兵打九江郡,就怕魏琨让人递话给朝廷官员,赶紧让人备了五万钱把魏琨的人送走。
三月尾时,天气愈加热一些,这两日伏嫽一得空就招山英到跟前说话,往往是她问,山英做手势。
虽然问不出太多东西,但伏嫽也大致了解了山英的来历。
南夷不是一个国家,南夷统共有夜郎、靡莫、滇、邛都等四个部落,山英就是夜郎来的,她不是奴隶,而是当地的贵族女娘,跟着家中父母出游,途中不慎被掳到淮阳国成了奴隶,又被铁官买到家中当奴婢,后面的事伏嫽就都知道了。
山英是个乖巧的小女娘,阿稚和巴倚更活泼,有时伏嫽给吃食,阿稚和巴倚都会争着凑上前,山英就默默的等在后面,不争不抢的,乖的要命。
下午山英捧着绿豆羹进主室,伏嫽在蒲席上刚醒,微抬起头往窗外看去,阿稚在做针线活,巴倚站在太阳底下,给花浇水,自从山英入府,两人也轻松不少。
平日伏嫽在房里歇息,有什么事都是让山英进来做,山英是哑巴,不会打搅到伏嫽,且也方便伏嫽问话。
山英把绿豆羹放在靠近蒲席的小几上,规规矩矩的蹲到席边,扶伏嫽起来,她每回碰到伏嫽,都要手抖,脸上也是诚惶诚恐,仿佛怕自己的动作惹得伏嫽不快。
伏嫽又怎么会忍心指责她,她都不会说话。
伏嫽尝口绿豆羹,甜腻了些,便叫她坐下吃掉这羹。
伏嫽趿着鞋起来,转到小间内更衣,出来时,山英已经吃完了那盅绿豆羹,想要告退出去。
伏嫽看外面天,还没到黄昏,魏琨还有些时候才能下职,她坐下来看会书简,让山英给她扇风。
书简上记载着南夷的风土人情,这里确实盛产铁石,但南夷四部早年间常侵扰楚境,后面她阿翁讨伐西南夷,才把他们打退,有她阿翁的名头在,想要从他们手里买到铁石,恐怕不易。
伏嫽放下书简,温声问山英,“你想回家吗”
山英一阵犹豫。
伏嫽道,“你要是想回去,我叫阿郎送你,只是我有件事想托你帮忙。”
山英眨着大眼睛看她。
伏嫽笑道,“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眼下入春,寿春城春耕需要许多农具,光从淮阳国买可能不够,我想你回去夜郎,能不能帮我们买到精铁。”
山英思考片刻,指了指伏嫽,又指了指自己,再指向夜郎的方向。
伏嫽惊奇道,“你不想让阿郎送你,你想让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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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挑战失败,明天继续挑战,今天有点来不及写了,真的不好意思,呜呜呜,这章发个小红包!
第79章
山英点下头。
夜郎毗邻长沙国和豫章郡,伏嫽若送,就得横穿这两地,她和山英两个女娘上路,是很危险的,且就算她愿意,魏琨也不可能同意。
山英眼巴巴的望着她,期盼她能答应。
她生了一双鹿眼,水汪汪的叫人心软,这个年纪的小女娘,若是家中大人疼爱些,还像个孩子承欢膝下,而她却被掳到楚地成为奴隶,她一定很想回家,只是她信不过旁人,只信伏嫽。
这样全然的信任,让伏嫽有点过意不去,她有私心,虽说不上利用,但也是想通过山英买到夜郎的精铁。
伏嫽又思考,如果她入夜郎,就能让山英帮这个忙,这是很划算的买卖。
她道,“我和阿郎一起送你回家,你愿意吗?”
山英不愿意,摇摇头,只想要她送。
伏嫽失笑,“阿郎只是看着凶,他不是坏人,而且阿郎骁勇,有他在,路上也没危险。”
恰时,魏琨从廊下过,经过交窗,眼尾乜山英,山英连忙垂下脑袋,伏嫽收起书简,叫山英退下去。
魏琨进了内室。
伏嫽瞥过他微微翘起的唇角,她刚刚夸他的话果然被他听到了,此刻正得劲。
魏琨踱过步,探手放下交窗,挤到她坐的枰上,把她挤的靠进凭几,揽着细腰吻她嘴唇。
伏嫽眼睫微动,接吻的空隙里,还要嫌他热,他身上像火炉,冬日适合抱着取暖,这快入夏的天,同他这样贴近,热的要起汗。
近来夜间同房也是如此,伏嫽总被折腾的出一身汗,洗了又洗,还是觉着身子粘腻,好像那些燥热还留在身体里。
伏嫽推了推魏琨。
魏琨在她脸颊边亲了亲,下枰,进小间更衣。
出来时,伏嫽依然端庄的坐在枰上。
“山英愿意帮忙,只是想让我送她回家。”
魏琨拧眉,“不行。”
伏嫽摊手,“若我不送,她未必想帮这个忙。”
“精铁不够,可以想别的办法,”魏琨道。
若真有别的办法,魏琨也不会等到现在,守备军需要的精铁实在太多,为免朝廷注意,淮阳国的精铁也不能大量购置,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境往南夷寻购,这样也能避开朝廷监管。
伏嫽轻笑,“要成大事的人,却这样畏手畏脚,我真看不起你。”
魏琨不受她激将,一副说什么都不会听的模样。
“你要不放心,让陈芳多带些人偷偷跟着我们,这总行了?”伏嫽问道。
魏琨摇首,“陈芳不行,要赴夜郎购铁,必要与夜郎部族交涉,我是太守,我去更显诚意。”
扯这么多,都是借口。
伏嫽哼他一声,死德性,就差把她栓在裤腰带上了,没见过这么黏人的。
魏琨拉她从枰上起来,两人去食堂用罢晡食,再将贺都叫进府里。
魏琨将寿春
诸项事宜都交代给了贺都,随后去信给颍川郡太守杨寿,杨寿曾在豫章郡做太守,在当地有好名,魏琨托他写了过境文书,便遣百人护送伏嫽和山英出寿春,又秘密带五百人出寿春,乔装成商贾,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伏嫽和山英乘坐的马车。
越往南越荒芜,崇山峻岭颇多,为尽快抵达夜郎,他们入豫章郡以后坐的是水船,水船要快许多,五日便入夜郎境内。
魏琨带五百人等在都城外面。
山英欢快的带着伏嫽进城,入城后便直奔夜郎王宫,宫门前的守卫显然认识山英,瞧见她回来,激动的叽里呱啦乱叫,说的话伏嫽一句也没听懂。
守卫便领着她们入王宫。
伏嫽被暂时安顿在一处宫殿歇息,也不知道山英去做什么了。
临近傍晚时,宫婢送了可口的饭菜来,伏嫽问话,宫婢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她听不懂宫婢的话,估摸着宫婢也听不懂她的话。便只有等待。
魏琨在都城外等到黄昏,远远见送伏嫽和山英的人陆陆续续出了都城,但伏嫽不在其中。
待他们过来汇合,魏琨询问伏嫽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出来。
“夫人在王宫中做客,”一人道。
又一人道,“幸有多德王子在,夜郎王答应将精铁卖给我们。”
魏琨问道,“多德王子是谁?”
那人说是山英。
魏琨陡时目色冷冽,原来山英是个男人,悄悄潜藏在后院这么久,就是想把伏嫽骗来夜郎,他打的什么主意,是个男人都知道。
魏琨抬头往都城的方向看,城门已经合上了,他令人就地扎营,转而派一将士前去敲城门。
未几那城门开了缝,守城卒探出头来,将士给他看大楚太守的印绶,然后说要见夜郎王。
守城卒自然听不懂他的话,但毗邻楚地,总有往来,印绶却认得。
守城卒做手势让他等着。
约有半炷香,城门又打开一条缝,这回来的人能听懂楚语,知道来的是九江郡太守,要见夜郎王,便又让等着,他要去报给夜郎王。
这一等就再没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