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番合计,决定继续南下,去往淮南国,找她的便宜舅父接济接济。
在此之前,他们安心的等着长安那边的校尉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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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这里,戾帝拿到阴符以后,一时闹不明白这阴符到底是什么意思,便叫来了梁献卓。
梁献卓入宫以后,戾帝将阴符给他看,并给他讲解了阴符长短所代表的意思,还泰然的告诉梁献卓,这是只有帝王才会习得的东西,荒唐如戾帝,也有知道阴符的特权。
梁献卓接过戾帝手中九寸和四寸阴符,注视半晌,说,“可能他们的意思是,本来已经收复了汝南郡,可没想到又遇反军偷袭,刺杀了魏长史和陈芳。”
戾帝嘿嘿一笑,“必然不是,他们出发前,朕给了陈芳密令,让他想办法让魏琨死在汝南郡,陈芳这是成功了。”
梁献卓一顿,想起来伏嫽也随军了,若魏琨现下真死了,伏嫽就成了寡妇,只是她人在军中,想抓到却不容易,只能等大军归来才行,等抓到这妇人,他就能知道,她对他使过什么邪术。
梁献卓望着他手中那根五寸阴符,道,“陛下打算增援兵力和粮草?”
戾帝摊手,“朕给了三个月粮草辎重,现在还没到三个月,不是白给他们,听校尉说,他们也确实把汝南郡的那群叛贼打跑了,不需增援了。”
梁献卓没打过仗,但也看过兵书,说是三个月的粮草,可行军路上的消耗是无法确定的,可能三个月不到就吃完了,也可能路上攻城掠地,不缺粮草,更可能遭遇偷袭,粮草被劫。
没有粮草,就意味着等死。
伏嫽和那几千兵会饿死在汝南郡。
梁献卓胸口的钝痛在隐现,他微微笑起来,死了,这邪术还能怎么控制他,好像也不用抓她盘问了,就死在汝南郡,不用他费心了。
梁献卓默一阵,对戾帝道,“臣弟在长安逗留太长,今日请辞,还请陛下准行。”
戾帝让他莫急,语重心长的对他道,“朕是有心留你在长安,你暂且住下,不要总想走,待朕事了,你再回齐国也不迟,难道说,你是想你那蠢表妹不成?这长安多的是美人,你那表妹朕看,不及你母亲一分,何必总惦记,等朕为你挑好合适的齐王后,再为你们办了婚事,你们夫妇二人相携回去不更好。”
梁献卓答应。
戾帝便叫许寿送他出去,转头招来校尉,呵斥了一顿,让他自己想办法带兵回长安,决计不给多余粮款和兵力。
不给兵力倒没什么,可不给粮,却真是要人命,抵达汝南郡时,他们的军粮就吃完了,收复汝南郡以后,全靠着城中百姓送粮,才勉强度日,校尉这次回长安,也是希望能带些粮回去,可不等他开口,戾帝就直接拒绝了。
校尉大失所望,又求戾帝恩准他带上陈芳的妻儿老小去奔丧,戾帝不耐烦的应允了。
校尉在长安只呆了半日,下午就带上人匆匆离开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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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寿送梁献卓出了未央宫,两人站在御道旁。
“大王这番请辞,可真是在叫陛下为难,”许寿笑道。
梁献卓请教缘由。
许寿道,“马上要六月了,陛下这半年广纳家人子,可后宫一直无所出,陛下急啊,不知找侍医看了多少回,侍医们谁也不敢告诉陛下真相,可陛下难道就没察觉吗?陛下如今是病急乱投医,这一个月,每夜御数女,身体越发不行了,思子宫才修了一半,陛下就要住进去,可也于事无补,大王知道陛下为何非要留你吗?”
梁献卓笑着说不知。
许寿道,“陛下有两全之策,若还是无法让后宫孕育子嗣,便让大王做这太子,若后宫有子,即刻遣大王回齐国。”
梁献卓朝许寿拱了拱手,“多谢许中常提点,孤不会忘记许中常的恩情。”
许寿笑着看他离去,又折返回未央宫。
戾帝又招来家人子临
幸,清凉殿内尽是戾帝的怒骂和家人子的哭泣,过半晌,家人子遍体鳞伤被抬了出去。
许寿进去伺候,见戾帝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许寿上前问道,“陛下何故哭的这样伤心?”
戾帝哭道,“她们不能替朕诞下皇子,朕每日却要例行公事般的临幸她们,朕现在对她们提不起兴趣!”
许寿道,“陛下既不喜了,那便再招一批家人子入宫吧,总有陛下喜欢的。”
戾帝露出疲态,道,“后宫的这些女人除了浪费朕的钱,没有一点用处,朕讨厌她们,朕不想再纳了。”
许寿犹豫道,“可、可太子……”
戾帝下定决心,“就立齐王,他是朕最亲的弟弟,就让他替朕来承担这些吧,朕累了,朕想歇息。”
许寿赶忙为他按肩,“陛下只是暂时不喜后宫,也许过一阵就恢复了,况且陛下年轻,何必急着立太子呢?”
戾帝哽咽道,“朕不年轻了,先帝在朕这个年纪已经生了十几个皇子,朕知道朕不行了,朕昨夜被这些女人累的差点吐血,倒在床上的时候,她们不仅不扶朕,还吓得尖叫,朕再也不想碰她们!”
许寿宽慰他,“可先帝也是在晚年才立的太子,陛下如今壮年,或许再试试别的办法,或许陛下能恢复……”
戾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毕竟今年才而立,先帝花甲才立了他,他问有什么办法。
许寿又迟疑不敢说。
戾帝赦他无罪,让他说。
许寿才斗胆道,“仆从前侍奉先帝,先帝四十岁时对后宫没了兴致,后来宠幸法佶,先帝又重新对后宫焕发喜爱,或许陛下可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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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抽查:法佶还记得是谁吗?[狗头][狗头](好像好多宝宝不记得了,就是前面给先帝嘬疮的男宠)
①出自《太公兵法.六韬》,文言文翻译引用的是大道阿爽的,百度搜就可以搜到,侵删。
第47章
校尉带着陈芳的妻儿老小赶路,不及去时快,二十天才赶到汝南郡,陈芳的妻儿老小几乎是哭了一路,哭的校尉也心如死灰,左右是个死,他在回来的路上都想过不然带着这些将士去当盗匪算了。
校尉回来后,看见魏琨和陈芳还活着,当真是伏地恸哭,一字不落把戾帝的那些话都说了。
魏琨和伏嫽早有预料,并没有感到震惊,但另一校尉和陈芳却十分吃惊痛苦,他们这些出外打仗的,谁没想过要为朝廷和皇帝效死力,从没想过皇帝连粮草也不给。
光让牛干活,不让牛吃草。
他们自然气愤失望。
这时也没人急着回去了,都想的是先活下来,可这几千人想活下来太难了。
现在戾帝知道汝南郡被收复,迟早会调新的汝南郡太守来赴任,他们在汝南郡也无法停留太久。
于是魏琨适时提出先去淮南国。
伏嫽的外祖老淮南王去世以后,依照法规,淮南国被一分为五,分给了外祖的五个儿子,伏嫽的舅父继任淮南王,封国从原先地跨九江、衡山、庐江三郡,缩减成只有九江郡,都城在寿春。
经历了几代皇帝陛下,淮南王的手中已无可以和朝廷抗衡的兵权,但淮南国临近淮水,这里富足安逸,很适宜居住。
魏琨敲定去淮南国,便在两日后出发了。
魏琨因胳膊上有伤,与伏嫽一同坐马车。
伏嫽看着外面陈芳神采飞扬,他妻儿老小接来以后,就彻底不再盼望着回长安了,一心一意的跟着魏琨。
伏嫽叹气道,“这军中也不只陈芳有妻儿老小。”
那俩校尉家中也有亲人,这三千多人也有亲人,一开始伏嫽还想着什么也不管了,反了再说,现在看来还是魏琨想的远,一时半会还真不好反,现在能打着朝廷的名义出去骗吃骗喝,反了就是反贼,别说吃喝,活命都成问题。
魏琨从木枰底下拖出一个竹篓,里面放了不少东西,还有她的巾帕,里面有两条。
伏嫽是记着一条是在长安时,他偷偷藏起来的,还有一条她给他包扎伤口,他在山洞里把她的帕子都用磨损了。
魏琨将那磨损的帕子还给她,她不想要,但不想要也没别的帕子了,这不是在长安,她可以挑剔,这路上什么都缺,魏琨尽管很照顾她,但该缺的还是缺,譬如这六月酷暑很是炎热,伏嫽带出来的衣裳多是春衫,五月时还能凑合,到六月就真的不能再穿了,魏琨把蝉衣拿出来,托陈芳的妻子改了改,她有点嫌弃,但还是穿上了,可也更不爱在外露面,蝉衣毕竟是男人衣物,她是妇人,穿着招摇过市,总会遭人非议。
陈芳的妻子是个很心灵手巧的女人,知晓伏嫽的心思,又改了魏琨的斗笠,围着斗笠缝了一圈长及半身的布,布是用伏嫽带来的衣服做的,这样伏嫽在外行走时,就可以戴着这个斗笠。
伏嫽接了巾帕擦汗,看他在竹篓里又翻出一只匣子。
这是他放家底的匣子,刚给伏嫽时,匣子上面还镶着许多的珠宝,但现在上面也没珠宝了,他打开来,金子用完了,只剩一块契石,匣子里还装着一点烤干的兔肉,并一些野果,是给伏嫽留的。
伏嫽知道他看似胸有成竹,但也真的没本钱了,这家底都掏光了,在外只要停一日,就一日要吃要喝,没人帮他们,只有他们自己想办法。
现在外面的将士都是饿着肚子在赶路,淮南国是他们目前的希望。
魏琨把匣子递到矮几上,让她吃。
她故意不看他,说不想吃。
那些将士都在挨饿,魏琨也在挨饿,她根本吃不下。
魏琨没逼着她吃,指了指自己的伤口,意思要敷药了。
伏嫽坐近一些,从竹篓里翻出伤药,替他敷药。
她神情恹恹的,涂药却轻柔,很细致的将伤口包好,再用衣服遮掩住,这样不易被人察觉他负伤,但她希望他的伤能尽快好。
魏琨盯着她看,慢慢握住她手。
伏嫽蹙起眉尖道,“都这么饿了,还有心思想这些,你没救了。”
魏琨猛一低头吻住她,不知是不是饿过劲了,亲吻都温柔不少,她推了几下,就把人给推开,呸他一声,开口就要骂。
魏琨道,“等到了凤台,若无转机,我先派人送你回舞阳县。”
伏嫽一滞,凤台已经临近九江郡了,离寿春至多一日,可魏琨却想送她回去,她先前想回舞阳,他都蛮横的不让,现在自己要送她,那就是他也没把握能让她舅父放血救他们,所以才会想先送她走。
伏嫽哼道,“没有我,你对付不了我舅父。”
魏琨笑了笑,“女公子舍不得我,想与我生死相依?”
伏嫽没好脸色,“谁要舍不得你?你别自以为是了!我们现在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帮你就是帮我自己,你以为你死了,我就能好过么?现在陛下膝下无皇子,齐王留京,不就是属意齐王为太子,等齐王登基,我也活不了。”
魏琨笑转冷,侧眸睨着她,半晌松开她的手,扭头不做声了。
伏嫽不知道他又哪里不高兴,她没说错,他以为送她回舞阳,她就能平安无事,可梁献卓不会放过她,她和梁献卓势必是你死我活的,她已经跟了魏琨一路,势必要跟去淮南国,她就是死也不能死在梁献卓手里。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赌气,互相没再说过话。
军队走了四日,
才终于走到凤台,入境前,魏琨吩咐下去,让所有人穿上汝南郡叛军的军服。
待整装以后,三千多人才进入凤台境内。
伏嫽不知魏琨用意,这几日闹别扭,她也不愿意开口问,只能把好奇放心里,注意大军动静。
晌午时,停在凤台城前,就地坐下休息,很快被守城卒发现,上报上去。
伏嫽有些提心吊胆,现在他们的着装很容易被误会是叛军,这凤台城已属淮南国,城防兵力也有千百人,若再向寿春传报,寿春派人来增援,便是淮南国无兵力,地方留守兵力也有个五千,他们还饿着肚子,根本没力气打,只有挨打的命了。
但伏嫽担心的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