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帐篷里也点上灯,伏嫽只觉魏琨贴她太近,半皱着眉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魏琨凑过来亲她的唇,她有些迷糊,魏琨很轻松撬开了唇瓣,她稀里糊涂的和魏琨接吻,半推半就下,被魏琨抱了起来,胯坐进他怀里,她整个人软的直不起腰,全靠腰间横着的手臂支撑。
越亲越起火,伏嫽晕红着脸想和他分开,但被他托起下巴,愈加亲狠了。
直到外间有声响,魏琨才放开伏嫽,起身穿戴甲胄。
伏嫽卧在席间,稍仰头就能看见他的绔裤鼓胀,她坐在他腿上多久,绔裤就鼓了多久。
魏琨穿好甲胄,转过头看她。
伏嫽哼一声,扭过脸去。
她耳尖通红,魏琨注视片刻,咧起笑,便掀门帘走了。
伏嫽竖起耳朵听,他的脚步声走远,方才从席上坐起来。
阿稚这时也掀帘子进来,端着一盅汤进来。
“将闾阿叔带着奴婢和长孺采了一些野蔬,并着主君叫人猎的兔肉,才熬出这盅汤,闻着很香,女君要多尝尝。”
她把汤放下,瞅了眼伏嫽,伏嫽懒懒的坐在席间,眼中氤氲着水波,腮边满是绯色,发丝松散,嘴唇濡红一片,真正艳进骨肉里,好像这副皮肉都被春水浸透了。
阿稚过去扶她起来,她软手软脚的,阿稚有些气愤,小声道,“是不是主君又欺负女君了?”
伏嫽不自在道,“我是他能欺负的?”
她不想在这样尴尬的事情上多说,转话问阿稚白日在何处,怎么一直不回帐。
阿稚直撅嘴,她又不是不想进营帐,魏琨要她去睡马车,她能不睡吗?
简单洗漱过后,伏嫽吃了那盅汤,便带阿稚出了营帐。
这时再往白日扎营的那片地方看,营帐都收起来了,大军已在原地集结,魏琨总领一众军将带头出昆明池,往上林苑北,长安城南方向行去。
贺都招呼她们坐上马车,马车紧随大军北上。
伏嫽沿路观察,军中没有升起一团火把,皆是摸黑赶路。
半路贺都跟伏嫽说起为何要带她一起随军,是担心她会再被翟妙给抓到,翟妙一直在找寻贺都的下落,也许确有不放心他流落在外之故,但也有可能是提防贺都,毕竟他是魏琨的门客,翟妙心思细腻,都能想到要将伏嫽扣在宫里,定也不会忘记贺都。
鄠县就在京兆辖地,贺都入京以后,肯定会被查名籍,早晚翟妙的人会查到鄠县,正如贺都所言,跟随大军比留在鄠县好。
伏嫽问了心里的疑问,“陛下赐的虎符是不是在贺夫子这里?”
“女公子聪慧,”贺都笑一声,随后又把声音压低,“女公子要知道,主君是陛下的近臣,不知被多少眼睛盯着,那枚虎符无异于是块肥肉,主君不尽早安排出去,之后也保不住。”
确实如此,梁萦在京兆撒了一张密集的网,虎符最终都会落到她手里,只能庆幸魏琨手中有两枚虎符,这才将皇帝和梁萦一起糊弄住。
左右赶路无事,贺都与伏嫽闲起话,他二十五才归京,迟迟未入长安,和魏琨取得联系以后,梁萦派人杀魏琨,魏琨将计就计,跳入洛水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这样也就避开了梁萦的耳目,之后贺都交虎符与魏琨,魏琨带虎符入上林苑,与驻守当中的军将坦白实情,取得他们的信任,这样便有时间布局规划。
原本是等伏嫽离京回舞阳再行动,可未料伏嫽会被扣住。
伏嫽心有微样,她和魏琨也不是真正的夫妻,还彼此瞧不顺眼,换个人,根本不会顾及她,可魏琨在知道她被抓以后,孤身来救她。
这厮虽爱轻薄她,却没罔顾她的性命,两相比较,还是她欠人情了。
伏嫽又问及为何不走城西,先前她被西城城门候故意关押,又为梁献卓派来的游侠领出去,照理来说,西城的城门候该是梁献卓的人,她与梁献卓是有深仇,但暂时的,他们都算是戾帝阵营,走西城不是更能安全入长安,况且西城的路途更近。
贺都回答她,“西城的城门司马原是鲁国人,陛下登基后,这位司马未得陛下器重,主君暗地查探过,这位司马与长公主府过从甚密,想必那时扣押女君,是有意给魏琨使绊子,借此迎奉长公主。”
伏嫽豁然开朗,扣押之后,只要有人来领,便也不管什么人就放她跟着走了,毕竟已经做给梁萦看了,既然西城城门司马投靠梁萦,西城确实不能去。
白天睡足了,夜晚赶路虽艰辛,但也不会因疲累而缓慢行进。
直至月上中天,大军行至阿坡附近暂歇,生火埋釜煮饭。
伏嫽眺望着长安城,相隔还算远,视野里只是一团小小的黑点,但能看见了。
魏琨选在阿坡休息,是考虑过的,两万人吃饭,光煮饭所烧柴火的火光就容易被察觉,这里林草茂密,背靠坡地,正好可做遮蔽。
吃饭时间很短,将兵们又在原地休息了一刻,听从魏琨指示,人衔草马衔枚,悄悄朝长安南进发。
马车暂停在阿坡,伏嫽下来,站在坡上目送着大军远去,魏琨一路策马朝前,仅背影就可看出他的锐气,她阿翁若看见这一幕,一定会感慨,魏琨也终于有了统兵的气魄。
其实两万人不是上林苑的所有兵力,上林苑屯兵达十数万,统共分成期门卫士、羽林骑和胡骑营,魏琨这两万人是单从羽林骑中抽调出来的,其他营兵依然驻守在上林苑,把守着长安以南的要塞,越是政变,越要提防地方其他势力和边境,否则内乱未止,外乱又起。
大军行了一截路,伏嫽才上马车,远远的跟随在后方,马车慢慢悠悠,恰如出行游玩,但车内几人屏气凝神,未见松懈。
长安城内还不知是什么情况,梁萦手中有了虎符,大抵城中兵防尽已被她所控,梁萦狂妄,断不会想到魏琨手中也有虎符,也不会想到,魏琨早已入上林苑统筹兵力,她大约只想到手握虎符,只要控住长安城,静待当轴同意与她一起废帝,便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魏琨率两万人悄悄前进,便是不想惊动城内。
赶在破晓前,两万人终于逼近长安,魏琨令兵士原地隐蔽,派遣一骑都尉前去叫门,再遣两路人分开悄悄袭至城门左右埋伏。
骑都尉拍响城门,“快开门!我是上林苑羽林骑营骑都尉,有急报要呈给长公主!”
城门内的屯卫没有立刻开门,隔着城门道,“长公主有令,长安城不得进出一人,上官纵有急报也请暂缓,等过些时日再来。”
骑都尉急道,“一刻也等不得!西羌纠集二十万大军进犯,现已攻入益州,若再迟等,只恐长安危矣!”
城内迟迟不答。
众人都以为不会再应答了,魏琨正准备强攻,城门忽徐徐打开,屯卫探头出来,本是请他入内,两侧忽冲出人来,他想关门已来不及,直接被踹了一脚,城门被两队人撞开。
骑都尉回头朝魏琨打手势。
魏琨驱着马率众直冲入城。
此时天际已显鱼肚白。
长安城内的百姓应该都陆续活泛了,但伏嫽进入城中以后,瞧不见百姓,也听不见九市的叫卖声,想是都吓得躲在家中。
魏琨入城以后,先遣人将各个城门的城门校尉、城门司马等官属制住,随后再命两名羽林郎各带二十人挨家挨户相告,魏琨率军入城是遵从戾帝诏令清剿叛党,绝不会误伤百姓。
伏嫽难免感慨,难怪魏琨造
反一路势如破竹,他太会收买人心了,百姓求的是什么,不就是在战乱时也能平安吗?
魏琨安排好一切事宜以后,便率大军抵达西安门。
魏琨入长安以后就不再低调,早有人给梁萦通风报信了,梁萦想不明白,魏琨没有虎符是如何调集上林苑兵马的。即便魏琨兵临西安门,梁萦虽心慌,但手中有虎符,还是能稳住。
魏琨停下,命一人到门前喊话。
“长公主妄图混淆皇室血脉,拥立来路不明之人玷污王座,
“趁陛下不在宫中,控制皇城,威逼朝臣同意废立,是为谋逆,
“伪造假虎符,扰乱长安兵防,
“长公主罪大恶极,皇帝陛下诏令,长公主当诛!”
很快这些话就传到梁萦耳中,梁萦这时才有些慌神,望着手中虎符,也分辨不出真假,便想叫桓荣来问话,但女婢前去皇后宫中找寻,哪里还能找到桓荣的身影。
原来桓荣在得知魏琨率兵入城以后,便偷偷跑了。
桓荣一逃,梁萦更以为虎符是假的,但到了这地步,就算是假的,她也不能认,令随身女婢出去传话,只说虎符是真,魏琨的那枚虎符才是假的。
西安门外是两万精兵,中郎将、骑都尉大多见过虎符,若是假的,一早就会拆穿,又怎可能受魏琨差遣。
这话根本无人信服。
西安门从里打开,迎魏琨进去。
未央宫大,但也容不下两万人,魏琨带不了那么多人进去。
长孺快跑着到魏琨身边,小声提醒他,“女君让奴跟主君说一声,宫中卫队皆为皇后调遣,主君千万小心,莫中了圈套。”
魏琨看向停在远处的马车,伏嫽探头在窗外,一见他回头,便将车窗关了,十分的别扭。
魏琨微翘唇,跟长孺道,“你去告诉她,我知道了,不会让她担忧。”
长孺跑回马车前一字不落的回给伏嫽。
伏嫽气恼道,“谁担忧他了?他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说完方想起马车里还有贺都在,她尴尬的看了眼贺都,发觉贺都神情凝重,并未注意到她的这些话。
伏嫽问他,“贺夫子是不是担心皇后殿下?”
贺都点头又摇头,“女君说的没错,皇后金印亦可差调宫中卫队,皇后……”
他顿住,半晌道,“仆在鲁地游历的那两年,身居翟家,做了皇后的夫子。”
伏嫽已经不止听皇后和他说过许多次了,算算年纪,那时候的翟妙约莫也才十来岁,可能尚未及笄。
贺都低声道,“当时鲁地第一大族就是翟家,翟司农姬妾成群,子女成堆,主母只育有皇后一个女儿,且皇后患有红痭,翟司农对她们母女……不算亲厚。”
伏嫽顿然,不算亲厚,那就是薄待了。
“主母也因此常责骂皇后,怨怪她为什么是个病秧子,为什么不是儿子。”
伏嫽静静听着他说。
“主母在闺中与长公主便有交情,先太子身故以后,长公主亲自到鲁地见今上,也顺道去翟家做了客,此后翟司农便对主母和皇后好起来,长公主曾告诉皇后,她膝下无子,所以她把皇后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来栽培,希望皇后不要辜负自己的期望,这么多年,皇后从未让她失望过,”贺都道。
伏嫽五味陈杂,她和翟妙打过照面,知道翟妙的脾性温和,鲁王不是翟妙亲子,翟妙却愿意庇护他,鲁王死了,翟妙还因此大病了一场,翟妙是个善良的女人,这样善良的人却卷进了朝堂漩涡中。
梁萦所谓的栽培,就是推翟妙入宫,成为她桎梏皇帝的棋子,甚至翟妙腹中的孩子,也为她利用。
之前伏嫽想不明白,翟妙都已是皇后了,为何还会甘愿听梁萦的话,现在伏嫽明白了。
翟妙只是个渴求母爱的孩子,她把梁萦当成了自己的母亲,母亲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当初伏嫽被引去天禄阁,撞破皇帝残杀鲁王一事,那时伏嫽只当是梁萦设计,现下想来,大抵是翟妙做局,她在骊山的温汤室内向翟妙告发梁献卓谋害梁萦,翟妙深知梁献卓身在掖庭,所有的依仗都来源于薄朱,杀了薄朱,梁献卓便不再是威胁,这才借此除掉薄朱,鲁王也丧了命。
翟妙被戾帝打的流产,小产月余,身体都不知有没有康复,便又立刻怀上孩子。
所有需要抉择迟疑的地方,她都义无反顾的偏向梁萦,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来为梁萦的野心铺路。
明明与翟妙是敌我,伏嫽却感同身受了,翟妙不无辜,可翟妙只是被梁萦蒙蔽了,没有人告诉她,梁萦从没将她当女儿,只是她比较听话,只是梁萦用她用的趁手。
伏嫽冲贺都一笑,“原来贺夫子很早就看透了,贺夫子与我说这些,是不是希望我能救皇后殿下?”
贺都忙起身朝她拜下,“若女君能让皇后解困,仆从此肝脑涂地。”
伏嫽被他给气笑,敢情先前他做了家中门客,还有随时跑路的念头,难怪前世伏家被诛灭,他跑没影了,原来心不在家中主君,心在皇后这里。
伏嫽回想前世,他跑了以后,又助魏琨造反,那是梁献卓在位的时候,前世的翟妙入戾帝后宫没多久就死了,原本伏嫽只以为他帮魏琨是为伏家复仇,现在想来,大约翟妙前世是死在薄朱和梁献卓手里。
贺都是真名士,也是真有大才,伏嫽纵使生气,也不可能真的就舍弃这人,有他相助,她和魏琨的造反大业才能更容易取胜。
伏嫽十分豪气道,“放心,包在我身上,但贺夫子也得记住自己的话,可不能我救了皇后,你又反悔。”
贺都连说着自然。
伏嫽要了贺都的羽扇,探头出去瞧魏琨,魏琨已经下马了,看架势是要孤身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