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妙忽坐直,皱眉道,“齐王杀了鹿氏父女?”
伏嫽惶恐道,“臣妇只是揣测。”
翟妙叹一口气,“若你的揣测是真,长公主当真危险了。”
伏嫽眼睛悄悄瞥过她,神色忧虑,看起来很为梁萦担心,伏嫽心里一松,梁萦没有孩子,翟妙算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论真心假意,翟妙都不可能任由别人谋害梁萦。
接下来伏嫽只需坐山观虎斗就行了。
翟妙挥挥手。
伏嫽起身退下,出来温汤室以后,便有宫婢领她去见奴隶,奴隶名叫贲容,不及将闾那般虎背熊腰,却也孔武有力,若暴起伤人,不知魏琨能不能将其制服。
这烫手的奴隶,伏嫽咬着牙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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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萦和翟妙各自从温汤室出来已是近黄昏的时辰,贵妇贵女们三三俩俩结伴去泡温汤,不出所料,伏嫽又落单了。
伏嫽自然是习以为常,她可没有和别人共浴的习惯,温汤池就那么点大,几个人洗一池水,洗的不就是别人剩下的馊水。
她等了一阵不见魏琨回来,找人询问才得知魏琨被梁萦派去北岭打猎,骊山北岭一入了冬就被大雪覆盖,又是深山老林,别是梁萦想收服魏琨没得逞,且忌惮魏琨,才想在北岭埋伏魏琨。
伏嫽暗恨幼时没跟着阿翁习武,不然此刻也能前去搭救魏琨,她现在想去救人也没辙,真去了帮不上忙不说还添乱。
这时她得安分,魏琨怎么说也是戾帝的人,性命应是无忧的,最多受点皮肉伤。
皇后赐下了香碱,宫中妃嫔用的香碱比外头买的普通碱粉要香一些,这离宫中又有温汤,伏嫽便也想着难得有机会来骊山,不如也去洗洗。
离宫中大一些的温汤池都被别人给占了,伏嫽挑了北宫一处温汤,那边清净,听不到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温汤室内大而昏暗,好在离宫中的侍女随候,伏嫽找她要了盏灯,让侍女替她守好门,便安心下浴了。
她这间温汤虽比不得其他大的温汤,却也比家中盥室宽大许多,在家中沐浴和在温汤里沐浴还是没法比的,温汤不会变凉,想泡多久就泡多久。
伏嫽闭上眼享受这片刻宁静,没多久就发觉灯火好像慢慢变暗,没料到灯油耗的这么快,看这情形,不等她出浴,灯油就得耗尽。
伏嫽急忙唤了声侍女,想让她进来添灯油,侍女应了声,说去取灯油来,让她稍等。
安抚住了伏嫽,侍女轻手轻脚的出了温汤室,转头来的是奴隶贲容,在温汤室的门前敲了一下。
伏嫽只当是侍女找到灯油回来,让进。
奴隶探手就要推门。
忽然从侧边砍来一把环首刀,奴隶猝不及防,只能险险的避开,腿膝却被刀刃割伤,当即摔到地上,随即便看见魏琨持刀站在门口,扬手抢过他手中的灯油盒,打开温汤室的门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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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①示敌以弱而乘之以强——出自汉代刘安的《淮南子兵略训》
嘿嘿嘿,悄咪咪告诉大家,到目前都是存稿,这篇文我存了近20w字,去年到今年,一点点存下来的,其实现在我也跟大家一样,在重新读这些章节,挺新奇的,我以前没写过这样的文,这是第一次尝试,去年二月份有了脑洞,因为年代太久远了,所以查资料很难查,期间花了近半年学习汉朝相关的文化,也看了大量电视剧科普,当初定这个脑洞的时候,基友也劝过我,权谋争霸文的受众非常少,我自己以前也是偏写感情向的,所以这次我突然走剧情线,属于我自己也很忐忑,但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脑洞,所以头铁开了,不管怎么样,我会努力更新,把整个故事呈现出来给大家,很感激大家追到这里,这章发个小红包庆祝一下!
ps:晋江不知道啥情况,有个读者宝宝给我的捉虫都被管理员给删了。。。
第31章
温汤室内的水声盖过了魏琨的脚步声,魏琨慢慢踱到椸枷,椸枷上挂着女娘衣物,外罩的深衣、因怕冷中间穿了层衬里袷,以及贴身的抱腹、胫衣。
魏琨停在椸枷旁的云母屏风,人靠着屏风架,眼斜望向温汤里娇嫩雪白的女娘。
层层深衣下,是已然初显丰腴妩媚的身体,楚腰依然盈盈一握,过完年,她便长大一些,那时美人的风情更夺目。
伏嫽背对他靠在池壁上擦洗身体,皇后赏的香碱就那么一小盒,她物尽其用,把身上能搓的地方都给搓了一遍,一身嫩肉被搓的发红,她在身上闻闻,不愧是宫里的香碱,洗完身上极水润细腻,肌肤都浸着香。
洗的差不多了,灯油也燃尽,室内瞬间
一片漆黑,伏嫽纳闷起来,刚刚侍女不是敲了门,到现在还没进来。
她又唤一声侍女,不见人答应,这里面太黑了,她不敢久待,赶紧从温汤池里起来,摸索着想去椸枷拿衣物,却走偏了,摸到云母屏风这里,便听有什么硬器碰到屏风架上发出一声响。
伏嫽紧张不已,“谁?”
“是我。”
她方才差一点就摸到魏琨身上,他一让,腰间的环首刀撞架子上,才惊动了她。
一听是魏琨,伏嫽便没那么惊恐,但她此刻赤身裸体,还好现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用担心他看得见自己。
半晌,刀鞘挑着衣服送到伏嫽手上,她急忙将衣服拿到手中,循着记忆辨别这是件抱腹,她也顾不得羞窘,先穿了。
刀鞘又先后送来胫衣、衬里袷、深衣。
等到伏嫽一一穿好,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怎么这般精准的递来她该穿的衣裳,莫非他可以在夜间视物,那她岂不是被他看光了?
片时,室内重燃起灯火。
伏嫽能看见了,入目便是魏琨身体微侧,在给灯上油,他低垂着眼眸,灯下的侧脸白皙俊锐,环首刀被他拿在手里,刀身沾了新鲜的血。
伏嫽叫侍女拿灯油,侍女半天没回,来的却是魏琨,稍细想就知是有什么事情,她便不好指责魏琨不打招呼进来,横竖他没有盯着自己看,递衣裳的时候也用的是刀鞘,很是规矩,或许还带着几分嫌弃,毕竟他若有龙阳癖,确实不会偷窥她。
魏琨点好了灯,蹲到温汤池边洗刀。
伏嫽头发都是湿的,室内罩着幄帐很温暖,出去了容易着寒,她蜷腿坐上屏风后的窄榻,腰肢倚着凭几,拿了一方巾帕擦头发,探身瞅见魏琨把刀洗干净了,正在温汤中洗手,他的眉间、头发、衣服上都沾了雪和灰尘,应是从北岭匆忙赶回来的。
重生到现在,伏嫽大差不差的摸清了他的脾性,倒也不会自以为是他担心自己的安危,他们如今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护她就是护他自己,这层关系伏嫽还是很明白的。
伏嫽靠回窄榻,礼尚往来,道,“长公主可真被你吓到,竟然狠心指派你去北岭狩猎,你没受伤吧。”
“我没去北岭。”
隔着屏风,一件青黑色蝉衣扔上了椸枷,伏嫽没反应过来,往屏风外探头,结果他已经把衣服脱干净,只穿了条穷绔在水池边清洗,腰腹肩背上肌肉虬结,甚是扎眼。
“我去的是南岭。”
伏嫽一下缩回屏风后面,咬了咬唇,纵然温汤是活水,也是她才洗过的,想叫他滚出去,可又怕被人瞧见,只得忍了他的轻狂。
梁萦要他去北岭,他嘴上答应,去的却是南岭,哪里都有野物,随便猎几只交差,梁萦只怕也想不到他胆敢糊弄她,她派去北岭要给魏琨教训的人,只怕到现在还在挨饿受冻。
魏琨草草洗过,穿好衣服走到伏嫽跟前,“那个奴隶怎么回事?”
他说的是奴隶贲容。
伏嫽回说是皇后替贺都给的补偿。
魏琨要笑不笑,“女公子比一般人心大,敢孤身一人在此处。”
伏嫽可不爱听他阴阳怪气,回嘴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总不能叫我死在离宫里,倒是你,我让侍女进来送灯油,为何进来的是你?”
魏琨弯腰伸臂。
伏嫽恼的想推他,“你干什么!”
魏琨当即环上她的腰,不等她挣扎,一把将人给抱了起来。
两人挨的极近,伏嫽听他道,“我若不进来,进来的就是女公子新收的奴隶了。”
伏嫽立时愣住,这招可真狠,要是成功了,就算魏琨不愿出妻,戾帝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奉车都尉有一个与奴隶私通的妇人。
梁萦好歹是长公主,竟然行此卑劣手段,原来如伏嫽这样微不足道的女娘,梁萦没想着杀她,却想的是要男人舍弃她。
可能在梁萦看来,被魏琨抛弃比让她死更难受吧。
伏嫽微微冷笑,温汤室外应该有不少人被引来了吧。
伏嫽抬起胳膊环上魏琨的脖子,脑袋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鼻尖嗅到香碱的香味,分不清是他身上的,还是自己身上的,然后被他抱出去。
室外的地上有爬痕,落了不少血迹,血迹中有奴隶身上的蔽膝粗布,只不过人不见了,估计是爬去报信了。
伏嫽偷偷往周遭看,天太晚了,离宫的各处宫道犄角都难看清,也不知有没有人在暗中偷窥,但样子还得做周全,任由魏琨抱着她进了暂居的庑房。
那暗处是站着几个人在窥探,依偎在魏琨怀里的伏嫽绵软柔媚,湿发微乱,魏琨的发梢也滴着水,额角的头发垂下了几缕,两人的头发都不似平日那般梳理齐整,他们许久才出温汤室,这当中也有人妇,自然就料想两人在里面如何的缠绵至深。
原想是一出捉奸的乐子,可看到的是夫妻情浓恩爱,这些贵妇也曾与自己的郎婿有过恩爱时光,其中多少欢乐她们皆历历在目,原本看热闹的人,大都悻悻然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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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萦这边很快就知道了,当真是怒火中烧,这事自然不算她的授意,她从没将伏嫽放在眼里,身在高位,不需她事事操心,只要她讨厌谁,她的仆婢自会有办法替她除掉碍眼的人,成功了她给点赏赐。
可惜失败了,她安插去的奴隶线人也暴露了。
更可气的是她派去的那群蠢货,竟然让魏琨毫发无损的从北岭回来,还打了不少猎物,怒气之下,便命家令将这帮废物全送进了上林苑的虎观。
从此梁萦更觉魏琨比一般小郎出众,原本想让魏琨死的心反而淡了,只等大事定下,狼崽子再能耐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伏嫽只在骊山离宫呆到次日,就被梁萦先打发回京兆,想必梁萦已对她厌恶至极。全然不想看到她。
在临下山时,得了家令的嘱咐,魏琨这个驺仆射没有梁萦的命令不得出京,伏嫽是魏琨的妇人,也得遵从,她一人也没法回舞阳了。
上辈子嫁去齐地,就再也没机会与娘家人一起过年,重生回来以后,还被梁萦给绊了脚。
娘家不能回,伏嫽一有空就躲屋里骂梁萦,出了门,只要看到奴隶贲容,她便是一家女君。
离年关越来越近,魏琨人在骊山迟迟不归,魏家现今除了伏嫽和阿稚两个小女娘,就只有长孺在,长孺还是半大孩子,他们仨加一起都未必够贲容打的,总得摆出女君的威严,才能震慑住贲容。
皇后给的奴隶那也是奴隶,纵然背地主人是梁萦,明面上也得听伏嫽的差遣,重活累活都要他做,就算不能赶他走,这苦头也叫他吃够。
年二十九是个难得的好天,伏嫽原要带着长孺和贲容出门,大姊姊伏姜突然过来,只说担心她年岁小,不知操持庶务,遂来把把关。
姊妹俩便乘坐窦家的马车前往市廛,采买年货还是伏嫽自己来做,年节里要用的、吃的、穿的等等,她都一一买好,甚至还能与商贾砍价。
伏姜在一旁甚是欣慰,但亦有伤怀,伏嫽是她最小的妹妹,被长辈姊妹们看顾着长大,何曾为吃喝用度忧愁过,如今嫁作人妇不过几月,便已有主母风范,这几个月必然经历了万般艰辛,她才会迅速长大。
伏嫽却不知伏姜的这些心思,她上辈子也不是白活的,做齐国王后时,梁献卓还没那么多女人,那几年只专心斡旋在京兆贵妇之中,虽然受冷眼,可也有盼头,后来做了皇后,后宫进了许多女人,是非多都算小事,后宫的开销巨大,戾帝当政的几年败光了国库,等梁献卓继位,哪哪都需要钱,她一面要与薄曼女、薄朱斗智斗勇,一面还要想尽办法缩减开支,日日愁的睡不好,与那时相比,现在委实是神仙日子。
年货都是贲容和长孺驮着,长孺驮不动多少,大半都压在贲容身上。
马车走的轻快,没一会就将他们甩开一大截。
路过京兆尹官寺,就见公主府的家令站在门口,指使手下殴打市令。
路人行色匆匆,皆不敢围观,伏嫽命马车走远,才听见知情人议论。
戾帝昨日将蓝田附近的一座玉山赏赐给了梁萦,这是在京兆尹下辖,不管玉山归谁,京兆尹都要依法令收取山泽税,如今这玉山归了梁萦,梁萦也该交山泽税。
今日梁萦的家令带人上官寺交钱,转头就以官寺内
的市令怠慢为由打人,其实谁会看不出这是梁萦不高兴交钱给京兆尹,莫说打了市令,就是打了京兆尹,京兆尹也不敢说什么。
“大姊姊不该这时候来找我,”伏嫽合上车窗。
伏姜叹气,“我听说了骊山的事,实在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