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着步子慢慢经过,都没和魏琨说一句话,那些部将只当是他们夫妻吵架,魏琨将气撒他们头上,皆不敢出声,唯听从。
一群人围着篝火坐下,伏嫽听他们说起魏琨在战场上的神勇。
“那校尉以为一道遗书就能拖住主公,哪里知道主公那般迅猛,单刀策马冲上前,就阵斩了他,那些朝廷兵马眼睛都看傻了。”
“那遗书一看就是假的,皇长孙早就被孝穆帝杀了,谁不知道主公的出身。”
“这些皇族个个娇贵的很,哪有主公威仪霸气。”
伏嫽进帐前瞥了魏琨一眼,他低垂着头抓了块胡饼吃一口,也同他们笑。
“遗书当然是假的,我岂会是皇长孙?那不过是他们动摇我军军心的招数。”
伏嫽抿一下唇,进了帐。
帐中有热水,阿稚和巴倚要服侍她,她让她们都下去睡了,她只简单洗漱过,身上的余韵下不去,越发湿黏,路途中是归降的部曲驾车,魏琨和她在马车里尚算克制,也不过是对她亲亲摸摸,并未太过,回来就各自又穿了甲胄和衣裙,即便在帐中夜夜缠绵厮磨,他们在人前,也都是极客气有距离的夫妻。
伏嫽慢吞吞踱到柜子边,耳听外面男人们爽朗的笑声,回想起刚刚魏琨和部将的谈话。
纵然部将说的是好话,但依然刺耳,皇长孙金尊玉贵,生长在军营里的泥腿子怎配比拟,他们再怎么夸魏琨,都不能磨灭魏琨出身寒微,他们也觉得魏琨不是高贵出身。
摒弃掉过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两辈子都在弥补躲避自己犯下的过错,魏琨却能闭口不谈往事,他只说自己姓魏,是魏平的儿子。
皇长孙变成卑贱的泥腿子,原本享尽荣华富贵的人从云端跌落,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或许还会被人耻笑他是她父亲的私生子,在还是承欢膝下的年纪,他亲缘尽毁。
他不要做皇长孙,即便将来他坐上至尊之位,会被人诟病他的出身,他也坚持是魏平的儿子。
帐外的男人们庆贺了一番,魏琨就把他们都打发了。
伏嫽打开柜子,从里面翻出来就寝时要穿的寝袍。
魏琨掀门帘进来,她撑着柜子回头看人,他一脸的吊儿郎当,脱去甲胄和蝉衣,露出结实的胸膛,就着她洗漱过的热水洗了把脸,再漱口,丝毫看不出难过的痕迹,长眸还能直勾勾的看她。
伏嫽涨红着脸瞪他一眼,转过脸去,想拿着寝袍回榻去穿。
魏琨几步走过来,手掌盖到那柔软的腰腹间,“来了?”
伏嫽耳尖通红,自从随军,她住在他的帐中,夜间同房,除开月事那几日,她就不曾再有机会穿她的寝袍,白日里在外征战,夜晚难消解的燥火都要喂进她这畏寒的身体里,月事来没来他最清楚,哪回他不都是掐着天数,床榻间何曾亏待过他自己。
伏嫽不理他,腰腹间的手很麻溜的帮她把腰带解了,寝袍也被另一只手给拿开,丢回柜子里。
魏琨腾抱起人回了榻,良晌衣衫扔到矮几上面,伏嫽仰着一张粉脸回应魏琨极热切的亲吻,半张着艳红的唇,舌尖遭其吞尝,她雾着泪眸趴伏在被里,腰肢被紧实的手臂圈紧,挨尽了悍烈。
三更天,帐外有人唤他,魏琨小心抱开伏嫽,起身穿了甲胄出去。
伏嫽迷迷糊糊看了眼他的背影,又闭眼睡过去,这一睡便到天亮,伏嫽醒来果不见魏琨,帐中有阿稚和巴倚守着她,见她醒来,两人叽叽喳喳,直说昨夜朝廷派人来偷袭,魏琨和他们厮杀到现在还没回。
第183章
伏嫽忙起身,两人服侍她穿衣。
“主君早知道有人会偷袭,昨天夜里就安排了防守。”
昨晚回来的匆忙,又有部将庆贺,魏琨回帐中又毛躁,话没说上几句,就抱着她回榻折腾了,哪里还有空想其他,她在军中也只呆在帐里,不常出去走动,这军中事务更不用她操心。
但安排了防守,敌兵来攻,也有的打。
那道遗书都公布了,魏琨这边无人信,但其他人多有相信,那些左右摇摆的地方官与朝廷联系密切,早就和朝廷通过气,河内郡太守趁着魏琨去打司隶校尉前来捉她,若魏琨回营见不着她,定会方寸大乱,届时朝廷兵马再夜间来袭,定能击溃魏琨大军,即便无法击溃,也能迫魏琨狼狈撤退。
这计划甚好。
可惜在捉伏嫽这一环上就断了,伏嫽确实是柔弱妇孺,在这靠武力厮杀的军营战地里,她没有用处,甚至可以说是魏琨的软肋。
也许在梁献卓看来,她纵有些许聪敏,前世也逃不出深宫,这世也逃不过太守的围捕。
她应当像前世一样,被太守捉到,然后被他用来威胁魏琨。
这是前世的路。
可她早就不走这条路了,留在原地的只有梁献卓。
伏嫽趿着木屐到门帘前,天气很冷,她哈着气往外快速瞅了眼,主营外守了一圈将士,个个聚精会神,丝毫不懈怠。
伏嫽收回目光,冲阿稚她们说饿,两人便急忙将早早备好的朝食取出。
军中饮食条件比不得在寿春,但伏嫽每日也能吃到肉食,她吃的东西都是魏琨单独搜罗来的,没有占用军中将士们的粮食,甚至魏琨自己也吃的是干粮,用巴倚的话来说,这是魏琨的偏爱。
魏琨偏爱她,才会不愿留她在寿春,行军也要带着她,甚至能够细心考虑到她的吃喝,不让她吃一点苦头。
这样的偏爱伏嫽已经习以为常了,她享受惯了被魏琨照顾,不需要委屈自己去讨好他,也不需要提防其他女人来抢夺她夫人的位置。
魏琨给了她安心。
虽然魏琨设了防守,但厮杀到现在未归,伏嫽心底终究是忐忑的,叫阿稚她们先备好魏琨回来要吃的干粮,她一个人用朝食也吃的心不在焉。
良晌外面欢叫着主公归来,阿稚、巴倚很自觉退出了主营。
不一会魏琨入帐,脸上身上都是血,看见伏嫽坐在食案前,他迅速侧过身,绕到了素纱屏风后面,脱衣洗漱。
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魏琨坐到食案前,吃起汤饼,他吃的狼吞虎咽,伏嫽坐一旁没有数落他吃相难看,经过一宿苦战,这是正饿的时候。
伏嫽默默给他递水,他喝了几口,才冲她笑。
“朝廷已退兵。”
伏嫽唔着声,听他再说。
“他们昨晚偷袭未成,想必不会罢休,后面定还会再来。”
伏嫽问他有没有对策。
魏琨一笑,告诉她夜间就知道了,又再吃了几张饼,就着伏嫽漱口用的茶盅也淑了几口,便打着哈欠回榻睡下。
伏嫽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但见他胸有成竹,还是放宽心,眼瞅魏琨在榻上睡熟,她也不便打搅,自己坐到书案边,这书案是行军帐中常置的,方便摆放军务书简。
伏嫽翻看了几卷,三路讨伐兵马分北东南行进,并且时刻保持着联络,以便对敌我战局了如指掌。
伏嫽看到了二姊夫张元固送来的书信,二姊夫表示不愿参与到他们争夺天下的纷争里,他会守好北域,不论将来这天下归属于梁献卓还是归属于魏琨,他都愿为北域的边境百姓撑起一面墙。
那封信简寥寥数语,伏嫽却能从中读出张元固的悲凉无奈,张元固这一脉的张家是最忠厚的楚臣,其大父是开国功臣,张家历经几朝早已壮大繁盛,张家的其他支脉譬如张赏这一脉,也要被梁献卓杀的杀、调离的调离。
兔死狗烹,张元固看懂时局,怎会不畏怯。
二姊姊伏缇被梁献卓召回后,又因梁献卓暴政而对朝廷心灰意冷,转投了魏琨,梁献卓只当她身死,对外封锁了她的消息,张元固几次递信去长安,都被梁献卓糊弄过去,兖州事发后,梁献卓连杀任陶、张赏两名朝中当轴,也没有保住兖州,彼时张元固也听到了风声,伏缇被梁献卓派去打魏琨,兖州落入魏琨之手,伏缇却下落不明瞒不住了,他再递信回长安询问,得到的消息是,魏琨不顾念伏嫽娘家姊妹情深,在与伏缇对战时,杀死了伏缇。
张元固因这消息自然恨魏琨,可没过多久,各地沦陷,魏琨势力越来越壮大,梁献卓没想过用他,提了新将对付魏琨,便有了臭名昭著的水淹三郡。
与此同时魏琨拯救三郡百姓的好名声也传开了。
也是在这时候,伏缇给张元固递去了一封信,很细致的将自己经历过的痛苦传递给了张元固。
张元固心中对楚室皇族的景仰坍塌,祖上沿袭给他的忠义,让他不能像伏嫽他们那样,直接就反了,他能做的就是守好边疆,不再过问朝局。
第184章
张元固戍守边关,远离纷乱,这样很好,这本就是伏嫽所期望的。
伏嫽收好信简,目光转向军报,她随意看了两眼,伏缇所率的南军和陈芳、宁休所率的北军齐头并进,也逐渐靠往司隶,不日便可助魏琨攻破司隶南北,在长安会师。
伏嫽攥着信简的手指发紧,她有些激动起来,她没有走上辈子的老路,她不是被梁献卓攥在手中用来威胁魏琨的人质,她和魏琨一样,是梁献卓无法打败的敌手。
伏嫽细想了一下,整个京兆的兵防也差不多在二十多万,魏琨有三路大军,梁献卓也能勉强抵挡,但是行西王母筹在司隶泛滥,帝王的威仪在百姓心中荡然无存,他抵挡的了魏琨伐兵,抵挡不了民心所向。
所以这场仗要速战速决,不止是他们期盼的,也是梁献卓期盼的,他们希望尽快夺取长安,以免拖的越久车马劳顿,将士疲惫,士气衰减,而梁献卓自然希望能快速击溃魏琨兵马,收复山河,重获民心。
帐篷外阿稚在小声唤伏嫽,询问能否入内,有事要传。
伏嫽放开信简,起身再走到毡布门边,阿稚探进来一个沾了雪的脑袋,眨巴着眼睛告诉她,河东郡太守送的粮草到了,将闾也回来了。
这在伏嫽意料之中,她让将闾割下河内郡太守的脑袋送去给河东郡太守,他必然被吓住,不敢再有动摇的念头,粮草也能老老实实送回来。
伏嫽眼睛注视着她毛茸茸的头发里的雪,其实还没到十一月,京兆就急切的下起雪来,会越来越冷。
将闾扛着一把铁锹出了他住的帐篷,往外面去了。
伏嫽问干什么去。
阿稚告知她,魏琨先前吩咐下去,要在今晚之前,沿着他们住的营地附近,挖出一条壕沟。
伏嫽知道是防敌人偷袭,以前在寿春时,寿春城西也有条壕沟,阻隔了六安王的偷袭。
司隶这片开阔平坦的土地上面,挖壕沟是最适合防备敌手的战法。
这大约就是魏琨的底气,难怪能呼呼大睡,都安排好了。
阿稚同她说完话,嚷着天冷,脑袋飞快缩走。
天上飘着雪花,伏嫽也忽觉天冷,她放下毡布,侧过脸往榻上看,魏琨正呼呼大睡,想必那被窝被他捂的极暖和。
帐中无琐事,可安眠。
伏嫽趿着鞋到柜子边,从里面取出寝袍,她解下身上穿的深衣和里衣,犹豫片刻,又脱去抱腹和胫衣,穿上松松垮垮的寝袍,只余颊边红烫,她最清楚魏琨的德性,那是夜战辛苦,他才能睡成这样,等他醒过来,火气骤燃,必定会翻来覆去缠她。
甚至穿着寝袍都显得多余,毕竟在白日里,她还是要些脸的。
伏嫽蹑手蹑脚的爬到榻里,睡进被窝,果如她想的那般暖和,她舒服的叹息了一声,须臾身侧男人的手臂就伸过来一下搂到她腰间,再一带,把她带进怀抱里。
伏嫽背靠着健实且暖烘烘的胸膛,他的鼻息在耳侧很沉,手也进了衣袍,浮游直上,一掌包裹。
伏嫽登时没了力气,睫毛颤动,回头瞅魏琨,他还是睡的很香,连睡觉也不安生,对她尽是些龌龊下流。
伏嫽抬起软手,想在他脸上招呼一巴掌,但见他下眼睑一片青黑,想到回来时身上都是血,还知道避让她,防她畏血,便打不下去,手落回辱中,通红着耳根纵容了他。
落在帐篷上面的雪声发出细微啪嗒响,宁静安闲的声响使得伏嫽也困意绵绵,迷迷糊糊的打着盹。
不知道几时,伏嫽感觉到被亲住,寝袍下贼手揉起来,粗粝指节带的她泛起颤,她掀开眼眸,才发现没有天黑,帐篷里不用点灯也能看清,她眯眼张着唇被魏琨舌尖勾舔,他一手抱她起来,他靠到高枕上,掀了被褥,扯掉穷绔,十分不要脸的邀请她分腿跨坐。
伏嫽眼眸蓄起水雾,颊色越发红,想避开他放肆目光,但只被他在后腰肢上托了托,她就不争气的胯去,胀湿难挨,眼尾垂泪的倒进他怀里,塌到底的腰身被他手臂圈紧,在帐内,从亮堂到昏暗,受着烈劲。
近黄昏,帐中燃了一点星灯,伏嫽趴在魏琨的臂弯里,一身雪皮烙了不少痕,更不提那满是肿黏濡处,下巴被他捏起,他反反复复亲吻着那已有些红肿的唇瓣,神色里带着些许不舍。
伏嫽两条雪白藕臂挂在他脖子上,仰着脸回吻,她这时没一点嫌弃他太不知足,哪怕她这副身子骨已经快
承接不下。
许久,魏琨才分开唇,放她躺回榻里,很细致的盖好褥子,才起身去更衣,待穿好甲胄,他又是威武雄壮的统帅,他走到榻边,怔怔看着伏嫽。
伏嫽艰难起身,别过了脸,乌发铺撒在那削白薄背上,再蜿蜒进细细的腰窝里,她又转过脸,皱着眉头瞪他道,“干什么一副要与我诀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