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嫽哼一声,心里是欢喜的,嘴上说,“换做别家,郎婿是不可以跟有孕的妇人同室的。”
这不是伏嫽编出来的,时下对妇人有宽放也有苛刻,宽放自然是鼓励寡居妇人再嫁,不必守着一个男人,苛刻有很多,譬如要以丈夫为天,要孝敬舅姑等,其中有一点是伏嫽最不能理解的。
那就是郎婿不愿亲近有孕的妇人,而选择去其他姬妾房中安寝。
并且世俗的规矩下,这是合情合理。
伏嫽在心底不认同这样的规矩,她怀了孕本就容易多愁善感,她的男人肯定要陪着她,怎么能撇开她呢。
魏琨也哼声,“没听过这样的规矩。”
说着还故意用刚长出来的青色胡茬蹭她脸。
伏嫽两眼汪汪的捶他肩膀,随即把脸埋到他颈边,怕自己太开心,会被他发现了。
魏琨轻微叹气,“都尉不识货。”
伏嫽撇撇嘴,“连我都知道管马政是肥差,他既然不愿意去博乡,那就算了,给他机会也不中用。”
马政不是小事,是与军事联系最密切的要务。
就拿朝廷的马政来说,每年要拨大把的钱财放到马政管理上,这些钱到了管理马政的官员手里,漏一点两点,都能揣满口袋,且养好了马,朝廷还有嘉奖。
都尉是真不争气,魏琨想重用他,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下,其他地方属官谁不是苦过来的,太守丞和主簿去广陵帮忙重建,司马王据和功曹陈芳带着仅仅一千兵守在下蔡城,随时提防朝廷大军南下,司马张绍也是打了几回仗,更不用说贺都当初还带着一帮将士在曲阳挖土。
魏琨嗯了声,都尉自己不成器,那就不必再费心思栽培,博乡的马政到时候让张绍过去就行了,现下是寿春这里的属官太少不够用,等以后安定了,就让都尉继续当他的闲官去。
没两日,魏琨便命张绍前去博乡管马务,留都尉在寿春。
都尉便又浑身难受,连张绍都能去,他却不愿去,说明魏琨本来都想重用他了,他自己让机会溜走。
这日都尉照样没事做,早早归家,周氏赶紧让关门,说本家来人了。
都尉心头一跳,忙让带人来见他。
不一会儿,来了个相貌有几分清秀的小郎,冲他行礼,说自己是他本家的旁支。
“只因都尉不顾亲缘,做了反贼,现下本家人都被当今皇帝陛下关进了牢房里,好在陛下宽厚,放我来寿春寻都尉,他应允,只要都尉肯改邪归正,不仅会放掉本家人,还会给都尉升官,都尉不至于在寿春这里受窝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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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最近大家请一定要注意防护,这次的xg感觉真的很严重,我妈妈阳了以后一直咳嗽,还挂了五天吊水,都没有好全,昨天晚上不放心还去医院检查了,还好没什么,但是身体还是很虚弱,支气管炎好的特别慢,所以请一定要注意防护,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第128章
过完正月,天气渐渐转暖,雨水多起来,魏琨去了寿春的西边芍坡看了看,确保芍坡的堤坝稳固,才放心。
回来得空巡查一些农务,又与贺都商议,六安辖内的雩娄县、蓼县、阳泉;广陵辖内的江都、高邮都适宜修建粮仓,广陵地界小,域内水泊也多,修建马场需要开阔平坦的地方,广陵以南是不行了,倒是北边的平安县处在平原地段,且又临近白马湖,水草丰美。
伏叔牙做过太尉,修建地方马场不用九江郡这边费心,魏琨递个信过去就行了。
忙完这些事,魏琨又清闲下来,挑一个好天,带着伏嫽出寿春,去成德县游玩了一个月,回来便着手整兵,等宁休从庐江郡传信给他,就出发去江夏。
到宁休传信已是二月中旬,宁休在信中告知,已征集三千人归入庐江郡地方守备水军中。
那就是五千水军集结,再花一个月时间操练,确实如宁休所说,两个月水军既成。
离出发越来越近,伏嫽也不知怎的,夜里睡的不安稳,时常醒来,每每这时,魏琨都会跟着醒了,极有耐心顺着她的背,哄她入睡,到了清晨伏嫽也是在魏琨怀中自然睡醒。
伏嫽心里想责怪他,他不应该这样时刻呆在她身边,明明要走的人了,总这样只会让她留恋,本来她不觉得他离开是什么难受的事情,反倒让她惆怅。
可是这有什么不好的,他喜欢她,只是想在仅有的独处时光里陪伴她,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她的错。
下旬时,梁光君忽然从广陵回了寿春,说是魏琨送信给她,让她回来帮忙照顾伏嫽。
伏嫽为此事还恼过魏琨,她又不是不能照顾自己,何至于要她阿母来照顾,广陵重建,她阿翁那里也忙,有梁光君在,老夫妇也能互相搭把手,她阿翁一人也累的慌。
不过梁光君知道她怀孕,说什么也不肯回去,伏嫽才只能作罢。
至三月,难得有一个小小的意外之喜,魏琨在一年多前给她买了块地种胡桃树,胡桃树今年竟然开花了。
伏嫽央着魏琨带她去看胡桃花,魏琨便在一天黄昏时,携伏嫽去了胡桃地里。
伏嫽上回过来,胡桃树就有一人高了,魏琨很有心,买的不是幼枝,而是半大的小胡桃树,这样的小胡桃树从一个地方迁移到另一个地方,很难养活,这片胡桃树魏琨聘了一个跛脚老翁照看,倒没见着死枝,都好好的活了。
两人站在田梗上,目之所及,胡桃树三三两两开着花,核桃花不是很好看,是毛绒绒的绿色花序,没有一点美感,换从前伏嫽看也不会看一眼。
但此刻伏嫽竟觉得这些花序霎时绿意盎然,当然她也夸不出好看,远点看它们实在像大虫子。
按说这胡桃树才刚成活,怎么也该三五年才能开花结果,没想到现在就开花了。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等你回寿春,没准果子都要半熟了。”
这是她夸张一些的说法,一场仗也不知道能几时结束,快的像贺都打庐江,差不多一个月就拿下了,慢的像朝廷打东楚,打到现在还没消停。
魏琨笑道,“估计开完花就没了,结果得等几年。”
伏嫽轻轻啊了声,也没规定开花一定会结
果,但这花开的算是个好兆头。
魏琨看她神情懵懂,不由心中微动,挥手让阿稚她们自己去玩了,他们坐在地席上,天蓝水清,花序随风摇摆,他凑到伏嫽唇边,极快的亲到她嘴唇上。
伏嫽慌乱的往四周看,远远见阿稚她们钻到草丛里捉蚂蚱,她捶了他一下,别过脸去,说什么也不给他亲。
魏琨在她嘴唇上没亲几下,便舔了舔她的唇角,在她快羞涩的要把脸蒙住时,又规规矩矩的坐回去,发出一声叹息。
“不然你随军吧。”
伏嫽转向他,脸涨红了,极低声道,“你疯了!”
若是以前她没怀孕时,他真想让她随军,也不是不可能,她也不是没随过军,最艰难的时候,就是一路随军才来的寿春,可现在她怀孕了,即使他再贴心,军中环境也差,在寿春好吃好喝不满意,反倒跑去跟着他吃苦,那可不行。
魏琨厚脸皮道,“可能真会想你想疯。”
伏嫽一刹那觉得自己要烧起来,莫说脸了,羞红蜿蜒至颈下,极私密的情话,他大咧咧说出来,也不怕人听见,不远处的老翁可没走,传出去是真会被人笑。
可伏嫽确实喜欢听他说这种话,要是不在外面就好了,她还能得意一些,现下她只想把他的嘴堵住,真怕他还会再说出一些下流龌龊来。
伏嫽飞快的让他闭嘴,他就真闭上嘴了。
伏嫽再瞅他,他垂着眸,打开食盒端出小食,摆放到小几上,示意她品尝,瞧着有点可怜像。
伏嫽岂不知他舍不得她,从去年到今年,也只团聚了几个月,剩余的月份他都在外征战,他这人虽然不要脸,可也是实打实的黏她,哪回回来,不是要缠着她可劲作弄,如今她怀着身孕,同房也不能尽兴,还得出外几个月,这几个月不得憋死他。
伏嫽朝他招手,他歪过身,她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他听完立时身体绷直,也不说让她随军了。
“我必在三个月内归家,你等我。”他信誓旦旦道。
伏嫽咬着唇,她不过一句等他回来会补偿他,就让他振奋成这样,他也太好拿捏了,她见过他对待其他女娘的态度,那些女娘不乏有美丽的,他又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偏偏就是对其他女娘没兴趣。
她早摸出他什么脾性了,就是不爱对他热情的女娘,非要像她这样,身子让他欲罢不能,性子还得矜高自傲,最好再嫌弃他一些,才能让他穷追猛打,死活不放手。
感情缘于身体上的亲密,伏嫽有时也会想,假如再出现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女娘,他会不会移情到那个女娘身上呢?
她几乎立刻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她怀孕了,这么好的时机,他都没有另纳姬妾,他喜爱她比她想的要深,他们不只有男欢女爱。
她觉得他们天生就是契合的,同伙亦是夫妻,他们早就纠缠不清了。
——
三月近下旬的时候,庐江郡再次递信来,五千水军已练成,只等魏琨号令。
魏琨遂令宁休克日南下,魏琨也率三千精兵出发往江夏去,路经六安,六安守备军已建成,魏琨从中又抽调两千人随往,这两千人自不及精兵强悍,魏琨令他们跟随在后,这样精兵开前路,气势汹汹。
魏琨率五千人兵临江夏边境,很快南阳和武陵两方就得了消息,吓得赶紧议和结盟,双方兵马汇合,随时严阵以待,根本不敢主动和魏琨火拼。
魏琨令军队在江夏境外扎营,不进也不退,两郡太守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双方只能这么僵持着。
——
寿春城内,魏琨走以后,诸事都交由贺都主管,都尉给他打下手,都尉累死累活,心里也苦的慌,他是都尉,原该接洽军务,可现在每日做着繁杂琐碎的事情,军务根本碰不到手里。
魏琨带走了三千精兵,剩余的两千精兵交给了贺都,根本没他什么事。
寿春开春以来就雨水多,三月后,下了好几场暴雨,护城河水暴涨,贺都担心芍坡堤坝不稳,让都尉带了一队人去加固堤坝。
这真是脏活累活,都尉听从贺都嘱咐,冒雨去了芍坡,辛苦十多日才把堤坝铸成,回来以后,贺都也只口头夸了他几句,说会记下他的功绩,至于给不给封赏,都尉也不知道,
他甚至不敢质问贺都,分明是同阶属官,可他却在贺都面前卑躬屈膝,忍气吞声这么多天,就是想让魏琨夫妇能看到自己的勤恳忠诚,可魏琨走了以后,伏嫽直接不出来了,什么事情都是贺都在做主,他再殷勤努力,他的才华也不会被伏嫽看到,他在寿春这里,根本不可能再有前途。
都尉遂再次见了本家来的人。
“我若改邪归正,陛下真会准我回京,并且放过本家所有人?”
小郎笑着点头,“君无戏言。”
都尉有些激动的手抖,“我愿为陛下效力,陛下有什么吩咐?”
小郎神秘一笑,让他稍安勿躁。
当日,都尉坐上马车出寿春,一路进了寿春山,爬进山林里,发现有一人立在高石上,那人长身玉立,神色阴鸷,眺望着不远处的寿春城。
都尉双腿一软,当下就匍匐跪倒,“罪臣叩见陛下……”
第129章
梁献卓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寿春城门,当年他率精兵攻寿春,被魏琨从后方偷袭,那天夜里,魏琨大约就像只见不得人的野狗站在这里,时刻准备着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血肉。
那时的伏嫽是不是也站在这里,冷眼看着他差点被魏琨杀死。
都尉趴在地上,等了一会,没听见梁献卓说话,小心翼翼抬起眼睛看了看梁献卓,只瞧他死死瞪着寿春城,眼神里尽是杀气。
都尉心里害怕,但也搞不懂堂堂帝王怎么会抛下朝政,不远万里跑来寿春,寿春的北面,下蔡城被魏琨的人占领,当中还横着淮水,当前的情况下,六安和广陵都为魏琨地盘。
梁献卓想要到寿春,他这副贵公子的长相,扮成普通平民也会被认出,最大的可能就是避开了魏琨的耳目,绕下蔡城南下,再渡淮水,可是这样走,也是以身涉险。
寿春到底有什么,值得大楚至尊亲身前来?
梁献卓收回目光,转过头。
都尉赶紧趴回去。
梁献卓居高临下的睨着他,问道,“伏嫽生了吗?”
都尉有点傻眼,伏嫽怀孕的事并没有外传,就连他知道,也是因为妻子周氏去太守府做客时,看出了伏嫽有孕,所以梁献卓知道伏嫽有孕,实在让他震惊。
梁献卓又森冷着声问他,“她生的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