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嫽也睡不着了,起身下地。
这时门外匆匆进来端着水的阿稚和巴倚,她们放下水,赶紧扶起伏嫽,先服侍伏嫽做了简单梳洗。
伏嫽笑问他们昨晚都去吃了看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阿稚便掰着手指说美食,什么酥油、甜豆腐脑等等,好吃的都吃一遍。
巴倚想起昨晚看见的都尉,便与伏嫽说了。
伏嫽不禁沉吟,寿春西北的方位正是司隶,不知道都尉祭拜的是谁。
都尉虽携妻子在寿春,但他的本家在京兆。
如果祭拜的是祖宗,那倒没什么。
但若祭拜的是早已逝世的戾帝,那他必不是和他们一条心,他的心还向着朝廷。
第126章
伏嫽心里有这个疑惑,也不能立马就给人定罪,人都尉也确实没做过违逆他们的事情,就算让人死,也得死个明白。
伏嫽没急着和魏琨说,他现在手头一堆事,这点小事情她还是能料理的。
趁着院里的梅花还没开败,伏嫽打算办梅宴,请几位属官夫人来作陪。
魏琨的属官里,太守丞和主簿去了广陵协助伏叔牙重建广陵,功曹陈芳和司马王据都在下蔡城未归,如今寿春城这里,能担事的有长史贺都、司马张绍和都尉,其余一些分曹属官人数多,大都听从长史、太守丞和都尉的差遣,如无特殊召令,也不能随意进出太守府。
伏嫽办的只是小宴,也就请了刘女英和都尉夫人来。
刘女英来时带了蒸肉来,说是江夏郡那边常吃的菜,让伏嫽尝尝。
江夏郡盛产螃蟹,刘女英也没法回江夏郡给伏嫽抓螃蟹,就是真抓来了螃蟹,螃蟹性寒,伏嫽怀着孕也不敢吃。
都尉夫人周氏也带了自己做的鸡鸭子饼,两道菜食摆到伏嫽的食案上,伏嫽自也吩咐女婢摆食。
府内庖厨做菜都是紧着伏嫽的口味,魏琨从前长在军营里,有口饱饭吃就行,伏嫽是娇养长大的女娘,吃喝上极精细,以前跟着魏琨随军,魏琨私底下打野食投喂她,来了寿春后,吃不惯这边的东西,魏琨挑了两个会做京里菜的庖厨。
庖厨早得了嘱咐,做的都是附和京兆人口味的菜。
刘女英头一次吃京里菜,只觉新奇,不由称赞了几句厨艺好,而周氏品尝了几口菜肴,神情竟有些恍惚怀念,也跟着刘女英夸了几句厨艺。
伏嫽端详周氏,笑道,“我记得都尉原也是京兆人,这菜应该很合周女君的胃口。”
周氏谦笑,“夫人有心了,许久未吃到这样正宗的长安菜,一时失态,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伏嫽笑着摇头,请她们赏梅花。
这院子比以前大了一圈,院里
的花圃也扩大了,院里原先只种了一棵梅树,今年魏琨又栽了一棵,那棵还没长大,旁边梅花开的热烈,它也开了三两枝,生机勃勃的好看。
伏嫽不能坐太久,不一会便腰酸,让她们自在吃喝,她先回主室歇息了。
周氏是过来人,打从看见伏嫽,就看出她有孕,带着身子是不能久坐,周氏也不会怪她怠慢,况且有她在,终究会拘谨些,反而她走了,才稍微放开,这食案上的酒食都甚美味,她也有心情品尝,反而另一座的刘女英放下了箸,显是吃不惯这些菜。
周氏道,“刘女君的娘家在江夏,我有幸尝过江夏菜,很有滋味。”
刘女英笑容发苦,“如今江夏深陷战乱,也不知何时能再吃到那边的东西。”
周氏被她这么一说,心中也有点触动,她夫君是戾帝任命的都尉,当初来寿春是为督促魏琨,那时只以为在寿春呆不了几年,就会被戾帝调回长安,濯升官职,可世事无常。
先前的太守丞被伏嫽亲手杀了,同是长安来的属官,她和夫君怎不怕,她也很想念长安的太平富裕。
刘女英问道,“周女君想过回长安吗?”
周氏一讪,“在寿春安居挺好的。”
这是客套话。
刘女英自顾道,“我却不想留在这里,若非娘家已无,我真想回去。”
周氏不知她这么敢说,连忙往门外看,所幸那些婢女都不在。
周氏尴尬道,“如今使君器重张司马,将来张司马必前途无量,刘女君是享福之人,何必留恋娘家。”
刘女英叹了口气,“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怎么能割舍。”
她对周氏又一笑,“其实我甚感激使君和夫人,使君出兵江夏,也算是间接替我报仇了,夫人知我思乡,也答应等江夏安定,准我回乡探望。”
周氏不免羡慕,谁不想回乡呢。
刘女英望了望她,笑说,“周女君若也怀念长安,或许可以求一求夫人,没准夫人能准你回去。”
周氏苦笑,“我同你不一样,我家阿郎原是先帝派遣来寿春的,即便夫人准我回京,我也不敢回,就怕新帝不会饶恕我,且使君对我家阿郎十分宽待,只是今日说起,才会想到长安,其实我和阿郎早把这里当家了。”
她没说错,要说起来,都尉身为京里派到寿春的属官,没有及时上报魏琨造反的消息,本就背叛了朝廷,如果她回长安,必然会被新帝治罪,还不如留在寿春安全。
刘女英目光一凝,宽慰了她几句,两人又赏一会梅,便告辞离去。
午间时,魏琨回来陪着伏嫽小憩,两人总能亲热一阵,但近来忙碌,他也只陪了一会,便匆匆出门去办公。
待他走后,阿稚带着刘女英进屋,刘女英进来便复述她和周氏的对话。
伏嫽略放心,这样看来,都尉并没有向着朝廷,除夕夜估摸是祭拜祖宗,思念长安的亲人,这是人之常情,没必要太苛责。
“虽然那些话是我让你试探她,但我知道你也想家,待阿郎打下江夏,我让张绍带你回江夏。”
伏嫽让阿稚把她的首饰盒拿来,她从中挑了一对金擿给刘女英。
刘女英攥着金擿,目中有泪,“多谢夫人赏赐。”
伏嫽摇摇头,“不是赏赐,这是你应得的,你不是我的奴仆,不必这样对我卑躬屈膝,我还是喜欢你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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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宝宝们,对不住,我现在要带我妈去医院,今天只能写这么多了,这章发个小红包!请宝宝们见谅!!![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第127章
年过去以后,依照往年,寿春这里的天气应当渐渐暖和起来,可今年特殊,竟起了倒春寒,冷的伏嫽都不爱出门了。
小宴过后,刘女英偶尔会来太守府走动。
刘女英过去都会错开魏琨在的时候,阿稚和巴倚起初还提防她,后见她如此懂分寸,又对伏嫽是真心实意的谦恭,便也慢慢放下芥蒂。
这样湿冷的天气最磨人,伏嫽担忧贺都消渴疾发作,特意令将闾送了许多取暖用的炭去长史府。
她因怀孕,魏琨招了个医术精湛的铃医入府,每日给她请脉,近来得她吩咐,将闾每隔三日就会拽着铃医去长史府给贺都也看看脉。
倒不是伏嫽多此一举,贺都打从庐江郡回来,人瘦了一圈,今年事务繁杂,等魏琨一走,她身子笨重,还得贺都来坐镇后方,贺都万万不能生病。
贺都年近而立还未娶妻,这些事本该是他的妻子来操心的,可贺都在意的人是翟妙,翟妙自请废后以后,被戾帝封为平园君,带着梁萦回了鲁地的虹县,翟妙走时,腹中还怀有子嗣,有了食邑,至少能在虹县安稳度日,翟妙现今应当是快乐的,有孩子,被她视为母亲的梁萦也在身边,衣食无忧。
贺都不会打搅她。
鲁地临近东楚,东楚前身是东平国,东平王野心勃勃,接连吞了临近的东郡、历城、泰山郡、陈留郡等,自立为皇帝,与朝廷对抗,两方打了近一年,北面的情报接连传来,东楚已显败势,想必今年梁献卓就能收复东面的失地。
于梁献卓而言,这无疑是好事,当前各地造反势力层出不穷,皆是因朝廷失去威信,只要他灭了东楚,就能震慑其他造反势力,作为一个刚登基的皇帝,这场仗非常重要,开了一个好头,后面士气也能大振,等再南下,一定会势不可挡。
但魏琨没怕过,伏嫽也没怕过。
梁献卓太相信姻亲豪族,没了薄家,也有张家、任家,他只要没想清楚自己输的原因,就永远也斗不过魏琨。
梁献卓恨魏琨夺了他的江山,恨她与魏琨有私情,可魏琨从来没有把梁献卓视为对手,被魏琨视为对手的,是他的祖父,梁献卓和戾帝的父皇孝穆帝。
大楚传到现在也才只有六位至尊,开国的皇帝陛下打下江山,后面的皇帝多受外夷侵扰,内又有诸侯国势大,后面的几位皇帝陛下在政期间境内境外都有动荡,接连费尽心力抵抗外敌,削弱封国,到孝穆帝才渐渐安定,孝穆帝治下,海内外臣服,是真正的天下归心,但孝穆帝最让人诟病的两件事,一是好男宠,二是诛灭赵太子。
伏嫽认为自己和魏琨干的是造反大业,梁献卓也认为他们是造反,但在魏琨看来,他只不过是在拨乱反正,原本属于赵太子的皇位,他一定要拿到手中,有没有梁献卓,都不会妨碍他反朝廷,只是可惜孝穆帝不在了,不然还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孙子夺走自己的江山。
——
阴雨连绵,都尉照常出门去了,临出门前,都尉知会周氏,他要跟着魏琨去一趟六安的博乡,这一来一回总得要四五日,让她看好家里。
周氏不免高兴,这两年都尉不被魏琨重用,连寿春城都不曾出去过,这一家子也都胆颤心惊,眼下魏琨肯带他去博乡,可见是不像从前那般提防。
她是有听都尉说起过,魏琨想在博乡辟出一块草场,开设马场,博乡离合肥县很近,又在六安、九江、庐江三地的交汇处,马场开在博乡,就可以往三地输送马匹,即便庐江连水军,也是需要战马的。
都尉府邸不及太守府宽大,也仅仅够他们一家子住,每年夏冬季节,太守府也不曾克扣过他们冰炭,但也不会多给,今年倒春寒,周氏打听到伏嫽特意命人送了许多炭给贺都,他们府里的炭火也不够用,可是每年只能定量领到炭,不够的便只能他们自己掏钱去贾市买。
他们比不得贺都,贺都是魏琨夫妇最信任的谋士,一路追随魏琨来寿春,大大小小的仗,贺都出力了许多,魏琨夫妇更关照贺都是正常的,同为魏琨的属官,待遇不如贺都,要说心里没一点介怀,那也是不可能。
周氏有三个孩子,这样的冷天,孩子们的屋里缺不了炭,周氏每日都要叮嘱下人,不能冻着她的孩子,好在寿春的倒春寒不会持续太久,她夫君也渐渐能为魏琨做事,将来也就有了盼头。
都尉第五日归家,周氏高高兴兴的为他接风洗尘,然而门一关,都尉便唉声叹气,直说魏琨要遣他去博乡监管马场事务,博乡不是很富裕的地方县,那边人烟稀少,草木众多,过去管马能有什么前程,说到底是魏琨不愿重用他。
周氏不懂这些政务,见都尉如此丧气,便也心里着急,她也知道魏琨不可能立刻重用他,魏琨手底下能人不少,都尉又是朝廷派来的,没杀了他就不错了,还指望能管要事么?可也不能真的就被派去管马务,这还不如地方县令呢。
周氏隔日去太守府看望伏嫽。
主室内伏嫽横坐在魏琨腿上,人侧靠在他臂弯里,被他捏着下巴亲吻,她蹙着细细的眉,被他抵着舌尖纠缠,这样坐着,都能感触到他有多躁动,出去几天,回来就黏着她,也是看他情热难耐,她才随他抱着上腿,接吻的空隙里,她已经小声的拒绝了很多次,不可以对她使蛮
劲,更不可以像以前那样过分凶猛,让她这孕身受不住,他只能轻一些再轻一些,他若是这都做不到,她才不会委屈自己给他舒坦。
魏琨喉咙里发出囫囵咕咚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答应了,就把她抱起来,放到褥子里,极轻的让她侧卧。
伏嫽那朦胧水眸忽眯了起来,被他极温柔的笼抱在怀中,他的吻落在那盈满绯色的脸上,她便再没劲要求他,泛着晕与他紧紧依偎,恍若真成了一体。
——
周氏入府后,直明来意,说想见伏嫽。
巴倚带着笑脸告诉周氏,伏嫽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若有什么话,她可以转告。
周氏便哽咽着说幼女受了风寒,幼女最离不得人,从小在都尉身边,是以若都尉去博乡,只恐幼女的病难好。
巴倚便回了内院,观摩着主室内夫妇温存的差不多了,才敲门递话。
魏琨与伏嫽接了个极缠绵的吻,方才犹不足的分唇,听外面传话,随即小心退身下地,绕去盥室沐浴,再端水回来,给伏嫽擦洗。
伏嫽有些受用,又有些不太自在,想想都是他闹出来的,那也就该他服侍,她便忍着羞涩任他清洗好,眼睛下意识看他,没在他脸上看见厌恶的神态。
他飞快收拾好,给她换好宽松的寝袍,便也爬回床,极亲热的抱着她。
伏嫽抬起酸软的手推了推,让他别抱那么紧,他便听话的松一点,伏嫽还说紧,他便再松一点,伏嫽说了几次紧,他几次都松一点,吝啬的不肯松太大,把伏嫽逗笑了。
伏嫽瞪着他道,“我是孕妇你懂不懂?”
“不懂,你是我小君,我抱一下怎么了?”魏琨理直气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