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笑，是嘲讽。

　　顾敏应下沈盼睇的要求，又跟沈盼睇说：“如玉不是他们的孩子，当时抱错了。”

　　她尝试去理解沈盼睇的心情，对柳如玉的存在心里头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更多的来自，柳如玉是沈好稻盛丽的孩子。

　　少女看过来的目光有些奇怪，顾敏心中一紧，有什么事情被她遗漏了。

　　对盛丽她是恨得牙痒痒，可对着自己养了十几年的茹茹，顾敏生不出什么恨来。

　　世事捉弄人，她割舍不下。

　　盛丽会有因有的惩罚，其实盛丽如何受苦，都没办法填平沈盼睇曾遭受的一切，没办法抹去顾敏的恨。

　　对亲生女儿，她会尽力补偿的。

　　去制药厂这样的小要求，顾敏本来就没有拒绝的想法。

　　她想女儿或许是想了解她的工作环境。

　　顾敏将一切想得很好。

　　沈盼睇看着柳如玉：“原来你不是他们的孩子？”

　　柳如玉抿着嘴没有答话，她拿到片酬就离开柳家，可不是现在。

　　承认是沈家的孩子，会让她的演艺之路充满坎坷。

　　眼前的人毁掉她崭新的人生，却装作一无所知。

　　那语气多轻、多薄。

　　柳如玉瞧上去不堪一击，只要沈盼睇多说一句话，她就能晕过去。

　　「我知道了。」

　　她没有怀疑什么，顾敏松了口气。

　　柳如玉不认沈家人的话，盼睇心里的难受会少很多。

　　这块石头放下问起沈盼睇什么时候换名字。

　　“一定要换么？”

　　顾敏以为女儿是想换名字的，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沈盼睇不是真的一直生活在农村里，她读过书正在念大学，不会喜欢这个名字的。

　　「不想换？」

　　实在是意外。

　　“不想换就不换……其实换名字不是很麻烦的事……”

　　沈盼睇说：“不是怕这个麻烦。”

　　她侧着脸瞧着窗外的风景，只是随意一说。

　　车内的空间都狭窄起来，一种无力感由心生出。换名字的过程不麻烦，但是这个名字已经跟了少女这么多年，她过去的同学、老师、朋友……

　　那些认识的人，都用这个名字称呼她。

　　自己只想到女儿可以改掉这蹩脚的名字，急着抹去过去的痕迹。

　　名字改掉，一切难道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

　　改掉名字以后，别的人还是会一次次叫错沈盼睇的名字。

　　只是在自己的面前，不会再听

　　一百六十五

　　到那个姓名而已。¨小说-宅-，免⚹费_阅读′

　　“这件事随你，无论你叫什么、姓什么，都是妈妈的女儿。”

第58章 人生若能重来

　　为了陪柳如玉去见那对夫妻，还没空出时间来帮沈盼睇介绍给别的人认识。

　　去制药厂别人问起的时候，顾敏直接说这是她的女儿。

　　也有人见过柳如玉，一脸惊讶，顾敏说这是亲生的。

　　一件事要传开不需要特意安排什么，这抱错女儿在这个时候算是一件大事。

　　当年生孩子不在首都，身边知道情况的也不多，完全可以说是双胞胎弄丢了一个，可顾敏没有这样说。

　　这样说出口，别的人会怎么想沈盼睇。

　　想到柳家这么多年也没去找自己的亲生女儿么。

　　沈盼睇其实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么？

　　有的事、不是自己知道了就好。

　　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沈盼睇叫得顺口，她年纪小制药厂没见着年纪比她小的，这来一趟，制药厂的人都知道顾敏找到了亲生女儿。

　　是个大学生，人乖嘴甜。

　　柳如玉去回忆上辈子的柳嘉亿，不得不承认，这辈子的沈盼睇手段高明许多。

　　从不声不响，到现在的八面玲珑。

　　晚上柳如玉敲了沈盼睇的房门，要跟沈盼睇摊牌。

　　“我不想跟你争什么，你不用特别针对我。你不喜欢我，我会自己离开。我不欠你什么，上辈子改还的都还清了。”

　　沈盼睇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上辈子。

　　「你没病吧？」

　　沈盼睇问得诚心。

　　她确实不喜欢柳如玉，也确实跟柳如玉做了什么没关系。

　　讨厌一个人就是讨厌一个人，哪里非要从一个人身上找缺点。

　　就算是世事捉弄人，那她的讨厌也能归到这里。

　　“沈盼睇，你一点素质也没有。三番两次都咄咄逼人，这些话说出口，你会好受？心平气和跟你说事，你非争吵起来才舒坦？”她不会开口就说别人有病，既粗俗又不尊重人。

　　果然有病。

　　“来找我，就是说这些的？”

　　“来教训我的？”沈盼睇说，“那我说我不喜欢你，你可以走了。”

　　“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别搞错了，你的过去不是我造成的。你不应该讨厌我的，我跟你是无冤无仇的，甚至一直在让着你……”当然那是上辈子的事，沈盼睇瞧着不是上辈子那人了。

　　沈盼睇点头：“但为什么要讲道理？”

　　“非要讲道理的话。”柳如玉屏气听沈盼睇说下去，听一听沈盼睇到底讨厌她什么。

　　“你能把过去的得到的一切从你生命里割舍去么？不能的，时间不是金钱有借有还，它是一次性的。你可以理解成我讨厌你过了我原本的人生，更可以理解成我替你受了罪。”

　　沈盼睇看着柳如玉，“你是盛丽的女儿，而我是她替你找的替死鬼。”

　　原来沈盼睇没有相信柳家人的说辞。

　　柳如玉慌乱，却见沈盼睇笑：“果然你是知道的，所以才难以回答。”

　　“你又好到哪里去！”

　　心虚被柳如玉压下去，对面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你还不是放弃了沈家，相处了十几年的沈家，你说放弃就放弃，一点儿不顾及十几年的感情。

　　只知道自己的辛苦，甚至将养父母送进监狱。你这样的人，难道不是无情无义贪慕虚荣？”

　　“他们会进监狱，是因为他们犯法。”

　　还有人连这个都不清楚么：“要是觉得判错了，你上诉。当然的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到时候你不满意就只能怪罪法律。”

　　“你偷换概念！”柳如玉说，“如果不是你，他们不会进监狱。”

　　沈盼睇板着脸：“按照这个逻辑，我恨你入骨才是，如果不是你，盛丽不会生起调换孩子的念头。”

　　“你果然恨我。”

　　说完这句话，柳如玉心里空洞。

　　盛丽做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那时候只是个婴儿，就是因为盛丽一个不清楚的举动，她的一生就要成为一个盗窃者。

　　成了鸠占鹊巢的那个。

　　在自己一无所知的时候，成为一个罪人。

　　凭什么要她为盛丽买单。

　　恨意几乎化为实质，柳如玉心里是那样不甘。去恨什么，恨自己没有从顾敏的肚子里爬出来，没有投个好胎。

　　是谁生下来的真的有那么重要么，人出生的时候难道不是空白一片，后来的人生才是……

　　如果投胎是运气，被谁家养大也能说成是运气。

　　那五十岁老妪般的女人身上，柳如玉找不出什么相似点。

　　更生不出什么感情，不会对那样一个女人有孺慕之情。

　　盛丽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黏

　　一百六十六

　　糊糊的粘着怎么也脱落不掉，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柳如玉意识到自己跟亲生母亲不比陌生人好到哪里去，本该对这个女人生出的可怜，在她的视线下，恐惧比可怜要多得多。

　　比她的苍老更可怕的是，她所代表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