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溯之手快的把萧晋往回一拉,张卓曦赶紧又出来打圆场,道:“小公子,督主和军师昨夜是在商量正事。半夜里柒叔就带着那城门校尉出城去了,肯定是督主有什么安排。你就算不信军师,也该相信督主的为人吧?你阿姐怎么可能是那种罔顾道德,无视男女之别的人!”
此时此刻,真罔顾道德,无视男女之别的宋乐珩正扒拉在温季礼身上,睡得呼噜声阵阵……
宋流景沉默片刻。因他蒙着眼睛,四人看不出他半点的念头。就在四人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之际,土里的动静转瞬消失,宋流景低低地笑了。
他嘴角有了弧度,张卓曦立刻就识趣的陪笑起来。他一个人笑还生怕没法让宋流景高兴,薅了薅江渝的手,让江渝也跟着笑,并且还手动扯开了萧晋和萧溯之的嘴角,让这两人也必须笑。
大抵是萧晋和萧溯之被迫的手动微笑实在是不雅观,笑得也略难看,宋流景的笑声里竟带出了几分真笑意。
“你说得很好,我阿姐的确不是那样的人。她说了,会永远陪着我,不会嫁人的。”
张卓曦:“……”
督主还说过这话呢?
真是督主的嘴,骗死男人的鬼……
张卓曦保持着笑容违心点头。
宋流景又转向萧晋和萧溯之:“你们也觉得,温季礼配不上我阿姐,是不是?”
萧晋和萧溯之刚要破口大骂,张卓曦一手拉一个,忙替二人点头保命:“是。必须是。军师哪有宋小公子这么……这么……让人眼前一亮心神一凛。督主这两日累得很,宋小公子看重督主,应该不会再让书坊出些使督主心累的事了吧?”
宋流景仍是笑着,缓慢地走向张卓曦。四个人的身体都不约而同地紧绷起来,也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大到四个人都清晰可闻。
宋流景驻足在张卓曦面前,似是在看他。隔了少顷,他伸出手去,掸了掸张卓曦肩上的灰尘,轻声道:“人就是要聪明些。若是不够聪明,书坊以外,也很容易死人的,对吧。说不定还会死得无声无息,连骨头都找不到,那多不划算。”
话罢,宋流景和几人错身,向着客房行去。
四个人紧绷的身形一松,都有些后怕地转过头,看向客房那边。只见宋流景站在客房外,许久都没有敲门。四人还以为他要做点什么出格的危险举动,下一刻,就齐刷刷地看见,刚刚还在死亡威胁四人的少年,举起一只手,用两根手指头比了个心……
张卓曦:“……”
江渝:“……”
萧晋:“……”
萧溯之:“……”
单手比心没有回应,宋流景又开始双手比心,两手圈在心口比心,用脸颊比心。各种奇奇怪怪的姿势都轮了一遍后,他最后还来了一个大幅度的双手举过头顶比心。
萧晋:“他这是在干什么?是不是在施什么妖法?!不行,我要去救公子!”
萧晋和萧溯之正要往前冲,张卓曦和江渝手疾眼快,一人拉住一个,使了吃奶的力气往后拖。
“别闹,这小子有古怪!柒叔和我们打过招呼的,让我们别有事没事去招惹他!刚才那花园里的动静指不定是什么鬼东西,你是不要命了!有督主在,他不会对温军师做什么的!”
“放手!你给老子放开!姓张的你快放开!”
“你们老实点!都别动!”
张卓曦喝了一句,和江渝一起吭哧吭哧把这两人往院子外拖。
宋流景独自站在屋门口,全然不管身后的吵闹,执着的一遍又一遍重复比心……
与此同时。
正在床上的温季礼也忙坏了。
昨夜他和宋乐珩议事到半夜,两人把要拟定的政策都罗列在了竹简上。彼时,宋乐珩已经累到眼睛都睁不开,还执意要守着温季礼,就怕温季礼的病情有变。她本是抬了一张贵妃榻放在屏风的另一端,入睡时也的确是她睡贵妃榻,温季礼睡的床,但偏生宋乐珩睡姿不太优雅,尤其喜欢大翻身半趴着睡,因而被子总会落到地上去。
这会儿正值寒冬,温季礼睡不踏实,一夜要醒许多
次。每每醒来,他就见着宋乐珩穿着单薄地睡在榻上。他怕宋乐珩着凉,起来给宋乐珩盖了三四次被子,但每次都以被子落地而告终。等温季礼下半夜第五次起床时,碰着宋乐珩的手已是冰冷。他挣扎了好一番,才将人抱去床上,两人各自盖被而眠。
谁料得……
这么宽的床,宋乐珩的被子依然被她踢到了床下,她还颇会取暖,不仅钻进了温季礼的被窝,甚至,手脚都扒在了温季礼的身上。温季礼按捺了小半夜的心火,自是睡意全无。到得片刻之前,本欲唤宋乐珩起床的温季礼,冷不丁就看见睡梦中的宋乐珩开始了单手比心……
温季礼一个常年的病秧子,这一下出人意料的敏捷,当即握住了宋乐珩的手。但接下来,宋乐珩又开始双手比心……
温季礼知晓这是宋流景在唤她。他本不该有所阻拦,可不晓得为什么,他就是不愿让宋乐珩醒来去找宋流景,两人通过那对戒指感应彼此的方式,宛如一根针,细细密密地刺在他的心口上。他按完了宋乐珩的左手又按右手,累得气息不匀。刚想索性取掉宋乐珩手上那扎眼的戒指,结果宋乐珩从侧睡翻了个身,竟是一把掀开了温季礼。
眼见平躺的宋乐珩双手弧度夸张,就要举过头顶去比心,温季礼未及细思,当即横身上去,按住了宋乐珩刚放在枕头上的双手手腕。
好巧不巧,在这关键时刻,宋乐珩醒了……
宋乐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看上方近在咫尺面红耳赤的温季礼,末了又左右看看温季礼钳制着她的手,最后再低头看看温季礼正跨坐在她身上的姿势。
宋乐珩:“……”
还在喘气的温季礼:“……”
温季礼:“不是……不是督主看到的这样……”
宋乐珩轻声叹息,紧接着道:“我醒着的时候不行吗?必须是等我睡着?这样你会觉得比较刺激?”
温季礼:“……”
温季礼恼到脸红:“不是……我都说了不是……是……是……”
他却无论如何说不出自己前一刻的心思。他该怎么承认,一个一军之师,竟对十六岁的少年起了差别心,起了嫉妒心。
他该怎么承认,那些面对她时无法昭彰的私欲。
他该怎么承认,他真的……
吃醋了。
醋得不得了。
温季礼说不出话。宋乐珩又默默把眼睛闭上。他正觉得宋乐珩是要给他一个台阶下时,就听宋乐珩道:“我睡着了,你继续吧。”
温季礼:“……”
饶是心思机敏如温季礼,他也骤然愣在当场,全然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
宋乐珩此刻耳边送礼物的系统音就像炸了一般,她不用点开弹幕都知道玉黄大帝们会是怎样的反应。她美滋滋地数了一下,她已经有901个红豆,77个月老花。虽然目前为止一个高阶礼物都没有,但按照这趋势,早晚会有粉丝送的。
这一把,总算是苟稳了!
宋乐珩心情一松,旋即听到送礼物的提示急涨了一波。她闭着眼睛不能视物,但却能感到上方的热息越来越重,温季礼有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好似就荡在她的耳畔。她能够清晰地嗅到温季礼身上清淡的药草香,知晓他越来越近。她心里像有猫爪子在挠,痒得不行,忍不住又将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想偷看一下。这一看,便刚刚好,眸色撞进那被炽火湮灭了冷霜的双眼里。
两人之间不过隔着一指的距离,温季礼泼墨般的发散落下来,轻扫在宋乐珩的脖颈间。宋乐珩屏住呼吸,眼色如流波转动,望着他,邀请他。他的脸则如入暮时的霞,红到了耳根去,连带着嗓音也洇上了一层浓浓的欲念。
“你、你把眼睛闭上。”
宋乐珩料想再这么看着他,他指不定就要羞得鸣金收兵,于是赶紧压下嘴角难以遏制的笑意,闭眼静候着。但她眼睛是闭上了,嘴还会动,不自觉的微微撅了起来。温季礼此时的心跳声早已盖过了一切,紧张得手心里满是汗。
在遇到宋乐珩以前,他未曾想过男女之事,更未曾预料到,有朝一日,他会主动拥揽风月。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又处在失控的边缘,脸上好像热得能冒出烟气来。他缓慢又渴望的向下试探,按住宋乐珩的手下意识移到她的手心里,暧昧地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扣。将要吻上之际,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听见,整个邕州城里,响起了沉闷又响亮的号角声。
攻城的号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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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谢小宝们投雷浇灌,谢谢小宝们的评论,每天看到你们的评论都会超级开心~虽然没有办法日万,也没有办法一天写二十五小时哈哈哈(因为要保质保量,让文中世界的遗憾少一些),但也许偶尔……可以加更?等营养液满整千的时候,就给小宝们加更奉上~我能保证的是,会日更到完结,以及我所展现给大家看的,已经是我能想到最完美的书中世界了。它仍会有瑕疵,会有不圆满,在这里谢谢每一个小宝的包容
第56章 死皮赖脸
宋乐珩几乎是本能地弹坐起来,彼时温季礼还没来得及退开,两人额头重重一碰,宋乐珩又倒回了枕头上。温季礼也被撞得一屁股坐到了床尾,两人都各自揉着被碰红的额头。等到宋乐珩缓过了神,她匆忙坐起来,先是查看了一通温季礼的额头,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只是红了一点,疼吗?我给你敷药?”
“不必了。”温季礼摇头,眨眼间便收起了风月心思,神情凝重地穿鞋下床,仔细辨别道:“是攻城的号角。”
宋乐珩也三下五除二地穿好鞋,快步走向门口。她一打开门,第一眼就看到宋流景脸色发白地站在外面。宋乐珩整个人一僵,看那蒙眼的布巾上浸出几滴泪痕来,宋流景委屈巴巴地问她:“阿姐不是说……只要我戴着这戒指,唤阿姐的时候,阿姐就会来了吗?为什么阿姐不理我?”
宋乐珩心虚地摸摸鼻尖儿,又揉了揉宋流景的头,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阿姐要去城楼上看看,你就在屋里呆着,哪都别去。你要是想哭,晚点阿姐回来慢慢听你哭。”
话罢,宋乐珩便绕过宋流景走了。温季礼也跟去了宋乐珩的身后。只剩宋流景独自站在门口。他默然许久,而后捂着逐渐湿透的蒙眼布低低笑起来。
“骗子,都是骗子!”
城楼之上,只有几十个士兵稀稀落落地站在垛口处。枭使们则是三五成群,要么站在边边角角,探着脑袋往城外看。要么站在上城楼的马道,正焦头烂额的小声议论。
“真要打?城外那乌泱泱的一片,这要是打起来,咱们连个收尸的人都剩不下吧?”
“还是能剩的。督主前些时候不才收了批女子和小孩进惊门吗?他们能干收尸的活儿。”
宋乐珩和温季礼急步上城楼,议论得热火朝天的枭使们见了,很快让开一条路来。
宋乐珩边走边嗔道:“别动不动就聊收尸,跟我这几年,几个时候让你们收尸了。”
“督主说的是。”
众人都跟在宋乐珩的身后。蒋律离得近些,这会儿那横了条刀疤的脸上五官都快皱成了一团,压低着嗓子道:“但城外的势头很不妙啊,老吴都说让咱们去给您刨条地道,先送您离开邕州了。”
“柒叔已经回来了?”宋乐珩问完这一句,人已经上了城墙。
吴柒此时脸上身上都挂了彩,被马怀恩等人围在中间,正面色沉重地望着城下的兵马。见宋乐珩和温季礼走过来,几步便迎了上去。宋乐珩上下打量一通吴柒,末了又拿眼角余光瞥了遭城外。
军旗飘扬,明显地分割为两方势力。一个方阵举着黄色的赵字旗,另一个方阵举着红
色的韩字旗。号角声未歇,军阵立于黑云之下,摧城气势浩浩荡荡。
温季礼走到墙边观望。宋乐珩则问吴柒道:“昨夜他们就动手了?王五人呢?”
吴柒答道:“被抓了。邕州生变的事情,他们一直都知道,这两人都不想让你坐镇邕州。昨晚我和王五到白马堡的时候,两边的主将就已经聚在一起商量怎么拿下邕州了。”
后面的发展不用吴柒言明,宋乐珩也基本能够猜到。吴柒和王五此番去得突然,估计这两个主将都没想到宋乐珩会主动邀他们进邕州。这进邕州一事,落谁眼里都是鸿门宴,他们既有拿下邕州之意,那必然就会立刻举事。吴柒仗着自己一身功夫逃走,只怕王五就没那般幸运了。
宋乐珩思量半刻,接着问道:“宋含章之事,他们是什么态度?”
“很微妙。这两人估计早和宋含章离心了。我看他们言下之意,早前两边就接到了宋含章的调令,但一直拖拉着没动。因为宋含章不给军费和军粮。”吴柒想了想,又说:“你给我叮嘱的提高军费一事,我提了一嘴,结果话都没说完,这两人就下令动手了。”
宋乐珩心下了然,转而走到了温季礼的身旁。温季礼率先启齿道:“白马堡和七星堡倾巢出动,这两位主将今日对邕州势在必得。”
“嗯。他们图邕州的什么?”
宋乐珩话至此处,和温季礼对视了一眼。温季礼知她在想什么,给了她肯定的答案:“粮仓。白马堡和七星堡全靠邕州拨粮拨军费,白莲教横行岭南两三年,敛财如何,两人私底下必是知晓的。”
“白莲教老巢被我们一剿,赵顺跑了钱也没了。邕州的军队宋含章尚且养不活,更加顾不上白马堡和七星堡,但这两人,不会信的。”宋乐珩笃定道:“我让柒叔专程提了要涨军费的事,他们必然以为,白莲教的钱粮都还在邕州,只是宋含章不肯给罢了。”
温季礼微微颔首,面露欣赏之色:“这两人必是想着,若能顺利拿下邕州,眼前困境皆可迎刃而解,还能得一个帮朝廷平叛的功名。现在,督主还有把握说降吗?”
宋乐珩笑笑:“自然。温军师应当也料到有可能横生枝节,想来不会不作准备?”
温季礼的眼尾也笼上浅浅笑意,稍是侧头喊道:“溯之。”
萧溯之从马道跑上来。温季礼自袖口掏出一张绢布,递给萧溯之,又附在萧溯之耳畔轻言几句。萧溯之听罢点头,转身便以轻功跳下了城楼。宋乐珩见他已经安排完,也朝枭使们招招手。
“咱们这也没传令兵,来,你们几个声儿大的给我站整齐了,我说一句,你们就照着传一句,拿出气势来!”
枭使们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