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虚摇摇头,叹道:“远不及此,此番种种,若她是刻意向地府借势才引出来的呢?”
安和帝大惊,说是借势,不如说是仗势,是阆九川不满这赐婚,就找人做主,这人也不是掌管人间规则的权贵,而是地府的鬼神。
而她这一出手,就是见血封喉局,是为警告,也是震慑,还有,示威?
简直离谱,你不满就不满呗,人间事,人间了,为何要牵扯到阴界?
安和帝反骨一起,黑着脸说:“赐婚圣旨已下,君无戏言,若朕非要她履行这婚约呢?”
轰隆!
嘭!
外面传来一声有什么东西砸落地上的巨响,很快的,有侍卫进来请罪。
“发生何事?”大太监怒声喝问。
侍卫战战兢兢地回道:“禀陛下,是殿顶的鸱吻被雷劈中落下来了。”
大太监立即白着脸跪了下来。
安和帝:“!”
鸱吻,龙头鱼身,为称为龙吻,龙的九子之一,护法辟邪,安于殿顶,百年无虞,现在被雷劈了?
第469章 伤害不大,侮辱很强
就在金銮殿顶的鸱吻被雷劈下的时候,阆九川正在自己的铺子被阿飘和伏亓炮轰着,去一趟靖王府,结果就和荣家图穷匕见了,这不符合她徐徐图之的性子啊。
“徐徐图之?若不是当时人多,我必与他一战到底。”阆九川眸中寒光冷戾。
她想杀荣家主的心是有的,但当时却容不得她激战到底,她若不死不休,那些长老必会出手阻拦,若不能一战击杀,那形势对她来说,肯定是要急转直下的。
所幸那结局也不算差,他和荣家,现在是面子和里子都没了,不比痛快死更叫人舒坦?
亲手把自己费尽心思要救回的继承人重新打落尘埃,等于亲手废掉希望,大善。
阆九川看阿飘他们神色难看,道:“这次是头一次和荣家主交锋,虽冒险,但也是个好机会,几大玄族的人都在,正好叫他们看清荣嬛萱道根有异,倒想不到此番相逼,竟真能逼得荣家主亲手废了荣少主,这口郁气,是散了。”
她当时只是想试一试,就算荣家主不做,也会给他添堵,实属没想到,他会真的为了顾全荣家清誉而下狠手。
她捂住胸口,只觉得属于原主的执怨越来越淡。
快了!
离彻底报仇雪恨的日子,不远了。
虽然那条道根被污了不能拿回,但不重要,等她了结这因果,即可涅槃。
“最大的意外收获,还是他们二者的关系,没想到会是父女,真好奇荣家是发生了什么。”阆九川眼中露出玩味。
阿飘说道:“荣家主注重清名,而且他入道多年,又是家族继承人,自会珍惜羽毛,不会自断前程,更不会拿家族名声开玩笑,而且凭他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道侣没有,不至于看上儿媳妇。所以荣少主是他亲女的事,只怕是个意外。”
阆九川淡淡地道:“就算是个意外,这个污点他休想去掉,任他将荣嬛萱的身世编成花,也不能遮掩他和儿媳妇不伦弄出孽种这个事实。”
“那可未必,他要是将奚妘杀了,荣嬛萱生母是谁,却是难说了。”
“那不重要,如果他能做到这地步,我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亲自杀奚妘。”阆九川把玩着骨铃,眸中有暗芒流转。
看来趁着荣家主还没动手之前,她先动手才好!
“今日起,我随侍你身边吧,铺子可另请一人来看管。”伏亓眉头皱着,道:“你此番是狠削了荣家的脸面,荣家废了一个少主,还爆出那样的丑闻,荣家主必定会全力反扑。”
阿飘点头附和:“没错,反正鬼修不必睡觉,有他在暗处,也能多双眼睛。”
阆九川说道:“我身边有将掣呢。”
之前在靖王府,她都没让将掣动一下,荣家主来了之后更是让它悄然避开,目的也是为了保留些底牌,总不能什么都亮相,让人加以防备。
阿飘哼了一声:“它入肉身其实不算久,这点修为,可作出其不意的偷袭,但守护你,还差点。”
将掣的毛都炸了,冲着阿飘呲牙低吼。
看不起谁呢!
“小奶虎而已。”伏亓也说了一句。
阆九川薅了一把将掣的毛发,道:“出其不意往往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也挺好。”
顺毛捋,将掣果然被安抚得眯眼。
正说着话,阆九川便看到外面飞来一只纸鹤,她眉梢一挑,走出去,手一伸。
纸鹤落在她手心,展开一看,却是宫听澜的传信,阆九川看完后,冷笑出声:“荣家主的格局也就这样了,用这样的方式就能羞辱我?”
宫听澜的消息渠道得知荣家主面见安和帝,竟提议让她作为未亡人入靖王府给他守望门寡。
伤害不大,侮辱很强。
阿飘也看到了纸上所言,素日精明又有点市侩的脸此刻满是嫌弃和怒火,唾骂道:“荣家主那老狗,自己的女儿废了,他不想怎么收拾这烂摊子,尽快找出可当大任的继承人,倒有闲心去撺掇狗皇帝出这种阴损下作的主意,让你去给靖王那狗玩意守望门寡?我呸!自己龌龊就算了,非要传给别人,恶心至极!”
“但有用。”伏亓也曾是武将,自己和身后家族都是听皇命行事,阆九川虽修道,却不曾剃度出家,还是忠臣之后,她若不从,那一个抗旨不尊就能压到阆家头上。
偏偏她也无法和阆家完全分割,肯定要考虑在皇权下讨生活的阆家人。
“你打算怎样破这局?”靖王都死了,还让人守望门寡,比他活着嫁过去还恶心,欺人太甚!
阆九川勾唇一笑:“他争得过地府的婚盟之约,那就证明澹台气数强盛,我换个地方摆烂苟活,无所谓。”
但若是争不过,那就继续死人。
阿飘嫌弃地道:“和那样的人挂上关系,你也不嫌膈应。”
阆九川眨了眨眼,道:“要不你去求你家阁主,帮我出个头?”
“你有崔判官保驾护航,何必打扰我家主人闭关。”阿飘起身,道:“我先走了,荣家那边,你好自为之。”
阆九川撇撇嘴,却不知,阿飘说得冷漠,回到通天阁,立即就去求见主子酆涯,将她这麻烦给说了一番。
她是无所谓,可靖王那是什么玩意,给他守望门寡,光是想一想,他都嫌膈应得慌。
主子的小冤家,哪怕事尚未成,也不该被那些玄族如此轻视和侮辱的!
“主子,您得给那冤家做主啊,那澹台老狗要是真的昏了头,允了这提议,那真是给她名字都泼脏水,将她钉在耻辱柱上,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笑柄谈资喽。”
酆涯正执着黑白棋在棋盘下着,闻言淡淡地道:“不必管,她若连这局都破不了,就找个深山隐世修行吧,也别提什么报仇雪恨了!”
再说了,秋后的蚂蚱也蹦跶不了多久!
阿飘有点失望,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悻悻退下,向鬼将使了个眼色,多提提啊!
酆涯看向七星魂灯里面越来越瓷实的魂魄,烛火幽光勾勒出他清绝冷峻的侧脸轮廓,那双深不见底的乌眸,此刻清晰地倒映出一丝玩味,以及深沉的,令人骨髓生寒的厌恶。
“守望门寡?澹台玄族的劣根性,真的从不曾改变,呵呵,真恶心啊。”他指尖微微用力,把玩在双指,坚硬无比的黑玉棋子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第470章 一身反骨,桀骜难驯
阆九川向阿飘所言其实也是开玩笑的成分,借助外力可以,但一直依赖外力,她又如何成长?
靠山山倒,她也不是什么菟丝花,只依附他人而活,做人最重要还是靠自己才好,荣家主如此恶心她,那她也得回敬一二,于是,一则小道消息悄然传开。
惊,玄族荣家的少主入魔,荣家主大义灭亲,废亲女道基,断其魔根。
荣少主走火入魔的消息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现在大家的重点都落在了荣家主废亲女的道基,这是啥意思,荣少主不是他孙女吗,怎么变亲女了!
在小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阆九川接到宫中的旨意,宣她觐见圣人。
阆九川没让伏亓跟随,皇宫气运尤存,且是凡龙气集中所在地,对于没有神力加持的伏亓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只抱了装成白猫的将掣前往。
踏入宫门,阆九川看着远处那片黄金琉璃瓦宫殿,眉头皱起。
“怎么不走了?”将掣小声说问。
阆九川眼神有些古怪,道:“这地方,叫我厌恶。”
将掣一怔:“你从前出入过宫闱?”
“不知道,不记得了,但感觉来过。”阆九川有一下没一下地薅着它的毛发。
宫内许是有地方在熏香,那股子香味却压不住这个皇权的腐朽气息,令人恶心至极。
阆九川随着宫人来到金銮殿的偏殿,巨大的三足龙鼎薰着龙涎香,越发叫人厌恶。
殿中只有两个小宫人,并未见安和帝,阆九川也不急,说不定人家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呢,她自顾自地寻了一张椅子坐下,又让小宫人奉茶,那自来熟的样子,让暗中偷窥的人都眼皮一抽。
吃了熊心豹子胆来的吧,这么敢!
安和帝走出偏门,大太监高声唱词:“陛下驾到。”
阆九川有些遗憾地起身,好茶还没喝到呢,她直勾勾地看着身穿明黄常服的安和帝走出,坐到铺着锦缎的软塌上,视线在他脸上掠过,此人有点面善呢?
她凝眉,却没在此时深思,对方也没给她机会,在他身边的大太监厉喝一声:“阆氏九娘,见陛下为何不跪不拜?”
阆九川回过神来,只拱手作了一个道礼:“阆氏九川,见过陛下。”
太敷衍了!
大太监眼皮一跳,这人果然如荣家主说的那般,一身反骨,桀骜难驯。
安和帝倚在软塌上,略显浑浊的目光如同鹰隼,审视着下方和他大胆对视的阆九川,眼中闪过一丝探究,道:“你就是引得金莲证道的阆氏九川?”
她看起来很纤弱,但身姿挺得笔直,微微抬着下巴,一张小脸略显苍白,可一双黑眸,却清澄灵动,里面仿佛有流光涌现,能洞悉人心。
安和帝看进她的眼睛,心口蓦地一跳,这样的一双眼,似曾相识,像是在哪见过?
阆九川一笑:“让陛下见笑,正是小道。”
安和帝的思绪被打断,眯了眼,道:“你父是朕追封的忠武伯,你自称难道不该是臣女?自称小道,是在彰显你的身份,还是在挑衅朕的权威?”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慵懒,以及久居上位的掌权者不容置疑的威严。
阆九川淡淡地道:“小道常年在庄子生活,跟随师父学道,不懂京中贵女规矩,还请陛下见谅。而且,小道以为,金莲正道的异象也已经表明了小道该持许的身份,陛下以为呢?”
“大胆!”安和帝猛地一拍软塌,道:“据朕所查,你一直居住在的庄子,根本不曾出现游道,你自称跟随师父学道,为何无人知晓?在朕面前,你还撒谎成性,简直放肆!”
“这就是家师的道术高明所在之处了,他从不现于人前,只在梦中向吾传道,或是隐身而来,至于为何这般?自然是家师一心只想隐世修行,不愿被‘俗世事‘’打扰了,玄族庙大,他老人家入不了这样的地儿!”
这讽刺,这含沙射影,让安和帝额角青筋直跳,冷笑道:“朕怎么听闻你说你师父已作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