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轻笑,卫四沉默下来。
都互相尊称娘娘和裴大人了,大抵是没什么问题。
卫四退回了原本的树上。
戚妤往卫四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她方才才提醒过裴谨:裴大人,这里虽是郊外,但带的人却不少。
裴谨将那声夫人咽下,转而心不甘情不愿地称起娘娘。
然后越唤越自然,裴谨觉得他似乎本就该唤她娘娘。
但怎么可能呢?
他无论是个怎么样的人,都不会坦然接受妻子被迫进宫为妃这件事,更遑论尊敬坦然地唤戚妤娘娘。
所以唤娘娘二字时的熟络感应是他的错觉。
裴谨压下心中的淡淡心虚,与戚妤一同垂钓。
戚妤在感叹着卫四的碰巧,不再多想,开始钓鱼。
虽然她和裴谨在这方面不是熟手,但老天太照顾他们了,几乎是戚妤这边一咬钩,裴谨那边也会紧接着有了动静,反之亦然。
在裴谨的鱼线绷直时,戚妤这边紧跟着有了咬饵感,她一边耐心等待,一边感叹着连鱼都喜欢成双成对的来。
午时,戚妤让擅厨艺的宫人将鱼炙烤,配着带来的食物,与众人一起分了。
吃饱喝足,戚妤还饮了一杯桃花酿。
她前脚将酒杯放下,后脚裴谨便误拿过去兀自饮了一杯。
见戚妤看向他,裴谨道:“酒好喝。”
戚妤的脸一下子红了,裴谨拿起酒杯根本没再斟酒,杯中无酒,何来好喝?
裴谨以为戚妤没发现,微微一笑。
他自能品出别的滋味。
戚妤只能庆幸口脂早早便掉了,她也没让佩玖补,不然就该落在酒杯上了。
戚妤气恼地折断了手边的枯枝。
若不是人多,她就该拧在裴谨身上了!
裴谨不明所以,沾湿了手帕给戚妤擦干净手。
戚妤抿着唇,怏怏不乐,只是伸出去的手却没收回来。
下午时候,他们的运气就不算好了,几乎没什么收获。
戚妤看着天色,决定不再强求,吩咐佩玖提前回去。
回到宅子上后,戚妤对鱼的兴趣不减,挽起袖子去喂庭院内池子里的鱼。
宅子上养的鱼自然不都是名贵的鱼,但也是精挑细选进了池子,戚妤站在桥上,看了半天,只觉每条都好看。
裴谨自然是陪在她身边。
戚妤在投鱼食,裴谨的手虚虚揽在她腰间。
佩玖全当没看见。
这时,戚妤若有所感转头,侧身看去,只见乌时晏神情淡淡穿着一身玄色长袍进来了这里。
他应是没让人通禀,以至于宫人只能跟在他身上,却怎么也不敢越过他跑进来。
乌时晏踏进庭院内,便顿住了。
目光刹那间骇人的紧。
裴谨这厮与阿妤站在桥上,一个手中拿着鱼食,一个护着对方,宛如一对恩爱夫妻。
真是好极了。
乌时晏几乎要抚掌笑起来了。
裴谨比戚妤慢的听见脚步声,他看着陌生的男子走在最首,身边是没见过的宫人,便知道这是谁了。
裴谨将原本虚握的手真的落到了戚妤的腰肢上,浅笑着。
乌时晏眼眸微暗,作为一个聪明人,他自然看出了裴谨是故意的。
他们也许没有表现的那么亲密,不然裴谨不会虚虚握着,直到他来,才真正揽上。
他笃定戚妤对裴谨的小动作一无所知。
乌时晏这样想着,脸色却不受控制地更冷了。
戚妤没朝乌时晏走过去,只静静地看着他。
对乌时晏会来,她毫不意外,可对睡了裴谨,她也毫不后悔。
第50章
“卫四。”乌时晏忽然出声, 打破了平静。
卫四落在地上,单膝跪地道:“回禀陛下,裴大人失忆了,忘却了很多事, 对谁在追杀并不清楚。微臣已经让人将裴大人在山上的痕迹处理好了, 并在山上布下暗哨, 一旦有可疑之人, 微臣定能当场将其擒拿。”
戚妤有趣的目光落在卫四身上。
卫四忠君, 脚踏实地, 将事交给他再让人放心不过了。
但他亦是个彻头彻尾的呆子。
乌时晏握上扳指, 自己手下的人给他的情敌保驾护航……裴谨怎么不死在追杀途中?
乌时晏半阖眼:“卫四,将不想干的人赶出去。”
卫四听命,将宅子上的宫人带去了别处,只留下贵妃娘娘, 裴大人,陛下身边的田公公。
他觉得裴大人不算不相干的人, 毕竟陛下来这里, 就是为了追查裴大人遇刺一事, 将裴大人带走算怎么回事?
乌时晏眉头皱起, 但这时也不是处置一个听不懂命令的暗卫的时候。
他冷着脸看向戚妤。
戚妤道:“裴大人确实失忆了,只记得在蘅芜院的事。”
在戚妤说出这句话时, 乌时晏便已经上前走到了她面前。
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他不会很想听。
面对乌时晏冷冽迫人的目光,戚妤仍把这句话补充完整了:“他把臣妾认成了他的夫人。”
裴谨将环腰改成了牵住戚妤的手:“她是臣明媒正娶的妻子。”
乌时晏将裴谨忽视到底, 他问戚妤:“阿妤, 他这几天都是这样认为的?”
阿妤,裴谨想,他以后也要叫夫人为阿妤。
戚妤:“是。”
乌时晏呵了一声, 将戚妤的手从裴谨的手中拉走,这才看向裴谨,带着戏弄道:“站在朕身边,与朕十指紧扣的是朕亲自立的贵妃,裴大人,下次见面,记得行礼问安,恭恭敬敬语称娘娘。”
“若朕没有记错的话,裴大人一年前明媒正娶的妻子名唤赵婉仪,乃赵氏嫡女,你这般,将赵氏至于何地?”
“裴大人,装傻充愣的把戏朕连看都懒的看,若真不信,咬定阿妤是你的妻子,为何不去问问庄子上的下人,看看哪一个会含糊其辞,看看哪一个又让你觉得朕会是那种强取臣子之妻的人。”
“朕行得正,坐得端,裴大人,不妨问问你自己,谁才是那个卑劣的,觊觎旁人妻子的人。”
裴谨闻言,神情未变,戚妤的话他不会辨不出真假。
在戚妤说她不是他夫人时,便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
裴谨道:“陛下,请恕微臣冒犯,即便微臣失忆,微臣也不会认不出枕边人。”
“微臣与夫人是真心相爱,若夫人不是蘅芜院时的夫人,那陛下为何要将臣贬离京城,让微臣一辈子都见不到夫人。”
“可否容臣问一句陛下,陛下将臣贬官,当真没有掺杂任何私心吗?”
他有太多的证据证明戚妤是他的夫人,但裴谨一个都没有说。
他身上的荷包与戚妤送的香包针脚一致,戚妤背上的胎记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就连夫人被亲吻时的反应都与记忆一致。
但裴谨觉得这些太私密,太温情,他自己念还念不够,不过是争辩罢了,还不足以将这些拿出来说。
即便是天子,也不配。
“陛下,臣自知身份低微,可气节仍在,若让臣指认臣的妻子不是臣的妻子,臣做不到。”
裴谨神情冷肃,环住了戚妤的肩膀。
他此时的骨头硬的很。
乌时晏紧紧握着戚妤的手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他问:“裴大人,你口口称着夫人,可你蘅芜院的夫人叫什么总该知道吧。”
裴谨一愣,恰在这时,戚妤偏头看向他,眼中是他看不懂的疑窦。
他夫人叫戚妤,裴谨这样想着,迟疑道:“微臣……不知。”
裴谨这个心机深沉的卑鄙小人……乌时晏紧紧盯着戚妤,字字清楚道:“你看,他一旦恢复记忆,就会退回原本的位置,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建立在阿妤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上,可他若知道,他还有一个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妻子,他所做的抉择绝不是阿妤想看到的。”
乌时晏想不明白,裴谨哪儿来的资格跟他争,他府上可还有一个正经夫人。
戚妤看着乌时晏,目光微微动摇。
她于裴谨不过是个意外。
裴谨应该有他的青云路,而不是被贬官,被迫离京,被追杀。
“我不会!”裴谨断然出声,他看着戚妤,目光坚定。
他可是夫人眼中的青松,怎会如陛下所说。
乌时晏继续紧迫地盯着戚妤:“他有一百种知道真相的方法,可他都没有去验证阿妤不是他的妻子,他这样只认为自己是对的人,真的不会恢复记忆,恢复古板、刚正不阿的本性后放弃阿妤吗?”
戚妤有些茫然。
乌时晏用指腹摩擦着她的手背,裴谨掌心的温度似能透过衣裳落在她肌肤上。
他们或步步紧逼,或急切想知道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