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善若知道戚妤这样猜测他,定然喊冤,明明陛下说了的。
陛下在小太监退下后便转身道:“让他回吧。”
他这才紧赶慢赶让小太监回皇庄复命,只是宫门已经落锁,只能等第二天一早了。
福安离开后不久,戚妤便听下人禀报裴谨又来了庄子上。
毕竟裴夫人还在这里,戚妤很理解。
这次他是奉皇命来调查反王余孽之事,乌时晏将这事全权交由了他来查办。
裴谨要见赵婉仪,宫人将他领去了赵婉仪的院子。
没一会儿,宫人便来向戚妤禀报说赵婉仪想请她过去。
戚妤放下手中的书,满腹疑惑去了赵婉仪的住处。
刚到门口,她便听到了裴谨冷硬的声音:“反王余孽的事暂且不论,回裴府。”
赵婉仪声线单薄但不乏韧劲儿:“不行。”
“我答应了娘娘要住在山庄。”
戚妤无奈心想明明是赵婉仪要住下的,不过她没有折赵婉仪的面子,当即走了进去,顺势道:“是本宫让赵夫人留下来的,裴大人,赵夫人经此大难,你该多关心关心她,而非这样声色俱厉,赵夫人是女子,也盼着夫君能贴心,你这样,换个人定要伤怀。”
赵婉仪垂眸,唇角微弯。
裴谨有心无力,僵硬着称是。
他又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赵婉仪的妹妹当年年纪小,脾气却大。
因为他让她背文章,她反应过来,许是觉得当时将他推出去并不解气,第二天主动带着嬷嬷来堵他,因他当时比她高一头,她还特意让嬷嬷将她抱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引经据典地训了他一顿。
他当时明明能走,但见到她需要站在椅子上才能俯视他,觉得分外好笑,便留下来听她如何说。
记忆里她怎样鲜活的趾高气扬已经不太清晰,唯独记得她所说的话怎样将幼时的他折服,目瞪口呆起来。
事后只觉得赵婉仪果然没说错,她妹妹是个天赋奇才。
今日见到贵妃漫不经心,语带敲打的模样,裴谨才恍然与记忆对应起来。
不怪赵婉仪非得确认这不是她妹妹,才能真正死心。
换做他,他也会问个清楚。
只可惜已经物是人非,他也早没了从前的心境,不会如赵婉仪这般停留在过去,妄想弑主来报仇,有些事该放下就得放下。
没一会儿,裴谨据理力争道:“娘娘,月鹭那个丫鬟还在裴府担忧着微臣的夫人。留在这里,过分叨扰娘娘不说,过几日,夫人也该上医馆请脉喝药了,不妨让微臣今日将夫人接走,免得再麻烦娘娘一回。”
戚妤看向赵婉仪,这事,还得问赵婉仪的意愿。
赵婉仪自然不会同意:“月鹭在臣妇身边叽叽喳喳惯了,臣妇也想清净几日。况且臣妇怎会不知道会打扰了娘娘,是以只会住三日,三日过后,臣妇便会回裴府。在这期间,并不会耽误什么事。”
紧接着,她泫然欲泣道:“裴郎这几日忙于反王余孽之事,是为公事,纵然臣妇回府,也见不到裴郎几面,那呆在裴府与这里又有何区别?”
裴谨将赵婉仪带走,正是为了看住她,在找到她新得的能割断喉咙的利刃前,不让她有到陛下面前的机会。
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人清楚,换句话说,一旦裴谨忙碌起来,便再无人能防范住赵婉仪了。
譬如这次从寺里避开丫鬟与暗卫离开,不知道赵婉仪费了多少功夫,去了多少次寺庙添灯祈福才抓住了这次机会,在他疏于防范时,人没了。
若换平常他不在府,赵婉仪只需将下人挥退便能避开耳目。
而有他在,他则会打着关心的名义让下人去看夫人在干什么,以使她真的在裴府,而不是在其他什么地方。
赵婉仪与裴谨交锋时,戚妤则在一旁思量。
忽然,她开口道:“陛下这几日都不会来。”
在戚妤的认知里,裴谨不愿让赵婉仪留下,不就是害怕乌时晏翘了他墙角么,可三日也不让赵婉仪留下,那可太残忍了。
他怎么能连自己妻子的意愿都不顾?
裴谨顿了一下,拱手道:“那就依娘娘所言。”
他这几日确实会忙碌,呆在戚妤身边,是最好的决定。
戚妤忍不住笑了一下。
还真是被她猜中了。
此间事了,裴谨要继续查反王余孽,且要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将前因后果呈在御案上,由陛下过目,因此不敢耽搁地告退。
在出去这间屋子前,他听到一个宫人忽然道:“赵夫人,您的簪子要滑落了。”
簪子重,就是这样不方便,且打这个的簪子的工匠为男子,好用是好用,但全然不顾戴在头上会有多坠。
赵婉仪将簪子重新插回去。
裴谨有预感似的回头,将簪子的模样牢牢记下。
虽然他不知道赵婉仪从前有没有这个簪子,但她的贴身丫鬟定然知道,月鹭可还在裴府。
同一时间,戚妤的目光也落到了簪子上。
这应该是赵婉仪昨日用来刺匪徒的簪子,可簪子末端并不像料想的那般锋利,反而略钝,且比普通簪子要厚,因而容易滑落。
这样的簪子,她又是如何能刺伤匪徒的?
“娘娘,臣妇身上可有什么不妥?”
戚妤轻轻摇头,想了想道:“本宫要多送你些好用的簪子。”
要锋利的,能防身的。
赵婉仪愣了一下,久久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她昨日对戚妤说,她拿簪子防身,才溅了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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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戚妤事后便吩咐工匠开始做簪子,在看过宫人呈上来的簪子图纸,她选了几张,又根据对赵婉仪的印象修改了几笔,然后才交代下去。
这一下午,戚妤除了在处理这件事,就是打听赵婉仪喜欢什么。
赵婉仪不常出裴府,且乌时晏说过赵婉仪与裴谨在宫外几乎形影不离,若是夫妻间黏糊些还好,可今日所见并非如此。
赵婉仪呆在庄子上,她自然要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在赵婉仪院中侍奉的宫人旁敲侧击问清楚后,跑来告诉了戚妤。
戚妤听宫人说赵婉仪在裴府喜欢赏花逗雀,便拨了花匠将庄子上的奇珍异草移栽到赵婉仪院中。
鸟的话,庄子上真没有。
顶多有麻雀路过,想啄食粮谷,被下人赶走。
戚妤让人去京中寻摸一下鸟禽,不拘什么价格,买回来便是。
做完这一切,用过晚膳,她便歇下了。
另一边,赵婉仪透过窗户,看向院内月下的新土,上面栽着开的正盛的花,在月光下舒展着枝条,别有一番宁静。
这是戚妤为她费的心思。
但是,她好似对谁都这样好。
宫人打趣般的问她喜好时,她便猜到是戚妤的吩咐,于是本能对宫人套了话,自然也就知道戚妤待云平公主并不差她分毫,世间难得的良驹都分给了乌时云,甚至专门学了她所钟爱的骑马。
以至于后来乌时云几乎天天跑到庄子上,缠着戚妤,那份热忱简直让熟悉这位公主的人感到心惊。
皇室之人凉薄,乌时云也不例外,不过她惯以柔弱得体示人,以至于让人觉得她好攀附。
实际上,云平公主的冷酷与乌时晏如出一辙。
赵婉仪压下心中种种杂念,终于开始思索起如何才能看到戚妤身上的胎记。
那块指甲大小的胎记长在右边的肩胛骨,稍微脱下衣裳便能看见。
让人换件衣裳的方法倒是很多……
若戚妤真是她小妹,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应是想方设法将戚妤推的远远的,唯愿她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不被烦扰。
这夜,赵婉仪在窗边驻足了良久。
翌日,戚妤喂鱼时边听宫人讲庄子上发生的事,边观赏锦鲤因抢鱼食而迸溅出的水花。
这时,赵婉仪身边的宫人走了过来,她道:“娘娘,那位赵夫人说今日闲来无事,想请娘娘去她的院中玩麻将。”
戚妤手上的动作一顿,她虽然知道麻将早已从宫内传了出去,但目前只在小范围内传播,用来打发时间,尚未在京中掀起浪潮,没想到赵婉仪居然会知道这东西。
因为有一段日子没玩了,乍然听到这个邀请,戚妤反应过来后,当即便心动了。
她轻咳一声:“本宫便去与赵夫人玩一玩吧。”
刚好她出宫时带来了一副麻将,就怕在庄子上无趣。
但在庄子上这些天,她竟时时都觉得有意思,早将麻将忘之脑后,连乌时云来她都没想起此物。
戚妤让宫人将麻将带上,她则先一步去了赵婉仪的院落。
等到时,院中的景象与昨日早上有了很大差别,只见庭院中开满了漂亮花卉,除了原本的路,多了一条浇水的小径。
屋内,赵婉仪已经让人备好了茶点。
她见到戚妤,笑道:“臣妇便知道娘娘会来。”
然后盈盈行了一礼。
戚妤忍不住脸热,她在赵婉仪心中有这么贪玩儿吗?
戚妤扶住赵婉仪的手:“夫人邀请,本宫定不会拒绝。”
因两人的手轻轻搭着,在戚妤坐下后,赵婉仪顺势坐在了她身边。
麻将需要四个人。
戚妤想到赵婉仪到庄子上后,乌时云便没再来,心里清楚乌时云这是在特意避开她和赵婉仪同时出现的情况,便没强求让人去唤乌时云,而是让自己身边两个知道麻将玩法的宫娥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