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来啦!以后每晚九点更新[玫瑰]
第29章
“王世孙,好怪的名字,姓王唤世孙?谁家好人叫孙子?”四姨娘纳罕。
姐妹几个忍俊不禁,只有最善良的元娘认认真真纠正四姨娘:“是韩王的嫡子长孙,所以才被称为王世孙,这人姓仰,名鹤白。”
当初大雍朝初建时,仰家追随左右,阖家上下尽数护卫皇家而死,可谓是满门忠烈,等圣上即位后就将仰家仅剩的子嗣封为韩王,将自家公主嫁了进去。
原本更迭几代,韩王家也削爵没落t成韩侯,空有个花架子,家里残疾的世子眼看没什么出息,就娶了阙家三娘子。
阚家也是败落的京中高门,女儿众多,年纪最长的一个进宫,一个嫁给了成国公萧家的小儿子,一个嫁给韩侯家残疾的世子。
不久阚家因涉嫌谋反被满门抄斩,进宫的那位本就不得宠,也受到牵连,生了个儿子被发配到冷宫郁郁终老。
萧家和韩侯家却没因此切割,仍旧一力扶持宫中的姨姐和外甥。
也是他们运气好,鲁王爆了冷门登基。
因为早年经历圣上不大信任外人,给生母请封,提拔自己的贴身太监王芜,给阚家谋反案平反,再就是依仗韩侯家和成国公家。
原本官员任命、选举、漕运、边务、清军等大政都由内阁决定,圣上大力抬举武官,改大都督府为五军都督府,其中左都督由成国公担任,右都督由韩侯担任,将军权都交给两家。
有眼色的官员就提起韩侯家自立朝以来还是韩王时就忠心耿耿,皇帝龙心大悦,当场将韩侯提拔为韩王。
这份荣宠岂能是寻常人家能比?
眼看韩王老迈即将推让位给后代,加之身为皇帝姨妈的亲娘是世子妃,仰鹤白这个未来的世子之位稳稳妥妥。
一位司礼太监王芜,一位皇帝至亲仰鹤白,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好在这两人另有居所,顾介甫早就在苏州城择其中风景秀丽的园林宅子,顾一昭只需带着二姨娘等在事先看顾便是。
再加之他们二人的仆从早就提前过来,准备那些劳什子,要不然顾家一户操持这许多还真是亚历山大。
江南的宅邸都离不开水,这座宅邸也是如此,城中河水引来后绕宅一周,比顾府还要宽敞。
只不过不似顾宅院落松散,花园在住宅后面,住宅左右紧凑分为各三进的四合院,王世孙居东,王芜居西,两处中间有小门互通,院墙高竖,方便顾介甫做好安保工作。
院墙森严住宅紧凑、周围大树尽数砍伐保证了贵人们安全,而远处硕大的后花园又方便了贵人们闲逛,免得他们待久了无聊。
顾一昭在宅邸里布置后便再次感慨:官场学就是一门太监学。
二姨娘也很谨慎,她吩咐仆从们将硕大的水桶搬下来,里面装着特供的水源,以后每日都要特意去运送新鲜山泉水过来,再就是叫人在老宅子里熏上熏香,确保蚊虫都被赶跑,随后叫人搬来玉石雕琢的巨大水箱,充当储水器。
寻常百姓拿来雕刻簪子玉佩的玉石,此刻整块半人高用作水缸。
大姐唯恐王芜一行人从北方里受不了江南潮湿,索性叫仆从们每日都将铺好的被褥都放在太阳下晒半个时辰再送进去,每日里晒被褥时都要仆从在旁看着,以免混进去虫蛇。
顾一昭要更仔细些,叫人将艾草点燃四处熏点,更将庭院中水道抽干净水,命令仆从将水道里青苔水草清洗干净,再用流水冲一遍,确保水中无虫卵滋生。
王芜的侍从们已经部分提前到来,听她们布置得头头是道,便也面露赞赏,一起交接摆件杂物。
顾一昭与大姐交换个眼神:王芜侍从们都还算好相处,可见王芜应当也不是太过刁钻。
一行人布置了两天才将宅邸布置得当,顾介甫又特意过来看了一回确保处处精心,然而还是不放心,叫幕僚花大价钱打点了王芜侍从,询问过各处妥当才算勉强放心。
顾一昭:爹,你不高升谁高升?
有了这样的爹在外头扛着,顿觉在内宅也安心许多。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太太只让二姨娘带着大娘子与她接手,让二娘子负责家里的宴请,横竖这件事有她本人盯着错不了。
不过好处是顾介甫看四处妥当后表演了女儿一回,还勉励两人:“等忙完这一阵子,爹叫忠义开库房,随你俩好好挑一回。”
因担心仆从们趁着主家不在偷懒,顾一昭就与大娘子每日都往返园林与顾宅监工,说是监工,倒也容易,就只要露个脸便是。
秋日清爽风清月朗。落叶慢慢飘落,金黄色树叶一地,踩上去咯吱作响。
姐妹俩很少出门,看什么都好奇,所以偷偷跑到花园里一处小楼里远眺,眼见视野里晒着的被褥旁仆人正在挥舞拂尘驱赶蚊虫,并没偷懒。
看着日头将落,元娘随手将窗拉回来,摇着手里小扇赶蚊呐:“两日后那边就要来人,咱们明天就不用来了。”
顾一昭捂嘴笑:“今日可算能撞钟了。”
看着大姐茫然的表情,自己又解释:“都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们也算是两个蓄发的和尚。”
忽然听窗外轻笑了一声。
“是谁?!”顾一昭迅速起身,推开窗户,厉声问。
宅邸中的安全已经再三排查过,绝不会混进来外人,而王芜随从都在庭院中忙碌,没有人此时会来这个闲置的看戏花厅。
窗外树荫婆娑,远处庭院里仆人们还在走动。
眼前满眼的红枫黄栌枝叶晃动,树丛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枝叶揭开,“是我。”
有人站在树上靠在树干上,似笑非笑看她。
那人穿着绍衣色云锦缎圆领袍,下面贴身露出石莲褐色素帛的琵琶袖直身,虽然都是素色,但衣衫上银线点点绣着繁复线条,让图案并不单调,一条白色莲花纹宽腰带系在腰间,发间簪一枚墨玉簪。
即使只是懒洋洋靠在树上,单手抱臂,也仍旧满身的慵懒闲适,似乎并不把这点高度打在眼里。
他猿臂蜂腰,长得很英俊,眉目周正不说,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眼睛很大很亮,在树丛暗处仍旧透着幽幽的光。
灿若晨星。
看他名贵衣物就知不是刺客歹人,能大大方方出现代表了或许是王芜那边的人?
顾一昭脑子转得飞快。
解除了危险后她仍未觉得安心,而是迅速将自己适才与大姐对话梳理一遍:不涉及朝政、没有半句抱怨。
还算安全,没有透露半点风声。
想起古代动辄株连九族,想起那位传说中疑心日重的皇帝,顾一昭赶紧自己的心脏跳了半天不回腔子:这里不比现代,万一说漏了什么只怕会人头落地。
看来以后还要谨慎,再谨慎才是。
旁边大姐已经将妹妹护在身后:“你是何人,为何躲在树梢?”
那人见到顾一昭满脸警惕,面上似乎有点无趣的神情,又道:“在下姓萧,是仰鹤白的亲戚,排行为长。叫我萧大郎便是。”
仰鹤白,是王世孙姓名。一般人不知仰鹤白会忽然来江南,自然也无从谈起冒充他家眷。
顾一昭微微放心,她也无意招惹麻烦:“我们没有看见你。”,说罢就关上窗棂,与姐姐携手赶紧往楼下跑。
“咚咚咚”跑下来木楼,楼下侍立的木兰几人凑过来:“姑娘可有吩咐?”
顾一昭和姐姐摇摇头,又不约而同抬头看去。
头顶那棵老枫树枝叶在秋风中晃动,吹下一片五边形的红枫叶群,可叶片纷飞处枝干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人?
不知道为什么,顾一昭始终记得关窗那瞬间只一瞥他的眼睛。只记得他的眼睛仍旧很显眼。
元娘悄悄问顾一昭:“姓萧,又说是王世孙亲戚,莫不是萧家那位显贵的公子?”
当天她就约束自家仆从,叫他们说话谨慎,又是许以厚利又是强调重罚,务必让每人都谨言慎行,以免祸从口出,给顾家和他们本人招来无妄之灾。
第二天,元娘子就禀过了父亲母亲,不再外出去那宅邸。理由也充分:“这几天王内侍的仆从也渐多,我们去了冲撞外人就不好了。”
顾介甫就赞大女儿贞静:“还是大姐儿懂事。”
过两天就听说王芜本人和王世孙已经到了苏州,并未听说有什么姓萧的公子。
顾一昭想:莫非是幻觉?
没想到隔天就见到了这位萧大公子。
本来她们内宅夫人与外客无缘,谁知这位仰鹤白居然还带了一位阚家的世仆过来。
如此一来女眷就少不得要宴请。
要宴请的官府菜都由顾介甫从外头请了苏州好馆子的顶尖厨师来做,顾家只用上些自家的菜品就是。
名门世家在宴菜时皆以自家有独特的菜谱为傲,以展示自家底蕴深厚,顾家也不甘示弱。
听说一道鸡翅尖汤就选用肉鸡翅膀上一点尖尖,煮熟做汤,其余部位弃之不用。
顾一昭啧啧称奇,太太笑得云淡风轻:“你是没去过太原老家,那里可得更长见识。”
顾一昭无感,大概是前世常听各种“震惊,鸡身上这个部分居然是打药点,绝对不能食用”之类的文章看多了。
夏日腌好的木棉花煮出来的木棉滑肉汤、干拌兔丁、水八块、金蝉豆豉耙、姜爆鸭、藿香鲫鱼、宝塔肉,样样绝活摆了一桌。
王芜自然不进来,太太带着家里女眷接见这位世仆。t
顾一昭在心里暗暗嘀咕:好大的架子,仆从居然也要诰命夫人来接见?
等见了面聊几句才知道,这位阚家世仆曾经也是教养过阚家三代,流放关头忠义护主,到了流放地之后又尽力养主,等阚家人都被折磨死之后,她于冰天雪地里不要命一般干活赚钱,愣是以损伤一条胳膊的代价确保了阚家全家尸首留存,并都入土为安。
后来皇帝登基给阚家平反时听了这个故事,大为感动,将这位世仆封为乡君。
这回去江南是因为老乡君要回闽南老家,仰鹤白正好顺路护送一程。
老乡君头发花白,衣饰很是朴素,却收拾得很精神整洁,性子也疏落,死活不愿与太太一桌吃饭:“我年岁大了,脾气古怪,喜欢一人吃饭。”
太太当然明白老乡君觉得自己曾经是奴婢出身,担心与太太一桌吃饭让太太心中不快,所以才刻意这么造作。
毕竟虽然皇帝封了乡君,但许多世家大族还是很在乎出身门第这些。
太太本来是来应酬,这下就对老乡君多些好感。认真叙起来,太太有位堂姐嫁进了阚家,在丈夫出事时壮烈殉情。
是阚家八少爷夫人。
世家大族互相通婚彼此司空见惯,常开玩笑说是若株连九族,朝堂上一半都得空。
聊起来才知道,八少夫人从前在世时与老乡君颇为熟稔。
所以太太一下与老乡君更加亲热,索性饭后坐到了一起聊些过去旧事。
老乡君便叫丫鬟去外头唤仰公子:“既然是亲戚,说起来他们也当拜见一下您呢。”
小娘子们熙熙攘攘要往屏风后面躲,太太就笑着摆摆手:“与你们表姨母沾亲,说起来也算一家亲戚,见个礼也罢。躲来躲去倒让亲戚笑话我们家小家子气。”
小娘子们便没有躲进后室,好奇看让阖家累得人仰马翻的仰鹤白。
来人却不止仰鹤白一人,还有一位公子,正是顾一昭与元娘子见过的那个人。
“这位是……”太太纳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