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书房内
谭太师看着书桌上那蛊师认罪画押的口供,大半辈子宦海沉浮的人还是被惊得语塞了。是四皇子,竟然真的是他!没查出来之前他从没怀疑过他,即便有证据指向四皇子,他都以为是查错了,结果现实给了他响亮的一记耳光。他的一双儿女竟是被四皇子害了。往日他还为四皇子寻求势力支持,如今看来真像极了农夫与蛇的故事。
他被气得眼睛都红了,他也不止为他自己,还为他的女儿。他的女儿膝下没有自己生的孩子,一个人在宫里本就寂寞孤苦!他怎么能给她下这么一个东西,这不是朝她伤口上撒盐吗?她还是他养母呢,古语都有生恩不如养恩大,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恩将仇报!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四皇子你等着,老夫与你不死不休!!
到底是多少年的老狐狸了,谭太师修的一手借刀杀人的好本事,如今他的那把刀要出鞘了,就看四皇子接不接的住了~
这天在三皇子府里,三皇子正在屋里与新得的美人胡闹。下人报收到暗桩的紧急消息。三皇子不悦好事被打断,但是想到是那边传来的,他就奈下心里的不满,从寝室一边往外走一边整理着衣冠,待系好口子,他接过信件一目十行的读起来。
刚看完他就坐不住了,无他,是他在四弟府里埋伏的暗桩报信来,说四弟喜巫蛊之术,并在永庆坊豢养着巫师和中蛊高手。
若是只有这一个消息倒还罢了,他以前就听说过这个,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可与这消息一同传来的是四弟之前曾让巫师做法,诅咒他生不出儿子。
事实是他府里这几年陆续又添了三个孩子,加上前面两个,在府里他如今已经有五个女儿了,可连一个儿子的影儿都没见。
对争夺皇位的人来说,没有儿子是致命的缺儿。如今外面已然传开了,说他生不出个带把儿的来。他听后嘴巴都要气歪了,可能怎么办,他府里如今就是这么个情况,他也不能变出来个儿子打脸那一众碎嘴子。
现在有暗桩的报信,他不用核实就已然完全相信了,他就说他这么勇武非常怎么生不出儿子,原来是老四的作道。
而证据暗桩也说了,就在四皇子府的一处名曰隐渊院的院子里。这处院子原就是四皇子请巫师居住的所在,巫师在里面摆了几个阵法。只是后来因皇上训斥才将所有门客都遣走了,但是阵法犹在。
那还等什么。得了这信若是还能在家待着他就是真孙子了。他立刻命人抄家伙去四皇子府。而好巧不巧,四皇子这天刚好出府去给宫里的贵妃娘娘请安,并带了娘娘喜爱吃的几样小点心。
四皇子府里没有主人坐镇,而三皇子又是亲自来,自然无人敢拦。从来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下人们躲都来不及,哪里敢拦。拦急了,三皇子这种天潢贵胄把他们杀了他们这种贱命一条也是白死了了事。
就这样,三皇子如入无人之境般很快来到隐渊院,根据信上的方位,他的人在土里一番翻找,很快就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挖出了一个人偶。
三皇子看着那人偶上正面果然用朱红色的笔记写着他的名字,背面写着的是他的生辰八字,这些人偶虽然放的方位不同,可都是在□□上二指处插着银针,目的不言而喻。
而那人偶看着已经很旧了,想是在地里埋的有些年头了,这是什么时候埋的,这老四的心思藏的可真够深得,这是想让自己断子绝孙,好登不上皇位了。反观老四虽然生母低微,可从小由贵妃养大,奉贵妃为母妃,身份也就上来了,即便按照顺位继承,没有了他,可不就轮到他了,真的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呐。
想到这里,他心里对对方的恨意犹如漫天大火般,眼睛里都要喷出火苗子来了。他想起暗桩汇报此事时,顺便汇报了四皇子给贵妃娘娘下过蛊。而那下蛊之人此刻正因为一起偷盗案被官府扣押在天牢里去了,随时可以传召。
他随即就愤恨的带着挖出来的人偶去皇宫。如今他人证物证都在,想让他失去荣登大宝的资格,那老四他也别想好过!
第277章 乞骸骨 御书房内 ……
御书房内
三皇子柏衡正跪在地上声声泣血的控诉他的好四弟柏允用巫蛊之术害他生不出儿子。
“父皇, 您看这就是我从四弟的院子起出来的,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真的不相信四弟竟存心害我。父皇~父皇~您要为我做主啊!”他的言辞恳切, 语气有些哽咽, 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若让三皇子自己说他如何不委屈,如今他府里只有五位金枝玉叶,成了朝臣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在背后议论他生不出儿子,打量他不知道吗?每个皇子都有自己的情报网,他也不例外。父皇也一定听说了, 因为他发现最近父皇看自己的眼神总有意无意的往自己的下三路打量,似乎也觉得他不中用吧!
如今真相大白, 他要洗去这一身的冤屈, 就是四弟,是四弟让人用巫术害了他, 不然凭他勇武不凡怎么生不出儿子?
坐在上首的皇帝看着声泪俱下的三子柏衡, 他眉头微蹙,示意他将人偶拿上来。待看清楚上面写的字,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极为难看。
那人偶的模样分明就是照着柏衡的样子雕的, 还有生辰八字竟也一点不错。看这人偶陈旧的样子应该也不是新埋的, 像是有些年头了, 可不就应和了柏衡五个女儿的事实。
他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想着若是真是老四做下的, 那这事可不能善了, 不然如何安抚了老三。可也不能处置的太狠了,他的长子已经仙逝,二子也圈禁。若是四子也折了, 只剩下老三老五两个,他们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那贤妃~他想想就头疼,如今还没怎么样呢,他这位皇妃小动作就不断,若是让老四也失了继位资格,那贤妃岂不是更无法无天了。唉,真是日日打猎让鹰啄了眼,当年那一朵可人的解语花去哪儿了。
三皇子柏衡也不是傻子,见父皇知道了不仅没有暴跳如雷,反而陷入沉思,就知道他这位父皇又在权衡利弊了。他的心瞬间凉了半截,知道这回父皇肯定又想高高的举起,轻轻的放下。
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高呼道,“父皇~四弟,四弟不仅用巫术害我,还给贵妃娘娘下了毒蛊。贵妃娘娘如今病体缠身就是拜他所赐。”
他一语惊起千层浪,皇位上那位脸色立刻阴沉的可怕,一瞬间帝王的威压就释放出来,让跪在下手的三皇子胆寒不已,他硬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告诉自己他还是苦主呢,怕个甚。
“你说柏允给贵妃下了毒蛊可有证据?”那声音低沉平稳,似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有,如今做出那毒蛊的蛊师正因一起偷盗案被关押在天牢里,儿臣也是揪住了巫师又顺藤摸瓜才查到四弟府里的蛊师的。”
皇上手上因用力抓握青筋毕露,这若是真的可就是皇室的丑闻了~
御书房外,福来公公正在门外站着,等着陛下一会儿召唤。
远远的就见谭太师走来,还没走近,福来公公就迎了上去。
他长得喜庆,未语人先笑,“太师大人,哪儿阵风把您吹来了,您来的也是不巧,陛下正在御书房跟三殿下叙话呢,三殿下也是刚进去,恐怕这会儿还不能得见。”
“我也不着急,索性就在门外等候吧!”谭太师一副识大体的样子。
可接下来他做的事就让人瞠目结舌了。只见他在正冲御书房门口的台阶下站定,然后直直的跪了下去,唬得福来差点跳起来。
这位老太师可是三朝元老啊,况且人家女儿还是谭贵妃,这就相当于陛下的老丈人了,就是见了陛下那都是免跪的。如今可好,还没见陛下就直接跪在了御书房外了。
福来公公手里的拂尘也顾不得了,扔在一旁就要拉谭太师起来,“老太师,您这是干嘛,使不得啊,您快起来啊,您这样跪下去若是陛下知道了洒家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呀!”
可谭太师不为所动道,“我跪着就好,我就在这里等着了,等陛下宣召。”
一边是跪的笔直的老太师,一边是抱着一个盒子眼眶通红进到御书房的三皇子。多年的经验让福来知道这时候进去通传是嫌命长了,可他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这个艳阳天底下,太师耳顺之年,估计跪一刻钟人就中暑了,要是有个闪失,他的脑袋连的也不牢靠啊。
他到底是进去通传还是在外候着啊!福来愁啊,他快愁死了。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眼瞅着谭太师的后背被汗水一点点浸湿了,不管了,先进去通传吧,不然老太师出了事,他也兜不住啊!
于是他一咬牙一跺脚就敲门进去了。皇上显然没想到福来这个时候进来打扰,他眼神里闪过不悦。
福来只得硬着头皮禀告了谭太师现在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等着陛下传召。
“奴才也是没办法了,这个天儿,再跪下去,老太师身体怕是受不住了。”
皇上一听赶紧让福来将太师请进来,若是真跪出个好歹来,那就热闹了。首先朝臣大半都是他的门生,文臣的嘴会饶了自己?估计史书上都要写一笔。不提这个,谭太师这个国丈身份,就足以让天下人戳自己的脊梁骨,到时候自己有多少嘴也说不清了。
福来擦擦额头上汗,还好这次赌对了。他赶紧回身去请谭太师进来。
“愣着干什么,先站一边去。”三皇子闻言赶紧爬起来,心里想着太师这时候来干嘛?还这么十万火急,感觉比自己都急。
还没等他猜出什么来,谭太师就在福来的搀扶下缓步走进御书房。在皇上的下首位上站定。还没等皇上开口呢,谭太师又跪了下去。
皇上一看,赶紧下来扶他,“谭太师,您快快平身,朕不是多年前就免了您的跪拜之礼吗?有什么事直说就行。”
“陛下,臣还是跪着说吧。臣跪着心里踏实。”不管皇上怎么劝,老太师就跟倔驴一样怎么都不起。皇上只好让他说说所为何来。
“陛下,臣是来乞骸骨的,臣想告老还乡了。”
此话一出,皇上跟三皇子面上都惊讶不已。“太师您这是何意,怎么突然要如此。”
只听谭太师语带苍凉道,“臣的一双儿女险些被人害了去,臣都保护不了,不如告老还乡吧。”
一双儿女?岂不是里面也有谭贵妃?被人害了去?什么意思,皇上不是很明白,刚刚柏衡也提到了贵妃,莫非~莫非跟此事有关?
“太师何出此言?”
谭太师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接着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将他孙儿竹韵如何发现娘娘中蛊毒,又远去苗疆求得方子,用了他儿子文斌的血才险险将娘娘救了来。为这,他儿子也伤了元气。不过他隐去了抓到蛊师这一出。
“臣让老妻装病骗贵妃娘娘省亲,隐瞒皇上臣是犯了欺君之罪,可臣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背后真凶至今未浮出水面。微臣为娘娘安危计才没有声张。陛下要治罪就治臣的罪,一切与娘娘无关。”说完他又叩首道,“臣为官数十年,无愧于大魏,无愧于百姓,唯一愧对的就是家人,虽官居一品,仍无法庇佑家人,臣自请乞骸骨。”说完又叩首。
皇上感觉太师话里有话,是怪他也没护住谭贵妃?
一边的三皇子一听有戏,合着谭家已经寻了法子解了贵妃的蛊毒,但是如今还不知道是谁下的蛊毒。而他刚巧知道,想到若是将谭家扯进来,父皇肯定不能和稀泥了。真是天助他也。
于是他赶紧插话道,“谭太师,刚巧都城发生了一起盗窃案,而那嫌犯招供他是四皇子的蛊师,曾为四皇子制过一种蛊名曰子母蛊,那蛊毒发作刚巧与贵妃娘娘的症状极为相似。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下蛊之人。”
谭太师听到后一脸震惊的道,“果真?”
“千真万确!”
谭太师立刻跪向皇上道,“求陛下派人提审此人,还娘娘公道啊!”
皇上此刻被架上去了,他不想闹大也不成了,只得命人即刻提审那蛊师。
等待审讯结果的功夫,皇上问向一边伺候的福来公公,“老四呢,宣他进宫。”
福来赶紧躬身回道,“回陛下的话,四殿下今天一大早就来给贵妃娘娘请安了,应该还没走,奴才这就过去宣旨。”
往日若是听到福来这样说,皇上脸上总是浮现欣慰的表情,觉得贵妃算是没白疼老四,如今听来觉得甚是讽刺。他也不相信老四能做出这么丧尽天良,有悖人伦的错事,但是直觉告诉他老四也干净不了。
刚开始他听到柏衡说柏允害谭贵妃的话,他下意识的想悄悄查证,毕竟是家丑,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嘛,既然谭太师已然知晓,那只能秉公处置了,希望柏允不要让他失望。
想到这里,御书房的门开了,他抬眼就看到正主来了。四皇子本在母妃那里待的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刚要离开就被福来公公叫来了。他以为左不过是跟上次一样父皇要夸他孝悌可嘉之类的话。最近因为他表现的对贵妃孝顺非常,没少因此被父皇夸赞,在父皇面前刷足了存在感。他算看明白了,经了二哥谋逆的事,如今啊,这是父皇最看重的品质。
可等他一进入御书房,他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滞。他看到谭太师正腰背挺直的跪在御书房的台阶下。
这是怎么个情况,难道是谭太师哪里得罪了父皇?他心里这样想,身下动作不减,他赶紧走到谭太师面前,本是想拉他起来,他了解父皇的为人,最注重自己的名声,绝对不想太师长跪不起。
“外公,您这是干嘛?”他说着就要拉谭太师起身。
可手刚碰到他的衣角就被对方嫌弃的挥开,冷漠道,“老臣担不起殿下的这句称呼,也不劳四皇子好心,老臣跪着就好。”
四皇子不意热脸贴冷了个冷屁股。伸出去的手讪讪的收回来。
第278章 对质 谭太师今日很奇怪,以前……
谭太师今日很奇怪, 以前每回见他都对他笑容和煦,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为了以示亲近叫了声外公,却被他疏离至此。这种事情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又抬眼看向站在一边的三哥柏衡, 此刻他眼角浮现出一丝戏谑的笑容, 像是看看热闹一样看他被下脸子,真是哪儿都有他。
如今可不是跟老三置气的时候,他赶紧跪下刷孝心,万不能失了谭家的助力。“父皇,太师年事已高,若是哪里做错了, 您罚儿臣吧!”
谁知他说完父皇愣是一句没回应他,而他身边的太师也罕见的没理会他。御书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短暂的宁静。
侍立在一旁的福来公公都替四皇子尴尬的脚趾丫子要抠出个四合院来了。同时又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他怎么偏偏今日在御书房当值,还碰到了这么要紧的事儿。自来宫中要想活得久就得两耳不闻窗外事, 统统得不听, 不问,不管。如今听了这要命的一耳朵,他还能出去吗?
他看着御书房的门, 他刚刚怎么就搀扶着老太师进来了呢?为什么不让他自己走进来。刚进来本来要出去的, 可老太师又跪下了, 陛下都从龙椅上下来拉人起来,他能一走了之?就这么一耽误, 谭太师一顿暴风骤雨般的输出, 得,走不了了。走了就有泄密的风险,只得等到处理完此事, 皇上让他出去他才能出去了。
也心里骂自己真是瞎好心嘞,这下好,把自己也搭进来了,不过也没自我反省多久,那张要命的口供就被送了来。
只见皇上看完那口供就气得当场拍案而起,抓起一旁的茶盏砸过去,怒喝道,“你这个不孝子,你为何要残害至亲?”
茶盏按着轨迹应该能不偏不倚砸中四皇子的头,却被旁边突然窜出来的三皇子用身体挡住了。
只听“啪”的一声,茶盏直接砸在三皇子的头上,瞬间砸的他额头起了个大包。
柏允眼睛瞪得大大的,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老三还能替他挡肉身?
“你替他挡什么?”皇上没好气的训道。
“父皇,四弟许有自己的苦衷,我是兄长,弟弟犯错,我替他受点皮肉之苦也是为人兄长的本分。”三皇子捂着脑门,疼得声音都有些抽气,
这句话似是火上浇油般令皇上龙颜大怒,“你把他当弟弟,他可有把你当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