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平静。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他还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同年九月,周涉与顾寻辉成婚。
洞房花烛夜,周涉被灌了一肚子的酒,跌跌撞撞走进院中。
顾寻辉端坐在床上,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一双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盖上。
周涉在她面前站了许久。
顾寻辉微微扬起脸,红绸垂落:“郎君何不掀起盖头?”
她笑着问,声音里带着掩盖不了的笑意。
周涉有些紧张。
他担心自己身上的酒气太冲,想要后退一步,又担心顾寻辉会想多,因此纹丝不动地站了半晌,犹如一块木雕泥塑,好一会儿,才从袖口里落下一根小巧的金簪。
和天幕上的形态并不相同。
这是他回京后几个月里做出来的,没有照着天幕的模样,而是换了一个全新的造型,做了完全不同的簪子。
天幕说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他们,但这个时间线,如今他和顾寻辉……
也是独一无二的。
周涉偏过头,压低了声音,在这寂静的房中,温和的声音,竟也稍显几分缠绵。
他轻声道:“昭娘,从此咱们就是夫妻了。”
第77章 专业对口
正式册立太孙的第二天,弘安帝已经给周涉把全部班底安排上了。
萧相喜提新任务,和方竞若二人轮班教习,用皇帝的话来说:他无法容忍周涉那一手丑字,就算练不成书家圣手,至少不能给宁朝丢人。
周涉也不是没看过天幕,说到底,那是和众皇帝对比的结果。
真单独看来,虽然是太过洒脱了些,略无章法,也没有那么看不过眼吧?
说这句话时,他正坐在弘安帝对面。
弘安帝看完他的近期课业,闻言呵呵冷笑,吩咐几名内侍抬出厚厚一叠书案:“朕十四岁那年所写诗词歌赋,你怎么不看看?”
周涉:“……”服了,真的服了。
陛下,你还留着存档啊?
弘安帝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做他宁朝的继承人,当然得样样精通。周涉在其他方面都很好,就是文学上不太开窍。
看周涉默然无语,他终于抬抬手把周涉放过:“不过你近期进步很大。”
周涉心说当然。
嘴硬是一回事,发愤图强是另一回事。
总不能在太孙的位置上被换下去吧。
弘安帝检查完,终于想起另一件事,催促道:“你与顾氏成婚也有小半月,该把子嗣的事情提上流程了。”
周涉早就知道皇帝的心思,他几个儿子个个无后,也不知道是身体不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总之皇帝是着急的。
但是周涉本人并不着急。
顾寻辉的年龄还是太小,着什么急呢?大家都还是年轻人,放在前世,那是大学都还没有读完的水准。
所以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已经在准备了。”
皇帝沉稳地点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天边忽然传来一阵悦耳的音乐。
和往常平缓的音乐并不相同,这一次的乐声更加激扬,所有人都听出来,这是消失一个月多的天幕,终于再次出现。
天幕上甚至出现了重重楼阁,无比立体地浮现在众人眼前,一时间,似乎大家都能够一睹皇宫的尊容。
【大家好!今天是咱们的最后一期,宁朝皇帝之中宗特辑。
关于up为什么拖延一个月多才再次出现,这一次不是因为去参观现陵,而是up去搞了个特效,给咱们完结期拉满排面。】
周涉合理怀疑她单纯是偷懒去了,但皇帝并不知道,他对着天幕上稍显简陋的特效,连连感慨:“后世之人,竟已有如此伟力,可将皇宫雕琢于天幕之上。”
说罢,他转头看向周涉:“若有一日,你也能……”
周涉顿时头皮发麻,心道:陛下,你该不会想让我给你搞出来这种科技吧?
好在皇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景化八年三月,中宗正式立储,作为第一个常规流程上位的女帝,成帝的册封仪式,当然拉满排场。
中宗也在自己的日记本中感慨地写道:吾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啊?
这两句诗咱们可不是没有听过,天幕你不要糊弄我们!
就连最后知后觉的任恒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是,这句诗是这么写的吗?
【哦,不好意思,串戏了。但总体来讲就是这么个意思。
中宗对于成帝的培养当然力所能及。而且大概是他对自己太过了解,因此在女儿读书时,还特意吩咐几名先生一定要好好管教,千万不能让她像自己一样偷懒——结果完全没有想到,女儿比自己勤奋自律多了。】
周涉:“……”能不能说句好听点的话?
弘安帝默默垂下眼帘,视线扫过桌上的几叠诗帖,又扫过周涉的脸。
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是,这对于和谐友爱的中宗一家来讲,当然是一件大好事。
中宗立即愉快地将所有政务移交给女儿,和之前一样,自己只负责最终把控。甚至到了景化九年,中宗将最后把控的环节也移交了出去。】
沈明哲大惊。
这怎么可以?!
难不成他只顾着将人送上太子之位,就撒手不管了吗?
太子终究年少,还是需要皇帝在后方多加扶持啊!
方竞若倒是很平静,他仔细琢磨,觉得这不过是个小问题。
皇帝的刀子,都快杀得满朝文武不敢吭声了。还需要什么扶持?这个力度难道还不够吗?
弘安帝的神情更加复杂,他幽幽问:“难道你当真毫不在意权势?”
周涉:“啊……”
他觉得,倒也没有这么大公无私吧。
只是早朝真不是人干的,短短半个月,他已经长出黑眼圈,每天只恨不够睡。
【中宗一生武德充沛,活了半辈子,没干过一件软事。
这个武德充沛不仅体现在对内,同时也体现在对外。宁朝的铁骑在遍布整个东面大陆之后,游船往来于南北,不仅给中宗带来了全新的讯息,也带来了新的炮火。】
什么?!
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同时又惊又怒。
当然,于官员而言,怒大于惊。于百姓而言,惊大于怒。
天幕上的辉光逐渐亮起来,木质屏风背后,软椅之上,显露出两个男子的身影。
中宗皇帝此时年过四十,鬓边并无白丝,颌下无须,眼角虽然多了几分皱纹,神态却依旧从容。
他倾身侧坐在软椅上,手中正捏着一个众人从未见过的器具,随意把玩。
随着他的手指动作,天幕的镜头逐渐偏移、倾斜,最终落在了不远处。
就在中宗正对面,一个身穿官服的年轻男子,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皇帝。
此人看着是个无比老实诚恳的模样,头顶缓缓浮现两个大字:钟铄。
众人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在年轻一代的宗亲皇室里排除了许久,也没有想出来这究竟是哪位王爷的子嗣。
。
最后有人一拍大腿:难不成是肃王的后嗣?
众人:“……?”
他们第一反应是质疑,但仔细一想,倒也不是不可能。肃王子嗣众多,也许这就是大清扫时的漏网之鱼呢?
唯有一些重臣,他们总觉得这个名字说不出的熟悉。忽然,任恒一拍脑袋:“这不是六殿下吗?!”
周涉几乎同时想起了六皇子的名字。他也认得出天幕上那器具:这不就是未来手榴弹的古早版本吗?
玄学道士改良火药?倒也算是专业对口。
【天幕上,中宗将那枚圆球翻来覆去地查看一遍,最后谨慎地放在桌上:“你已经实验过了,威力如何?”
未来的六皇子兴奋地伸出三根手指:“整整翻了三倍!”
中宗又看了一眼手边的小圆球,满意地说:“这件事你居功至伟,朕该记你一功。”
六皇子喜上眉梢,笑着问:“那臣是不是可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中宗的脸色微微一变,继而无奈地笑了:“你还真是会给朕找麻烦。”
他这话说得很轻巧,声调也温和,六皇子却立即不安地住了嘴。
但中宗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他伸出手指,随意撩开对方衣袖:“朕猜你炸炉也炸了不少次。手臂上的伤现在还没有好,不曾找林景程看过吗?”】
林景程:“啊?”还有我的戏份嘛?
同僚的目光立即窥向他。
但天幕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打算多说,因此话题仍然延续着刚才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