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气有多么重要,李世民知道,庞煖也知道。
“将军不肯降我,无非是怕我杀俘,怕牵连云中黔首。”李世民从容而笑,“我可以大秦太子的名义,当众起誓,秦赵两地的神明共鉴,将军若开城投降,秦国绝不屠城、不杀俘、不伤黔首、不劫分毫财物……”
他反反复复强调着这一点,真诚地说服着对方,郑重发誓,“若我违誓,就让我活不过今年。将军可否信我?”
庞煖的内心剧烈地挣扎着,但凡有一点机会,他肯定是不愿意降的。
但李牧已经……
他握紧了手,顽抗到底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开门献城实在不符合赵人的风格,动不动就割地那是韩国魏国才喜欢干的事,赵人骨子里的反抗性多少还是会随着喷张的血脉,冲上心脏和大脑。
大不了就是死。
不流干血,怎么能降呢?
“将军,是你个人的名声重要,还是十几万士卒黔首的命重要?”李世民在这凝固般的氛围里谈笑自若,“代郡与邯郸均陷入危急,没有军队能来救援云中的,现在的云中等于孤城。饥荒蔓延,粮草欠缺,二月的田地里没有任何可吃的东西,连河面都刚开冻,挖野菜都没处挖。苦寒的冬天还没有过去,这座城能守多久?”
李信接了一句:“最多半个月,就得吃马;再半个月,就有吃小孩的。”
庞煖环顾四周,看见了一张张枯黄的脸。他们的眼里好像有彷徨和期盼,在期盼什么呢?
期盼他守住这座孤城,还是偷偷期望他能举城而降,不再有多余的伤亡?
如果不是大地动带来的饥荒,云中久久收不到粮饷,这座城本不至于艰难成这样。
“将军若是不肯投降,而要让我攻进去,那方才的一切许诺可就都不作数了。”李世民笑意一收,凛然地威胁道,“长平之旧事,也不是不能复现。”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都震了震,颤了颤。
赵军那边一片沉默的骚动,窸窸窣窣的,如同聋哑人在激烈而无声地争论,声音不大,动静却又很大,焦灼得令人忘记这清晨的寒冷。
李信却凑过来耳语道:“应该再凶一点,这太有礼了。”
“是吗?还不够凶?”李世民用手遮掩,小小声。
“看我。”李信胆子也真大,大约是一脉相承,凶巴巴地大声道,“投降不杀。不降,那便屠城!云中上下,男女老少,全部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蒙恬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淡淡道:“全杀了有点过分,长城还需要人修呢,还是全都刺字,发配做劳役吧。”
“有道理。”李世民赞道。
庞煖怒气上涌,喝道:“秦国小儿,真当我赵国无人吗?”
“赵国还有人吗?谁?”李世民一副惊讶的样子,“八十来岁的庞将军你吗?话说将军你到底多大了?你们赵国是找不到一个稍微年轻点、又派得上用场的将军吗?”
没了,真没了。
本来还有个李牧,虽然他也不算年轻,但用兵这一块,庞煖还是很服气的。他是真没想到,不过才两天,李牧就能折这支秦军手里。
云中军竟被打得惶惶逃窜,死伤甚众,毫无反抗的余地。
多么可怕!
一旦丧失了得胜的希望和勇气,就算人数比对方多,也没有半点用场。战争,拼的从来也不是数量。
“即便如此,我云中也绝对不……”
大地开始震动。
是地动吗?赵人纷纷色变,两股战战。
远远地,有马蹄和战鼓随着这震动,从西南方向传来。
秦军连人带马都安稳矗立,不动声色。
赵国是不可能有援军的,李世民很清楚,所以他冷静地等待着。
篆体的“秦”字,在地平线逐渐升起,旗旐央央,旆旆招招,像一轮方形的的黑太阳,玄底赤字,充满秦军独有的肃杀与压迫感。
除此之外,居然还有大大的“蒙”字旗,随风招展,威风凛凛。
嬴政居然把蒙武都派出来了?还来得这么快!
这是急疯了吧……
李世民略有点心虚,深觉自己之后要大祸临头。
但是!那不重要!
只要他没有受伤,立的战功够大,父亲大人会手下留情的……吧?会吧?
竟然有点不确定了是怎么回事?
云梯和攻城弩应邀而至,把云中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有把它围死的架势。嗯,这才是秦军的一贯作风,大军压境,凭硬实力堆死对方。
耗是吧?来耗,我秦国上下耗得起。
我们不缺英主,不缺武将,不缺粮草,不缺士卒,库存了好多年的粮食,兵强马壮,打得起任何一场消耗战。
浩浩荡荡的秦军乌压压的一大片,仿佛看不得尽头。
庞煖好悬没当场晕过去。
“将军……我们降吧……”有人低声说了句,愧怍不安,鼓起勇气。
“降者不杀,我的承诺依然奏效。”李世民微笑。
庞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几乎站不稳。
“……你不会伤我黔首一人?”
“不会。”李世民干脆利落。
庞煖缓缓看向蒙武,后者沉稳道:“末将谨遵太子的命令,秦军绝不伤及降卒黔首。”
庞煖的手颤抖着,抬起,艰涩道:“我……我云中……愿降。”
赵军死一般的寂静。
云中的城门,吱呀吱呀地慢慢打开。
这是一个开始,又是一个终结。
赵军的残兵默默地消失,秦军有序地接管了这座城。庞煖不要人搀扶,竭尽全力稳住身体,步伐厚重地走到李世民面前,交出云中的印信。
李世民下了马,迎上前去,双手接过。
“李牧将军中的毒,我这里有解药,及时医治的话,或许……”李世民的话刚说一半,庞煖就拔出了佩剑。
赵国铜剑的寒芒反射着初升的太阳光辉,晃得他眼前一花。
这一瞬间,李世民周围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包括他自己。
“太子小心!”
“别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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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玉是你送我的。”李世民认认真真地与政崽解释。
“嗯?你在乱说什么?”政崽不理解。
“我是想说,我,是长大之后的你,所生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政崽懵懵懂懂地打量他,逐渐古怪,不知是怜悯还是无奈,小大人似的叹口气:“你这样的人,为何要说这样离奇的胡话?就算是方士,都会编得可信一点的。”
李世民也跟着叹气,无法说服他,只好道:“你就当帮我收着,算我住你家的舍租。”
“你不是我叔父吗?还交什么舍租?”政崽不肯收,塞还他手里。
“好吧。”他挨挨挤挤地凑到政崽身边,关切地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已饮了姜汤了。”
“我怕你风寒。”
他执意要和政崽一起睡,政崽嘟嘟囔囔:“我才不喜和别人分享床榻。”
“是吗?”李世民笑眯眯,“你以后会习惯的。”
“哼,才不会。”
“我可以睡地上。”
“……”政崽抱着被子,犹犹豫豫地看了他一会。[让我康康]
灯火葳蕤里,不请自来的客人只温柔含笑,如水如月地凝望他,像在欣赏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眉目之间的光辉暖洋洋的。
政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就不忍心了,别扭地往旁边挪一挪,小声道:“那你上来与我一起睡吧,地上凉。”
“我身体很好的。”
“不上来就算……”
已经跳上来了,高高兴兴地侧躺在政崽身边,还顺手把他抱怀里。
政崽炸毛,拍掉这人的爪子,又被眼疾手快的某人捏了捏脸,动作很轻很柔软,与其说是捏,倒更像是摸的时候试图摩挲摩挲脸颊上的肉,看看能不能用手指夹住一点点。[摸头]
“安国君就是这么教你的?随随便便就……”
李世民乐了,亲一口他的脸,笑道:“安国君可没教过我。”[亲亲]
“为何?”政崽疑虑,“他不喜欢你?”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安国君嬴柱,他继位三天就去世了,当时嬴政才十岁,哪有机会见李世民?
政崽却以为李世民是子楚的兄弟,很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受安国君宠爱。
“……是不是你母族的问题?”小小年纪,很有政治智慧了,很快就能联想到重点。
李世民越听越好笑,怜爱地摸摸他冰凉的小手,放在手心焐热:“等你以后回咸阳就知道了。睡吧。”[抱抱]
政崽闭上眼睛,却听见他在低低唱歌。
“昴星高,参星低……”
好奇怪,这首歌他为什么也会唱?[问号]
小小的嬴政带着一肚子疑惑睡去,半夜果然发起热来。
真像一个宿命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