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鹤摇了摇头:“不回了。”
楚常欢垂眼,神色略微有些暗淡。
顾明鹤注视着他,不露声色地道:“你不舍得离开?”
“自从我爹被贬至皋兰县后,我们父子就见过一次面。”楚常欢喃喃道,“此番走得无声无息,爹若是知道了,定会担忧。且我自幼就没让他省过心,如今他已年迈,我却不能尽孝膝前……”
说罢,嗓音已然哽咽。
顾明鹤放宽了心,抱住他,柔声道:“是我不好,连累了岳父。待落脚后,我再把岳父接来北狄安享晚年,欢欢意下如何?”
楚常欢抹了泪,从他怀里挣脱,行至案前坐定:“爹虽然被贬,但到底是大邺的臣子,他若去了北狄,定会背负不忠的骂名。爹不会同意的。”
顾明鹤目光微凝,总觉得楚常欢不愿意随他前往北狄。
正思忖时,却听楚常欢叹息道:“罢了罢了,不想了。明鹤,我要吃葡萄。”
从前在侯府时,顾明鹤事事惯着他宠着他,就连葡萄也是剥了皮亲自喂与他吃的。
现下他这样撒娇,令顾明鹤倍感愉悦,遂洗净手,在桌案另一端坐定,剥一颗葡萄递了过去:“张嘴——”
楚常欢张开嘴,咬走他指尖那颗被冰块浸泡过的葡萄,冰凉甘甜,饱满多汁,甚是爽口。
顾明鹤接连又剥几颗,逐一喂给了他。
到最后,竟起了捉弄的心思,举着手,对他道:“欢欢,抬头。”
楚常欢乖乖地仰着脖子,等他把那颗葡萄丢进自己嘴里。
粉色的舌头轻贴着下唇,在烛影中泛着莹润的水光。
它在期盼。
顾明鹤眸色微暗,倏然捻动指腹,将葡萄肉捏碎,甘甜的汁-液沿指尖淌下,尽数滴进他的嘴里。
楚常欢虽然吃惊,却也一一咽下,喉结在修长的脖颈上滚动着,令人挪不开眼。
一碟葡萄就要见底,顾明鹤担心他吃太多积寒,便没再继续,转而净了手,对他道:“夜渐深,早些歇息罢,明日还要继续赶路。”
楚常欢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到床前,往里侧爬去。
一别数日,他消瘦了许多,腰比从前还要纤细,但臀却丰-腴了不少。
顾明鹤站在床前一动不动,直到楚常欢坐在床头、问他为何还不过来,他才迈了步,在床沿坐定,唤一声“娘子”。
楚常欢正在掀被褥,忽闻这个称呼,心跳莫名加快。
顾明鹤总爱在行房事时这样唤他,一旦喊出“娘子”,便是要与他赴云经雨了。
楚常欢耳廓一热,低下头,把玩着手指。
顾明鹤朝他靠近,俯身去吻他的唇,呢喃道:“这半年来,你起了兴儿,是如何解决的?”
楚常欢蓦地一顿,后背陡然发凉。
顾明鹤不再吻他,而是问道,“怎么了?”
楚常欢赶忙扑进他怀里,免教他窥出异样,软声道:“我……用的手。”
“用手?”顾明鹤面无表情地道,“这半年以来都是如此吗?”
“嗯……”
“怎么做的?”
楚常欢又羞又恼,一把将他推开:“明鹤!”
顾明鹤偏偏不依不饶,一改方才的淡然神态,温言软语地哄道:“欢欢乖,给为夫看看。”
楚常欢分明不愿,可夫君只需几句话就能把他哄得团团转,让他心甘情愿地奉出一切。
他便像在驻军府里那样,用染了蔻丹的十指,含羞帶臊地自-亵。
顾明鹤衣冠楚楚地端坐在床沿,神色平静无波,一双温柔的眼眸径自落在楚常欢的手上。
他的娘子很爱流泪,泫然欲泣的模样,实在惹人怜惜。
看了半晌,顾明鹤忽然扣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
楚常欢甚是疑惑:“怎么了明鹤?”
顾明鹤沉吟不语,而是温柔地抬起他的手,小兽般舔了起来。
楚常欢仿佛早已习惯,便没闪躲。
须臾,顾明鹤欺身凑近,去吻他的唇,楚常欢依恋地抱紧他,热情回吻着。
夫妻之间,合该这样。
彼不离此,此不离彼。
正迷糊时,顾明鹤已碾在褶纹处了,附耳道:“欢欢,可有玩过此处?”
楚常欢被吻得气喘吁吁,含泪摇头,复又点头。
顾明鹤眯了眯眼:“有,还是没有?”
“有……”楚常欢趴在他肩上,瓮声瓮气地说,“你从前在驻军府寝室里留了一盒脂膏,还有……还有角先生。”
顾明鹤神色稍霁,奖励般吻了吻他的脖颈,问出的话却恶劣至极:“喜欢它,还是喜欢我?”
楚常欢道:“喜欢夫君。”
顾明鹤微微一笑,旋即哄着他,徐徐坐了下来。
寸寸相思,楔至内里。
楚常欢断断续续地抽泣,眼角淌出满足的泪水。
耳畔漾着夫君的甜言蜜语,他却一句也听不清了,连指头都在发颤。
顾明鹤试着去解他的中单,楚常欢蓦地一惊,连忙压下他的手,哼哼唧唧地道:“冷,我怕冷。”
顾明鹤便依了他,又问:“想我吗?”
两人重逢已有六七日,纵然万般想念,也化作寻常了。
楚常欢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耳廓猝然一热:“想……”
顾明鹤道:“想就好好吃着,别松口。”
这几日忙于逃命,他们不曾温存着意,如今得了趣,自是久久未歇。
直到三更的梆子敲响,顾明鹤才把自己拿了出来,待拭净彼此,方相拥入眠。
第31章
在庆州歇了一宿, 次日天不亮又得继续赶路,顾明鹤携妻东行,过洛水后直抵晋州。
州府县郡关卡重重, 顾明鹤以北狄商人的身份来往, 倒也没有引起城防守卫的怀疑,一路畅行无阻。
入了八月,天气日渐凉爽,楚常欢腹中的胎儿愈来愈大,也许再过些时日,连束腰也无法替他隐瞒了。
顾明鹤待他极好,可谓是千依百顺,然夫君越是如此, 他就越发愧疚,甚至不止一次想要坦白, 却又害怕坦白之后,会彻底失去顾明鹤。
——在未知真相之前, 夫君下葬不足一个月,他就上了别的男人的床,此为对夫君不忠;如今与夫君重聚,但肚子里已经怀了别人的种, 此为对夫君不义。
试问有哪个男人会原谅一个对自己不忠不义的妻子?
每思及此, 楚常欢便要暗暗垂泪。
顾明鹤不知从何处摘来一兜野果, 返回马车掀开幄幔,见他又在落泪, 担忧道:“怎么又哭了?”
楚常欢胡乱抹了泪,强颜欢笑:“我想爹了。”
顾明的目光幽幽掠来:“是么?”
楚常欢鲜少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后背猝然发寒。
不过须臾, 顾明鹤又恢复至初时的温柔模样,上了马车,在他身旁落座,并递给他一枚洗净的果子:“尝尝这个。”
楚常欢战战兢兢地接下果子,咬了一口,食不知味。
顾明鹤问他:“甜吗?”
楚常欢点头应道:“甜。”
顾明鹤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如果梁誉追上来了,你会跟他回去吗?”
楚常欢怔怔地抬眸,回答道:“我当然不会跟他走。明鹤,你怎么……怎么这样问?”
顾明鹤握住他的手,暧昧地□□起来:“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楚常欢屏息,心跳骤然加快:“什么?”
“他为什么要娶你?”顾明鹤道,“听谢叔说,梁誉为了救你,不惜冒着欺君之罪迎你入府。可救人的法子有千千万万,他偏偏选择将你纳为王妃,这是为何?”
楚常欢脑子嗡嗡作响,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明鹤凑近几分,抚摸他的唇瓣,语调甚是温柔,“我与他不睦已久,他明知你是我的妻子,却还要娶你做王妃,你可有想过其中的因由?”
楚常欢嘴唇轻颤,眼泪夺眶而出:“我……我不知道……”
“当初他娶你时,你可曾拒绝过?”
“我拒绝了,但他拿你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他便刨了你坟,让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顾明鹤眼里闪过一抹阴戾,嘴里却笑道:“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你了。”话毕,又去碾楚常欢的唇,“欢欢,你后悔跟我走吗?”
楚常欢讨好般舔他的手指:“我不后悔。”
顾明鹤道:“当真?”
楚常欢连连点头。
顾明鹤对这个回答甚是满意,旋即拿出手指,去吻他的唇。
楚常欢心内尤怕,但又不得不张嘴回应,逐渐沉沦。
*
梁誉没日没夜地赶路,至庆州时已疲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