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好车,樊溪先带着白暮云熟悉了一下车辆的基本结构,引擎盖、方向盘、油门、刹车、后视镜……耐心地讲解着每个部件的名称和作用,以及行车的基本原理。
“开车最重要的是预判和冷静,”樊溪强调,“眼睛要看远,顾近,手脚要协调。记住,你手里握着的不仅是方向盘,还有自己和他人的安全。”
白暮云听得极其认真,不时提出问题,那专注好学的模样,让樊溪恍惚间觉得像是在教一个天资聪颖却对现代文明一无所知的古代书生,感觉颇为奇妙。
理论讲解完毕,两人互换位置。白暮云坐进驾驶座,深吸了一口气,按照樊溪的指导,调整座椅、后视镜,系好安全带。他回忆着步骤,插入钥匙,轻轻转动。
引擎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车身微微震动起来。白暮云的手心有些冒汗,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别紧张,慢慢来。握紧方向盘,轻轻给点油……”樊溪在旁边轻声指导。
白暮云依言操作,车子缓缓地向前移动起来。他全神贯注,双手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车速和方向。
前进、缓慢转弯、掉头、学习使用转向灯、尝试倒车入库、按喇叭示意……每一个动作,他都练习得一丝不苟。他的学习能力极强,身体协调性也不错,虽然初期难免生涩,但几个回合下来,竟已能像模像样地完成基础操作。
樊溪在一旁看着,心中暗暗称奇。这白暮云,适应能力和学习速度真是惊人。
“好了,今天先到这里吧。”看看天色渐暗,樊溪叫了停,“开车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多练习形成肌肉记忆。记住,在没完全熟练之前,绝对不能独自上路,很危险。”
白暮云依言熄火,拔下钥匙,动作已经流畅了许多。他由衷地向樊溪道谢:“樊姑娘,今日真是多谢你了,耽误你一整天时间。我请你吃饭吧?”
樊溪摆摆手,笑道:“没事,反正我刚好这周末闲着。想好请我吃什么了吗?”
白暮云脸上露出一丝不太好意思,却又带着点期待的笑容,说道:“樊姑娘若是不弃……就吃小龙虾吧?”
樊溪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促狭地看着他:“哦,搞了半天,是你自己嘴馋了,想找个人陪你一起吃,才拿谢我当借口的吧?”
被戳穿心思的白暮云耳根微红,有些窘迫地笑了笑,没有否认。
“行啊!”樊溪爽快答应,发动了车子。
两人驱车来到一家热闹的大排档。红彤彤、油汪汪的小龙虾端上桌,两人正一边吃一边闲聊,许皓月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白暮云连忙脱掉沾满油渍的手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着“陆燃”两个字,他心头一紧,立刻接通。
“喂?皓月哥~”陆燃那带着钩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朋友那边搞定了!那个宋程程,约到了!明天晚上十点,就在我朋友自己开的那家丰华酒店,房间号1803。”
白暮云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好,谢了,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哎,别急着挂呀!”陆燃拖长了语调,带着明显的暗示,“房卡……可还在我手里呢。想要房卡的话……今晚,你得睡我。”
白暮云瞬间僵住,拿着手机的手指收紧。房卡是必须拿到手的关键!可是……他看了一眼对面正好奇望着他的樊溪,心中天人交战。让他去和陆燃……那是绝无可能!但若拿不到房卡,明天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闪过。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用一种近乎壮士断腕的语气,咬牙道:“……行。今晚……来我家。”说完,不等陆燃回应,立刻挂断了电话,仿佛生怕自己会后悔。
樊溪看着他瞬间变化的脸色,好奇地问:“谁啊?找皓月哥有事?”
白暮云放下手机,脸上露出了混合着为难和恳求的神色,眼巴巴地看着樊溪:“樊姑娘……你……你就好人当到底,再帮我们一个忙,行吗?”
樊溪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觉得好笑,心想:这白暮云,之前看着温温吞吞、人畜无害的样子,原来为了皓月哥的事,也能变得这么不择手段嘛?她拿起一只小龙虾,慢条斯理地剥着,问道:“行啊,谁让我吃了你的小龙虾呢?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说吧,又有什么事需要本姑娘效劳?”
白暮云有些难以启齿,支支吾吾地说:“今晚得麻烦你……送我回家。”
樊溪挑眉:“就这?你不说我也得送你回去啊。”
“还……还得送我上楼,进家门。”
樊溪放下虾,擦了擦手,察觉出不对劲了:“到底怎么了?你惹上麻烦了?”
白暮云硬着头皮继续说:“还……还得陪我演场戏……把陆燃手里的房卡……拿到手。”
樊溪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抓住了关键,压低声音:“这么快就约到宋程程了?”
白暮云沉重地点了点头。
樊溪沉默了几秒,看着白暮云那副视死如归又带着恳求的表情,叹了口气:“知道了。我答应你。”
但她随即正色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你现在顶着的是皓月哥的身份。他那些旧情人,尤其是陆燃这种,没一个是好糊弄的,心思多着呢。你小心点,别到时候戏没演好,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她说着,故意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补充道,“要是知道了太多gay圈秘辛,影响了您继续喜欢我们皓月哥的纯洁心灵,我可不负责啊!哈哈哈!”
白暮云被她这番半真半假的玩笑说得脸颊发烫,却又无可奈何。
吃完小龙虾,樊溪开车送白暮云回到公寓楼下。果然,远远就看见陆燃倚在单元门边,正低头玩着手机。
看到樊溪和白暮云一起从车上下来,陆燃脸上立刻闪过一丝不悦,他走上前,阴阳怪气地对樊溪说:“哟,樊大小姐,您这婚约都取消了,还跟前未婚夫形影不离呢?”
樊溪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回敬了一个白眼。
白暮云立刻端起许皓月的架子,眉头一皱,语气带着不悦呵斥道:“陆燃!你客气点,怎么跟我妹说话呢?!”
陆燃被他一吼,非但不生气,反而像是被捋顺了毛的猫,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假惺惺地对着樊溪鞠躬:“哎哟,是我嘴欠!樊溪妹妹别见怪,我跟你开玩笑呢!”
白暮云不想跟他多纠缠,直接切入主题,伸出手:“房卡呢?”
陆燃眨眨眼,一脸无辜加委屈:“不是吧,皓月哥?这连你家门都还没让我进去呢!说好的今晚呢?”他特意加重了“今晚”两个字。
白暮云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樊溪。
樊溪会意,上前一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陆燃,我有点正事要跟我哥聊,挺急的。你们俩……改天再约吧。”
陆燃看看一脸严肃的樊溪,又看看面无表情、但明显站在樊溪这边的“许皓月”,心里虽然极度不情愿,但也知道今晚这好事怕是黄了。
他悻悻地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却没有直接递给白暮云,而是顺势塞进了他的裤子口袋里,动作间,手指极其暧昧地在他臀侧摸了一把,压低声音,带着诱惑的口气说:“好吧好吧……那就等你事成之后,我们再约咯?我可等着你呢!”
白暮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恶心得浑身一僵,强忍着才没有当场把他推开。樊溪在一旁看得也是嘴角抽搐,一阵无语。
陆燃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悻悻然地开车离开了。
二人在屋里待了十几分钟,确认陆燃的车尾灯消失在街角,白暮云和樊溪才松了口气。樊溪临走前,她神色凝重地叮嘱白暮云:“你记住,皓月哥现在还在缓刑期间。按照规定,他是不能主动接触宋程程这种涉嫌贩毒的人员的。你明天晚上去,问完你想知道的、关于他父母的事情之后,立刻离开,不要多做停留,也不要被她抓住什么把柄。离开之后,马上给我发个信息,我会立刻安排信得过的同事去酒店抓捕她。明白吗?”
白暮云将这番话牢牢记在心里,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多谢樊姑娘提醒!”
送走樊溪,公寓里只剩下白暮云一人。他拿出那张还带着陆燃气息的房卡,握在手中,感觉沉甸甸的。为了以防万一,白暮云还在许皓月手机里记录了会面的时间地点。
明天晚上,他将要独自面对那个可能知晓许皓月父母死亡真相的关键人物。为了许皓月,他必须小心谨慎,完成这场危险的会面。
第84章 演员(古代-许)
第二日清晨,天光微亮。阿木像往常一样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准备伺候少爷起身。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吓了一大跳——只见自家少爷直接和衣躺倒在冰冷的地上,连那身大红的喜服都没脱,头发凌乱,脸上甚至还隐约带着未干的泪痕,就这么蜷缩着睡了一夜!
“少……少爷!”阿木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他想不开出了什么事,慌忙扑过去摇晃他,“少爷您醒醒!您怎么了?怎么睡在地上啊!”
许皓月被这阵剧烈的摇晃弄醒,宿醉带来的头痛让他眉头紧锁,不耐烦地挥开阿木的手,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看着阿木那副天塌下来的表情,只觉得一阵无语。
阿木见人醒了,稍微松了口气,但立刻又警惕起来,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今日风往哪边吹?”
许皓月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头都因为睡地板而嘎吱作响。他没好气地白了阿木一眼:“我说你们古代人真是麻烦,多此一举。你下次直接问‘你是许皓月还是我家少爷’就行了,搞什么暗号,文绉绉的。”
确认了眼前还是那位不省心的许公子,阿木苦着脸,长长地“哎——”了一声,像个操心的小老头:“我家少爷到底啥时候才能换回来啊?”
许皓月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喜服,哼道:“不至于吧?我昨天戏演得还不够好?接亲、拜堂、喝酒应酬,哪一样给你家少爷丢人了?”
“许公子您戏是演得好,没露馅儿,小的佩服!”阿木先是捧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愁容满面,“可……可这成了亲,总不能夜夜让新娘子独守空房吧?我家老爷还眼巴巴地等着抱孙子呢!这时间长了,肯定要穿帮的!要不……您就……”他挤眉弄眼,意思不言而喻。
“你打住!”许皓月立刻抬手制止,义正辞严,“想都别想!”他可不打算告诉阿木自己只睡男人这档子事,否则这碎嘴一定说个没完。
话刚说完,许皓月自己却猛地愣住了。一个被他忽略的、极其严重的问题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的脑海——
他是睡了陆燃之后才换过来的!
那……白暮云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将会是赤身裸体、可能还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的陆燃!以陆燃那骚浪贱的德行,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还在身边,绝对会得寸进尺,撒娇卖痴求着再来一发!
那个单纯又脸皮薄的白暮云,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他会被吓成什么样子?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
他转念一想,一股莫名的怨气顶了上来:呵,他白暮云都能心安理得地拜堂成亲,转头还写信跟苏叶说什么“无遗憾矣”,我他妈不过是跟个旧情人约个炮,怎么了?!
这么一想,心里那点对白暮云处境的担忧瞬间被一种近乎赌气的情绪取代。反正是我许皓月的身体,又不是他白暮云的,我在这儿瞎操什么心!严格来说,陆燃也不能拿白暮云怎么办,毕竟他许皓月才是在上面出力的那个。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另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又狠狠给了他一下:凭什么?!凭什么陆燃那家伙都能抱着白暮云睡觉!而我却只能在这里替他应付新娘子?!这他妈到底是谁亏了?!
“妈的!失策了!真是便宜陆燃那个王八蛋了!” 许皓月懊恼地捶了一下墙壁,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换回去,把陆燃从那间公寓里扔出去。
想到那个画面,许皓月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也顾不得脑袋还在一抽一抽地疼了,猛地从地上蹦起来,抓着头发,对着空气就是一顿暴躁的输出,各种现代国粹脱口而出,听得旁边的阿木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这位许公子又突然发什么疯。
“许公子!许公子!”阿木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内心风暴,“您还是赶紧换身衣服洗漱一下吧!等会儿还要带着少奶奶去前厅给老爷敬茶呢!这规矩可不能废啊!”
许皓月被拉回现实,看着身上皱巴巴的喜服,认命地叹了口气。罢了,戏还得演下去。他无奈地按照阿木的安排,迅速换了身常服,草草洗漱了一番。
在通往厅堂的回廊里,他第一次看清了这位新娘子的真容。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衣裙,身姿窈窕,面容清秀,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倒也算是个美人坯子。
许皓月冷眼旁观,心里却忍不住冒酸泡泡:长得也不赖嘛……白暮云那呆子,说什么天意弄人,搞不好是看到漂亮姑娘就动了心,才顺势把我给甩了吧?还装得一副情深不寿、被迫无奈的样子!这想法让他极其不爽,仿佛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觊觎了,即使那个所有物本身也并不属于他。
孙美玉见到他,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依着规矩,柔柔地屈膝行了一礼,声音甜得能齁死人:“夫君。”
许皓月被她这声“夫君”叫得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他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微微颔首,回了句:“娘子。” 多一个字都不想给。
两人就这样貌合神离地去了前厅。
白昭早已端坐在主位上,看着眼前这对璧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慰笑容。接过儿媳奉上的茶,喝了一口,改口给了红包,一套流程走得其乐融融。
“好好好,”白昭笑着,目光在儿子儿媳脸上转了一圈,尤其多看了儿媳一眼,见她眉眼间带着些许倦色,便意有所指地体贴道:“儿媳真是懂事知礼的好孩子。其实不必起这么早的,若是昨晚……劳累,多歇息些时辰也是应当的。” 这话里的暗示,连旁边的阿木都听懂了。
孙美玉脸颊更红,有些无措地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许皓月。
许皓月心里翻了个白眼,知道这关混不过去,只好主动开口,语气坦然,仿佛真是那么回事:“父亲,是孩儿不好。昨日心中高兴,不慎多饮了几杯,醉得不省人事,怕唐突了娘子,便在自己房中歇下了。让父亲和娘子挂心了。”
白昭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打着哈哈圆场:“无妨无妨!儿媳千万别往心里去。暮云他……他酒量是浅了些。你们年轻人,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
他生怕新媳妇不高兴,赶紧转移话题,“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们自行安排吧。暮云啊,你带娘子在府里熟悉熟悉环境。对了,今晚是中元节,街上有夜市,颇为热闹,你们夫妻二人不妨也去走走看看。”
“是,父亲。”许皓月恭敬应下。
送走白昭,厅里只剩下新婚夫妇二人,气氛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还是孙美玉先打破了寂静,声音依旧温柔:“夫君,我让惠兰备了醒酒汤,你用一些吧?”说着,对身后的贴身婢女惠兰示意了一下。
惠兰连忙端上一碗温热的汤水。
许皓月正觉得宿醉难受,也不客气,接过来仰头“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完了,把空碗递回去,干巴巴地道了声谢:“多谢娘子。”
道完谢,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立刻找借口开溜:“娘子,如今咱们这府邸也不算大,各处位置,我让管家带你仔细转转便是。济世堂那边还有些药材需要整理,我就先失陪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夫君!”孙美玉急忙叫住他,眼中带着一丝期待,“那今晚去街上走走,你可别忘了?”
许皓月满脑子都是赶紧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氛围,想也没想就随口应道:“知道了。”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着姑爷匆匆离去的背影,惠兰凑到自家小姐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不满和猜测嘀咕道:“小姐,您说,姑爷他该不会是不行吧?”
孙美玉脸色微变,轻声呵斥:“住口!休得胡言!父亲方才不是都说了,他是酒量不佳……再说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急。” 话虽如此,她眼底深处,还是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疑虑。
她们主仆的对话声音虽轻,却被故意放慢脚步、躲在廊柱后偷听的阿木听了个一清二楚。阿木气得直跺脚,心里为他家少爷叫屈:我家少爷才不是不行!可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憋着一肚子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