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下一顿,从快递夹缝里拿出一张卡片。
是一张明信片,来自香港。
他垂眸看上面印着的字——
“As cold waters to a thirsty soul, So is good news from a far country.”
有好消息从远方来,就如拿凉水给口渴的人喝。
出自《圣经·箴言》25章25节。
这种感觉真奇妙,像信件这种表达方式在从前很常见,信息通达的年代就变得稀有,却浪漫非常。
那就像一条纽带,无论叶满漂泊在哪个远方,也和他联络着,给他送来代表爱和希望的文字。
尤其是这次,信来自香港,好的消息从远方来,就像未卜先知的报喜鸟。
修长的手指夹着明信片,随意翻过来,上面是小满的字迹——忽然发现明信片就是可以看到明着的信的卡片,笑了很久,哈哈哈哈,也要告诉你。
他站着想了两秒,琢磨着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莫名其妙也笑了好一会儿。
叶满给他传信,正面是来自远方的好消息,背面是送给他开心。
第二天早上,叶满醒来,感觉到自己身体清清爽爽,顿时松了口气。然后他看到了韩竞给他写的信。
由于谭英的影响,叶满非常喜欢文字表达的方式。
他充满期待地打开,屏住呼吸,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
因为他从前没有过幸福,所以装载幸福的池子才挖了很浅的深度,源源不断的幸福倒进去,就容易满溢出来。
他不知道怎么缓解满溢的幸福感,于是他在床上滚了两圈,又把信一个字掰成两半看了一遍。
他穿上鞋,跑进客厅,在厨房找到了韩竞。
“韩竞,早。”他趴在岛台上,用手晃晃那页纸,羞赧又雀跃地说:“我看完了。”
韩竞转身,把鸡蛋水放到他面前:“我也看到了你从香港给我寄的明信片,喝了。”
叶满端起来,鸡蛋水是微烫的,正好喝。
想起童年的鸡蛋水,早上三四点钟,他还在被窝里,被叫起来,为了爸妈高兴,他喝下那滚烫的鸡蛋水,满嘴是燎泡。
现在他在窗明几净的家里,面前没有对他冷脸的人,他远离家千里,那碗鸡蛋水好喝得不可思议。
他舔舔嘴唇,笑眯眯说:“你看到明信片了?”
韩竞没忍住笑:“嗯,明着的信的卡片。”
叶满用力点头,这个真的好神奇。
韩竞弯唇:“我也有一个重大发现。”
叶满凑近一点,瞪圆眼睛,认真听。
韩竞抬手一点他的眉心,低声说:“我发现脑袋就是装着脑子的袋子。”
叶满一愣。
好像还真的是啊!
随后捂起肚子,笑得弯了腰。
等他笑得差不多了,韩竞把早餐递给他。
叶满小心翼翼把那张纸收起来,捧着盘子,眼睛偷瞄他,说:“哥,我要回贵州了。”
韩竞随意地问:“不在西宁过年吗?”
“他们叫我很多次了,是关于那些猫和狗。”叶满有些局促:“我在江西时就决定去了,他们现在正在试着做账号,有点成果但不大,他们说需要我,我也……准备继续做账号还钱,我现在一共欠你五万八千三。”
韩竞:“……”
他肯定把车油耗什么的都算了。
“你怎么不把路上吃的油条也劈开算呢?”他似笑非笑盯着他,手撑着岛台,盯向叶满,这姿势压迫感很强,叶满吞了吞口水。
他没吭声,于是韩竞反应过来了,叶满还真把油条劈开算了。
韩竞:“柳妹他们说你给留了钱,不是说那是家里的店吗?怎么还留钱?”
叶满:“……”
韩竞上前一步,语气不悦:“你跟我算这么清,是不是又想着哪天分开了互不相欠?就像在冬城我留给你的奖牌一样?”
叶满缓慢地眨了一下眼,韩竞不说他都想不到这里,眼底生出了一阵恐慌。
不,不想分开!
“没、没,”他连连摆手:“我没有这个意思啊。”
韩竞没再挑刺:“那就别和我分得那么清。”
叶满说:“好吧……那些钱是我不对,但是以前路上的钱我还是要还你的。”
韩竞眯眼看他,有些危险。
叶满低下头,红着脸说:“我们以后要一起生活,那些算……算婚前债务。”
我在跟他求婚吗?天啊,我怎么敢说出这句话?是因为他昨天说他们两个是家人给我的勇气吗?我能和他组成家吗?
家……是什么样子的?
韩竞:“……”
窗外灿烂的阳光洒金一样填充这个厨房,落在叶满微微凌乱的卷毛儿上,看上去非常柔软。
这只小卷毛儿边界感和原则性很强,但性子软,很乖。韩竞知道只要自己坚持不让他还,那叶满肯定就答应他了。
但强行这样的后果就是叶满会在其他地方找补,拼命送他东西、对他好,直至与他心目中的五万八千三等值。而这个“等值”会远远超过那点钱,同时还会伴随着挥之不去的“亏欠感”和“不平等感”。
韩竞思索片刻,说:“你说婚前就婚前,不过我也不算你利息,也不给你时限,你一天还我一块钱两块钱都行。”
叶满笑了起来,绕过岛台去抱他。
“但婚后……”韩竞垂眸看他,深邃的眸子里映着他的影子:“不,从现在开始,一起赚钱一起花,好吗?”
“……”
叶满慢慢瞪大眼睛,韩竞这是默认了结婚吗?昨天他也说是自己的家人,所以他决定和自己有一个家了吗?
第177章
“又不行?”韩竞掐住他的腰, 把他抱到岛台上。
做这动作时他的手臂肌肉隆起,黑色卫衣袖子都被撑起,非常性感、强壮。
叶满咽了咽口水, 对韩竞的本能渴望让他的血液流速在加快, 他开始心不在焉, 忘记刚刚韩竞说了什么。
“小满……”
轻微一声哼, 韩竞的唇被吻住, 眼眸迅速暗下来,嘴唇贴着他摩擦,低低说:“好久没在一起了, 想我了是吗?”
叶满非常诚实:“嗯。”
韩竞灼热的呼吸在他的皮肤上游移,呼吸微促:“我也好想你。”
叶满一点点酥化,快要掉渣儿了,因为韩竞这句话深吸一口气, 呼出时断断续续, 有种胆战心惊的急迫感, 苍白消瘦的手抬起,紧紧抓住了韩竞的领口,把他拉近自己。
慢慢的, 他躺倒在了空无一物的干净岛台。
小侯推开门, 刚迈出一步,立刻缩了回去。
他有些苦恼地想,他们两个是不是忘记家里还有一个喘气的。
不过, 他哥习惯好,好好的咬人干什么?就嫂子那没几两的肉他也舍得下口。
一个小时之后,他推门走出去,叶满刚从浴室出来, 脸还红着。
看见小侯,他非常震惊,甚至后退了一小步。
两秒后他勉强镇定下来,结结巴巴说:“早、早……我去书房。”
小侯还没来得及说话,叶满飞快钻进了书房,门关了。
真是奇怪,他明明比自己大很多,可有时候举手投足像个害羞的孩子。
“哥。”小侯走进厨房,端起他哥的早餐,随口说:“我在你们这儿过年了。”
韩竞:“我们要去贵州,可能过年得在那边了。”
小侯愣了一下:“去贵州?花姐那儿?”
韩竞:“不是,去小满的朋友那儿。”
小侯:“我跟你们走。”
韩竞:“不带你。”
小侯停住:“为什么啊?”
一门之隔,叶满蹲在书房里薅头发。他好崩溃,他刚刚完全不知道家里还有一个人,他们在厨房那样那样,会不会被人听到了?看到了?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的。
他抱着脑袋,慢慢呢喃:“不会。”
食指插进头发里,他方才还亮闪闪充满幸福的眸子渐渐黯淡下去,变得空洞、麻木,而后他像被钉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韩竞打开房门时,叶满在哭。
眼泪一滴一滴砸下来,将深色地板染得更深。
韩竞身体一僵,快步上前,把他揽进怀里。
叶满跪在地上,就这么靠在他的身上哭,像一个绝望的孩子。
小侯没见过这样的人,他一声不吭,眼睛里仿佛盛着巨大的痛苦,泪水涌出来,先填满眼尾的窝,再瀑布一样坠落。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看得人非常绝望,喘不上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