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壮壮无语。
但是他不知道叶满是认真的,他每天都挂念自己的那盆植物。
他没有人可以托付,所以每一次出差前他都会妥善安置那盆蒜。
他把那个花盆放在了卧室窗外,牢牢捆绑在护栏里,如果冬城下雨,它就不会缺水,但是这些天他一直关注天气预报,那边很干旱。
总而言之,就是叶满也想回去。
孙媛又看向王壮壮。
“谁愿意在这里待着啊?”打工人正在觉醒自我意识,他越说越生气:“不知道这单位是他俩开的呢,一幅老板老板娘的架势,还直接在客厅就搞起来了。”
他这人很容易上头,一拍床,说:“打电话,你敢打我就敢和你一起回。”
孙媛点点头,当场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电话开的免提,这会儿已经挺晚,拉萨都天黑了。
老所长那边估计已经歇下,说话迷迷糊糊的。
孙媛这人性子直,看得出她已经忍挺久了,开口说话都有点咄咄逼人,把对面的老头儿搞得蒙圈。
“所长,这活儿我们干不了了,你换能干的过来吧。”话出口,估计是也不打算在这单位干下去了。
“怎么了这是?”老所长语气很和蔼。
孙媛开始了维权。
她把这些天的经历一一说出来,有条有理,里边有很多叶满都察觉不到的事儿,他默认一些事情是他的任务,但是孙媛提出不合理,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权益被侵犯。
叶满永远不会像孙媛这样条理分明,不会像她那样逻辑清晰,所以他这辈子的事业都不会有什么进展。
王壮壮在一边冲叶满努嘴,压低声音说:“这女的真厉害。”
叶满没吭声,竖着耳朵仔细听对面的动静。
等孙媛说完,老所长进行发言。
第一句:“我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会处理,你们随便吃,单位全给报销。”
第二句:“年终奖照旧,你们踏踏实实在那里干,很快就能回来。”
第三句:“不要因为个别人对单位有什么情绪。”
叶满觉得自己没提取到什么有用信息。
挂断电话,孙媛苦笑了声,说:“白打。”
房间里安静下来,几个人都没说话。
就在这时,门外出现脚步声。
王壮壮眼疾手快,赶紧把灯给关了。
他们以为说话被偷听,其实没有。
因为他们很快听到外面的调情声。
夜晚十一点,三个苦逼打工人围在一起,尴尬地摸黑吃肯德基。
那不隔音的门现场直播着一些少儿不宜的剧场,激动得恨不得把客厅里的沙发移位。
叶满感觉到无比焦虑,尤其在他确定自己无法逃离现在环境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喘息都难。
他很厌烦背叛下的这种事,那个男人背叛了家庭、子女,他就像一个没有思想的肉虫,只会蠕动着他恶心的东西做恶。
王壮壮的呼吸有些粗重。
黑暗是叶满的舒适区,他的所有敏感触角会偷偷探出,去小心探知眼睛看不到的东西,来保证自己在黑暗中安全生存,这是他很小时候就练就的技能。
他触碰到了王壮壮粘腻的呼吸,那呼出的气体极具污染性,臭烘烘的,仿佛隔着床与床之间的间隙扑到了叶满的指尖,坏掉的猪油蒙上了皮肤,堵得他无法呼吸。
王壮壮是个人渣,他在特意喘给孙媛听。
叶满觉得自己正一点点陷入泥潭里,泥潭里是自己挣脱不了的环境和一眼看到头的未来。
如果是别人在这里,王壮壮一定不敢,可叶满太怂了,他无所顾忌。
“看你一天咋咋呼呼的,肯定没有男人要吧?”王壮壮吊儿郎当笑着说:“平时不觉得寂寞吗?”
如果是韩竞在这里呢?
叶满莫名其妙想起了那个人,那是叶满从小到大遇到过最强壮的男人,如果他在这里,王壮壮说不准连喘气都不敢。
“孙媛,”王壮壮开了口,低低道:“你有男朋友吗?”
孙媛往叶满身边躲了躲,没吭声。
叶满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团火在烧,越来越旺,他试图扑灭它,但是看不到世界的黑暗好像成为孕育坏脾气的温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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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叶满过去那二十七年里,总是觉得自己很扭曲,情绪不稳定。
他爆发过一次,就在不久之前。他仍记得自己对父亲暴怒时不可自控的恐怖。
外面糜烂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们同岁,但是你比她可漂亮多了。”
“你要是我女儿该多好?”
“他们两个算什么?我早就忍了很久了。”
他和妈妈算什么?
叶满好像从未长大,时间在他身上的体现只是他的体型变大、头发变长,月光落下,他还是那个走在乡路上的小小影子。
那时叶满都六岁了啊。
六年里,那个男人一直和他的初恋、他的真爱在一起,那这个家算什么?他和妈妈算什么呢?
“来哥这儿坐,”王壮壮低而宠溺地说:“我给你看个东西。”
漆黑的房间里,那样的背景音里,叶满混沌地感觉到孙媛抓住了自己的衣摆,紧紧扯着。
那个女人在害怕,她在求救。
叶满这个怂货,他甚至无法产生一点点威慑力,在别人看来,他没办法保护任何人。
他一向随波逐流,看到什么都淡淡的,从不多管闲事。
有人认为他这次也一样,会冷眼旁观,他不会想失去工作的,一旦叶满有什么反应,外面的人一定会察觉。
这个房间逼仄,床与床之间只有一个五十公分见方的小桌子,上面放了氧气罐。
三个人离得很近很近,呼吸都能互相察觉。
叶满不知道孙媛在想什么。
他和孙媛不算熟,也不了解她。
外面男女的声响让一个人热血沸腾,让另一个踩在了悬崖之上。在远离故土的异地,无人相识的三千米海拔高原,恶意和恐惧正在扩散。
叶满心脏跳得很厉害,越来越厉害,他觉得自己的大脑缺氧,发木发麻,他探出的触角察觉到王壮壮正要起身的趋势。
“叶满,咱俩一起吧。”王壮壮下了床,随意地邀请。
孙媛一下子放开了叶满的衣服。
那让叶满感到了一种难过和难堪,他从来不被信任。
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无法分析自己的真实感受,他找不到出路,只能看到那些泥泞的情绪一直积压、积压。
“别碰她。”叶满低低道。
男同事走到两个人面前时,叶满说出了这句话。
王壮壮的手正按在裤腰,离得近了,叶满嗅到了多日未洗澡的腥臊味儿,带着热烘烘的粘稠。
他想吐。
他的大脑快要被煮沸了,几乎掀开头骨,说出的话却很小,像是呢喃,这样近的距离,甚至旁边的人都没听清。
“什么?”王壮壮懒懒散散说:“你不想就给哥让个地儿。”
叶满在那一刻溃堤了。
他在男同事猝不及防时猛地起身,狠狠将他推翻。
孙媛反应迅速,连滚带爬跑到门口,打开了灯。
等她回过头时,发现叶满正抄着氧气罐,凶狠地向那个死胖子砸下去。
那个老实木讷的青年一反常态,让孙媛几乎认不出,他站在床前,将那份量不轻的金属氧气罐毫无章法地砸向王壮壮,每一次都狠到用了全力,而那个刚刚试图侵犯她的男人,他竟然是光着屁股的,他早在黑暗中解开了裤子。
孙媛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下意识打开门,想要跑出去求救。
而门开的一瞬,客厅里纠缠的两个人也暴露在视野下。
她的大脑“嗡”的一声,听到叶满压抑而凶狠的声音说:
“我说,让你别碰她。”
“听懂了吗?”
“垃圾!”
“垃圾!”
她敞开的手机摄像头记录下了全部,并在叶满说那些话的时候眼泪砸了下来。
所有人都惊住,当一个老实人发怒的时候,会更加让人恐惧震撼。
王壮壮本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现在只敢缩在床上,抱着头一声不敢吭。
孙媛害怕出事,连忙跑了过去,抱住叶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