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晚上谢恺封睡哪里都行,就是不能睡在他这里。
谢澈将做好的饭菜端出来,就见谢恺封坐在悯希对面,不厌其烦地低声道:“宝宝,别赶我走,让我跟你挤一挤,我抱着你睡,嗯?没我在,谁能帮你暖脚。”
“没有人能比我暖得更仔细。”
悯希警告性看他一眼:“再不闭嘴你连饭都别吃了,现在就滚。”
能看出心意已决,没有可以谈的余地。
谢澈拿着碗筷坐在凳子上,出声道:“我手里有一些现钱,恺封,你可以拿一些去给家里有空床的镇民,让他们收留你一晚。”
从刚才起,谢恺封就将谢澈一直视若空气,他一插话,谢恺封那挺直的脊背,更硬得似是一把钢铁制成的长伞。
他笑意盎然地转过目光,“谢谢哥哥,但不必了,我自己有。”
有谢恺封在,这场饭局注定是不会出现,像寻常人坐在一起聊聊笑笑的场面,从头到尾,都是谢恺封在说话,悯希理都不理,谢澈会善解人意地解围应上一句。
怪异又难熬的十几分钟过去,悯希最先放下碗筷去洗漱,他的背影冷漠又决绝,驱赶之意尤为明显。
吃完饭的谢恺封站在门边,又一次问:“宝宝,我真走了?”
悯希没说话,用力把伞塞到他手里,悯希这一下使尽了全身力气,但凡身量不及他甚至与他相当的人受了,都会往后退半步。
偏偏谢恺封一动不动,着实让人懊恼,最后对方还无奈一笑:“真无情,乖乖宝宝,我明天再来找你和小宝宝。”
悯希“嘭”一声关上了门,用来表达对谢恺封这些腻歪称呼的不满。
暴雨飞舞,雨帘在风中来回扭曲,隔着一扇门,能听见男人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黑水中,由近走远,室外重新寂寞下来,归于平静。
悯希靠在门上,一颗倒悬的心脏慢慢摆正,呼吸也终于顺畅了,他一抬眼,看见洗好漱的谢澈在前面站着看他:“对不起,恺封一直以来都是一副……让人头疼的性子,让你困扰了。”
悯希垂眼,走回床边,爬上三八线的里侧,盖上被子了才低声道:“他是他,你不用替他道歉。”
谢澈眸光不明:“你好像很不喜欢恺封。”
悯希:“嗯,我有点困了。”
看来是真的很不想聊谢恺封。
谢澈温和一笑,唇角勾起时,他那彰显个人特色的梨涡便因此露出,他很好脾气道:“睡吧,这小镇有政府管,相信救援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们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
……
无尽的雨声让小镇过早地陷入睡眠之中。
一直到深夜,雨势还没停,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暴雨,足以让镇民们一年到头的心血都付诸东流,但没办法,田埂淹都淹了,没人能够挽救。
满镇飘着淡淡的绝望气息。
嘎吱——
万籁俱静中,某一间屋子前突然响起很不和谐的一道声音。
满身黑衣的男人站在门前,将一根银针塞进锁里挑了两下,锁舌就弹开了,当他推开门踏进门槛时,那截衣摆被风卷起,露出了一点被草草包扎过的腹部。
屋子里经过几个小时的闷化,温度有所上升。
男人走到床边站定。
桌上的蜡烛没有吹,在持续不断地燃着,它照出来的光柔软发黄,衬得悯希的睡颜恬静又安好,谢恺封在悯希的脸上望了许久,才挪移到他的身边。
悯希抱着被子缩在墙那边,小小一个,没占多大位置,谢澈则枕着手躺在外侧,两人隔着一条泾渭分明的三八线,没有一点肌肤上的触碰。
但悯希身上的香味经过一晚上的氤氲,从骨子里发了出来,与谢澈暧昧地相融,致使两人虽然没贴在一起,却比这更难以言说。
宝宝,你真的好美,好爱你……
但怎么总有这么多碍眼的人在妨碍我和你呢?
老公这就让他们消失好不好?
谢恺封弯腰,将一对耳塞轻轻塞到悯希的耳朵里,而后眼睛微微上抬吸了口气,一只手猛地拉住谢澈的衣领,将人用力扯到地上。
没想到睡得好好的会突然遭此重击,谢澈嘴里发出痛苦的低吟,马上又被重重攥住了脖颈。
谢恺封不断地收紧掌心,交错的青筋从他手背上冒出来,极具狰狞。
谢澈一张脸迅速变得窒息通红,他拼命拽着脖子上的手,双腿来回蹬,某一刻,竟真被他挣脱了。
男人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往外跑,当他的手放到门板上时——一个重物发狂地砸上了他的后脑。
噗通一声,谢澈摔倒在地,脑后流出液体,在他身下迅速形成一个血泊。
谢恺封从后面追上来,重新攥上他的脖颈,一边攥,一边用手里的尖刀来回在他心脏上捅。
“哈哈,哥哥,你再跑啊!不是很能跑吗,再继续跑啊,哈哈哈……”
尖刀在肉里来回刺进、刺出,大股大股的血溅出来,喷了谢恺封满脸,他笑得几乎要断气。
被他攥着的人胸口很快不再起伏,双眼直直盯着天花板。
死了。
谢恺封最后又捅了一刀,撑着膝盖站起来,他用袖口摸了一把脸,带着病态的红晕喃喃着:“宝宝,你不该和他睡在一起的,都是他引诱你,是他的错。”
尸体的后续处理比较麻烦,但谢恺封此刻有的是耐心和激情,连老天都在帮他,这雨天是最好的埋尸帮手。
谢恺封将谢澈拖出门口,扔垃圾一般撇在一边,再拿出一早放在门边的铲子在院中挖起坑来,他的手臂坚硬有力,随着动作鼓起流畅的线条,一个深坑不多时就在他的脚下出现了。
谢恺封将谢澈踢进去,再把刚才的土重新填下去,踩平。
做完这一切,谢恺封心中有一种大事了却的快感,他唇角不知何时自己勾起来,本该英俊的五官,却因这个笑显得有几分诡异。
站在院子中淋了会雨,谢恺封等过快的心跳在冷水中渐渐平复,将铲子扔掉,准备进去找悯希。
然而,下一瞬。
刚扭过身,伴随着雷声轰然炸开——
他清楚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长着谢澈的脸。
谢澈眉头紧锁,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
谢恺封瞳孔颜色微微变深浓,在气息变快时,朝谢澈背后的门里看去……地上哪有血?
冷水能让头脑变冷静,三四秒过去,万事变得明了,谢恺封冷淡道:“谢长山给了你表?”
谢澈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站在门口,似是怕外面的雨声太大会把悯希吵醒,将门往里合了一些,“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动手。”
谢恺封没有丝毫被发现的不堪,他平静至极:“这有什么好想不到的,我才是没有想到,谢长山会把表给你这么窝囊的人。”
谢澈摇了摇头:“你太自大了,我是他的儿子,迟早要有的。”
谢恺封用一种思考的眼神专注地看了眼谢澈,良久,他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笑意满满道:“哥哥,这次是我的失误,下次,你可要躲好,千万别被我得手了……好了,我现在要进去看看宝宝。”
他淋着雨往屋子那边走,却见谢澈没给他让开路,反而堪称残忍地宣布:“晚了。”
晚了?什么晚了,这窝囊废在打什么谜语。
谢恺封不以为意,直到看见谢澈后面隐约露出一点白色的衣服剪影,他对悯希的所有都了如指掌,当即看出那就是悯希今天身上穿的衣服,他骤然手指一曲,望向远处。
谢澈侧过身子,将似乎刚睡醒还没有缓过迷糊劲的悯希抱在怀里,温柔道:“吵醒你了?”
悯希对这个怀抱毫不排斥,顺从地被他握着肩膀,把脸颊贴上他的胸膛,“嗯,你们在吵什么,好大声。”
眉头拧紧,呼吸变快,谢恺封在今晚第一次变了脸色:“宝宝!”
悯希被这一声吓得差点跳起来,他睁大水意淋漓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谢恺封,生气道:“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叫我?”
他扭头想向谢澈求助,却连声音都还没发出来,就被大步走过来的谢恺封捉住手臂:“跟我走,宝宝,你不是最讨厌有人骗你?他在骗你,你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最后几个字,谢恺封几乎歇斯底里,眼睛通红。
悯希却被他这副疯态吓到了,重重甩开了他,语无伦次道:“你自重一点。”
悯希重新窝进谢澈的怀里,仿佛那里是最安全的领域,能替自己抵挡一切的避风港,谢澈抱紧了他,刚想说话,就听远处传来声音:“嘀唔嘀唔嘀唔——”
狭窄的小镇道路很少,能看见高处有红蓝色灯光交杂的车辆疾驰而来。
是救援队!
救援队来了!无数睡梦中的镇民被此声音吵醒,猛扑到窗边欢呼。
谢恺封在这样的背景音中,像被抽了一管血水,脸上的血色疾速消退,他抓住悯希的手,发出的声音在镇民们的大声呼喊中断断续续地传到悯希耳朵里。
“宝宝……”
“我爱你……相信我,他是骗你的……”
“不要跟他走……不要信他……”
他宛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捉着悯希的手腕不放,哪怕有人现在挑断他的手筋,砍断他的手,能一直捉着悯希,他也甘之如饴。
但没人挑断他的手筋,也没人砍断他的手,有的只是谢澈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
“不要理这个神经病,等警察来了,交给警察处理。”
谢澈牵住悯希的手,柔声安抚道:“我们回家吧,回去好好休养一阵,再筹备我们的婚礼。”
第31章 催眠(31)
一辆辆救援队的车挺入小镇内, 人影幢幢,大车与小车下来的人各司其职,一些去深水处查看有没有求救声, 一些去询问镇民们伤员情况。
这些车中,有一辆是谢家的。
谢长山吩咐过下面的人, 谢澈和谢恺封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 都要立刻上报让他知道。他从昨晚就得知两人先后出现在小镇附近,气得连吃两颗降血压的药才没发病, 谢长山连脑子都不用动,就猜出两人是为谁而去的。
他谢家的人怎么都这副德行, 为一个男生神魂颠倒,连命都不要了?
可有什么办法?
两人虽都是狐媚之女生下来的孩子,上不得台面,但他谢长山的种就这么两个,他们要有三长两短,谢家偌大的财产谁来继承?
于是谢家的车几乎是彻夜出动。
保镖第一时间与谢澈接上了头,碰面的第一眼,他就忍不住往谢澈手中拢抱的人看去。
漂亮得不可方物,眼睛还是朦胧的, 没太睡醒, 嘴唇殷殷,似乎是太怕冷了, 不断挤进谢澈的怀里取暖, 黏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