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夜知闻道,“我还能骗你吗?”
铁横秋眉头紧锁,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我只是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堕魔……”
“我也搞不懂!”夜知闻拨了拨头上的翎羽,“不过,我是看出来了,不过你别说,他这魔尊当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活脱脱就是块当魔尊的料!之前在人间两百年,真是耽误他的资质了。”
铁横秋:……你这是夸人还是损人啊。
“他做什么都能做得极好,却不代表这就是他想要的。”铁横秋眉头蹙起,“我记得,那个时候大师兄跟我说过,月尊入魔一事是遭人陷害。他明月一般的人,却遭算计堕魔,心中肯定很愤懑至极。偏生他又是极骄傲的一个人,这般痛苦,之能藏在心里,难以与人诉说。”
夜知闻:……神经,你还心疼上杀人不眨眼的魔尊了?
真的是,别人畏惧他杀人不眨眼。
只有你心疼他不眨眼会眼干眼涩眼疲劳。
看来相思等同脑疾,幸好我是单身鸟,吱吱。
第122章 月薄之归来
夜知闻压下心中吱吱喳喳,只道,“你会不会想多了呢?我看他这个大魔头当得是很自在啊。”
铁横秋却道:“如果他真的自在,就不会以假面示人。”
说着,他把指尖收紧,在锦被上攥出深深褶皱,“更不必……将我这个‘知情人’像个见不得光的秘密般藏在这深宫之中。”
夜知闻哑然。
“他显然是不想要让‘月薄之’和‘魔尊’这两个身份扯上任何关系。”铁横秋低垂着眼睑,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怅然,“所以,连带着我的存在……都成了不可言说的禁忌。”
夜知闻苦恼地挠了挠羽冠,实在难以理解这份复杂心绪。他眨了眨眼,突然灵光一现:“像我们朱鸟,特别喜欢把最大最圆最饱满的松子什么的藏到树缝里,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说着,他的脑袋还前后晃动,比划一个用鸟喙啄树缝的动作,“说不定月薄之也是这样,只是想把你藏进谁也发现不了的树洞里呢?”
铁横秋连连摇头:“你在想什么呢?”
这个重重禁制的魔宫密室是树洞?
月薄之是你这种馋嘴傻鸟?
我最大最圆最饱满?
话音未落,殿外禁制突然泛起一阵水纹般的波动,涟漪层层荡开,在虚空中激起细微的灵力震颤。
夜知闻顿时一激灵,慌忙扑到床前,一把按住铁横秋的肩膀就往锦被里塞,:“哥们,不……主人,祖宗……您就行行好,把眼睛合上好么?”
他这一通手忙脚乱,头冠翎羽跟着东摇西晃,像风中凌乱的蒲公英。
铁横秋被他这通折腾弄得哭笑不得,但一想到即将看见的人,莫名生了近乡情怯之感,既盼久别重逢,又怕物是人非。
他便配合地闭上眼睛,刻意放缓了呼吸,连带着周身灵气都尽数收敛,当真像个熟睡的病人。
夜知闻见状,这才长舒一口气,仔细掖了掖被角,转身坐到炉子旁边拨动炭火。
铁横秋闭着眼睛,听着火钳拨动炭火的声音。
忽然嗅到一缕熟悉的冷香,像是雪后初绽的梅,那气息裹挟着殿外带来的寒气,渐渐晕染在帷帐之间。
只是这气味,铁横秋就知道是谁来了。
那一股熟悉感满上心头,让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听到夜知闻的声音响起:“尊上,你回来啦,那我出去了?”
铁横秋没听见月薄之的回答,但他很快听到夜知闻放下铜钳,走出门外的声音。
铁横秋在黑暗中想象着:月薄之定然是微微颔首,那双总是含着霜雪的眼睛甚至没有多看夜知闻一眼,只是用沉默示意对方退下。
唉,这可真是月尊的风范。
铁横秋发现自己想念月薄之,明明只是睡了一觉,原本并不认为是久别重逢,如今却那么的恍惚。或许在意识深处,他早已知晓这看似短暂的“一觉”,实则隔了太多光阴。
锦被下的手指微微蜷缩。
他多希望月薄之能说些什么,随便什么,哪怕只是冷淡的一声“嗯”。
他好想念月薄之的一切,包括他的声音。
他感觉到月薄之的气息在床边停驻,让他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那缕熟悉的冷香近在咫尺,却比记忆中更添几分凛冽,似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像初雪覆盖下的战场,既清冽又残酷。
铁横秋的呼吸不自觉地凝滞:我是不是该“醒来”了呢?
但如果现在醒来,我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月薄之?
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寒暄,还是开门见山地提出疑问?
……
万千思绪在胸腔里翻绞,却寻不到一个妥帖的开场。他只能维持着僵硬的睡姿,连睫毛都不敢轻颤,生怕打破这份安静的平衡。
铁横秋清晰地感知到月薄之正在缓缓俯身靠近。那缕冷香愈发浓烈,混合着未散的寒意,如霜雪般覆上他的面颊。
铁横秋的心跳轰鸣如雷。
他能感觉到月薄之的发丝垂落,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颈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又立即被他强行克制。
此刻的每一瞬都被无限拉长,窒闷的隐忍塞满胸腔,让他的呼吸都变得艰涩起来。
月薄之似乎又靠近了些,铁横秋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如有实质般流连在他的眉眼之间。这种被审视的感觉让他后背沁出一层薄汗,却还要维持着平稳的假寐呼吸。
就在他几乎要克制不住颤抖的刹那,那股萦绕在鼻尖的冷香忽然抽离。床榻微微一轻,是月薄之直起身来的动静。
铁横秋紧绷的神经尚未松懈,就听见衣料摩挲的声响,那衣料似乎极厚重,应当是层层叠叠的锦缎相互摩擦,听起来却像是新雪被靴底缓缓压实。
这衣料声比他记忆中月薄之常穿的白衣要沉郁许多,想必是魔尊才能着身的重工长袍。
铁横秋想着:对啊,他此刻是魔尊了,想必穿得极为华贵。
印象中的男人穿得那么素白,总是一身雪氅。
现在的他呢?
现在的他穿着什么样的衣裳?
铁横秋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描摹着:或许是像话本写的那般?墨色长袍,滚着金丝银线复杂花纹,腰间悬着玉佩、香囊或令牌,叮叮当当的,跟一棵五彩斑斓的黑树似的……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月薄之即便成了魔尊,大约也还是偏爱素净的款式,只不过从雪色换成了玄色罢了。
就像从前那件雪氅,看似素净,细看才能发觉衣摆处藏着精细刺绣的云纹样式。
铁横秋甚至开始去想象那衣料的触感……
想到这里,他黯然掐断了思绪:如今的月薄之,或许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了。
月薄之的步履缓缓掠过地面,簌簌渐远,像是退潮时最后一道浪痕。
感觉月薄之的远离,铁横秋微微松口气,在锦被下舒展开攥得发疼的手指。
殿内重归寂静,唯有自己的心跳声仍在耳畔隆隆作响。
方才近在咫尺的压迫感消散后,竟莫名生出几分空落。
月薄之的脚步声停在殿内另一端。
铁横秋敏锐地捕捉到茶盏轻碰案几的脆响,接着是茶水注入杯中的泠泠水声——原来月薄之并未离去,只是转身去斟茶。
茶香混着残存的冷梅气息飘来,他便想起从前在百丈峰上,他替月薄之端茶倒水的日子。
恍惚间,他听见月薄之轻轻吹散热气的声响。那么近,又那么远。
铁横秋紧闭的眼眶一热,眼前已经浮现出月薄之吹茶的模样。
记忆里的月薄之是怕烫的,吃不得烫茶……雪魄汤更是如此,那药汤需得不冷不热,温度稍偏便要被搁在一旁晾着。
啊,雪魄汤……
对了,他还喝着雪魄汤吗?
他的心疾,又如何了?
殿角传来茶盏轻放的声音,铁横秋就是心头一颤。
他又听到,月薄之来到了离自己更近的地方。
是炭炉旁。
月薄之竟接过了夜知闻未竟的活计,亲自去照看炉火了。
只听得“嗒”的一声,一块新炭被拨入炉心。
暖意渐渐晕染开来,铁横秋在朦胧中听着炭火噼啪的声响,原本假寐的伪装渐渐成了真切的困倦。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百丈峰听雪阁,窗外落着雪,屋内炭火正旺。月薄之执卷坐在案前,偶尔传来书页翻动的沙沙声,是最令他安心的声音。
睡意如潮水般漫上来,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刹那,那股熟悉的冷香忽然无声无息地逼近。这次比先前更近,几乎将他整个人都裹挟其中。
铁横秋在朦胧中感到一丝异样,却因睡意太沉而未及在意。
直到锦被被轻轻挑开一角,微凉的空气夹杂着冷梅香拂上肌肤,他才迟钝地意识到什么。
衣带解开了。
铁横秋混沌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月薄之……在解他的衣衫!
月薄之的指尖带着初雪般的凉意,如同剥开笋心一般,一层层挑开他的衣襟。那触感太过清晰了:指腹偶尔擦过锁骨,小指无意划过心口,圆润的指甲搔刮过更敏感的皮肉……
他死死咬住牙关,拼命克制着想要蜷缩的冲动,却控制不住肌肤上泛起的细小颗粒。
当微凉的手掌突然贴上腰侧敏感处时,铁横秋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那处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隐秘地带,此刻却在月薄之指尖下苏醒,泛起一阵陌生的酥麻。
就在他即将控制不住躲闪的刹那,月薄之的手掌已先一步扣住他的腰肢。
那力道不轻不重,拇指恰好抵在他腰窝凹陷处,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感。
带着体温的身躯靠得更近了,吐息拂过他颈侧细小的绒毛。
铁横秋在假寐中惊觉,月薄之的动作竟如此熟稔,如孩童搬弄一个旧玩具。
更惊人的是,自己的身体竟也像认主的名剑般,在这双手下乖顺异常。
铁横秋耳尖烧得发烫,偏偏被扣住的腰肢又动弹不得,只能自欺欺人地继续紧闭双眼,却因此让其他感官愈发敏锐:肌肤摩挲的触感,唇瓣开合时细微的水声……都无比清晰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