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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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破不立,小李开窍就在前方 !
第37章
李轻池说想了很久,那就是想了很久。
而他冥思苦想很久以后的决定,和付惊楼所料想的出入不大,是饱含歉意的拒绝。
在那个失败的亲吻以后。
此刻,付惊楼背对着他,并未回头,他颀长的身影被壁灯拉出一道昏暗模糊的剪影,肩膀微不可察地塌陷下去,安静得几近平和。
如同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掉落,也是沉默无声的,将他心底深处那半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砸得稀巴烂。
是比在报告厅自己暗恋败露,望见台下的李轻池时还要难过的事情。
这场亲密无间的兄弟大戏,终究是在李轻池摇摆不定的决断中落下帷幕。
壁灯之下付惊楼的影子只迟疑不过半秒,很快便恢复如常,似乎也带着不为所动的漠然,他微微偏头,目光垂着,不知落到哪里,对李轻池说“可以”。
等付惊楼再一次迈出脚步,李轻池却又叫住他,两人一站一坐,他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对方的肩膀变得很宽阔,人更稳重,藏得住所有的心思,却不让自己发现分毫。
李轻池看着付惊楼,对方明明才是那个需要抬头仰望的人,可这一刻,两人的位置竟奇异地颠倒。
或许是这样,他们之间,从来都是李轻池主动,主动接近,也主动离开,而付惊楼只是站在那里。
李轻池目光犹疑不定,盯着付惊楼时很像年少不知时他不舍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一样,是很想留下,但同时也知道分开是必然的纠结。
他嗓音干涩:
“……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原本看起来不想多说的付惊楼,听到这句话,像是听到一个什么笑话一样,凌厉的眉眼轻挑半边眉梢,薄唇抿直,询问李轻池:
“哪种朋友?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毫无保留的至交好友,还是以后结了婚发个请柬给份礼金的普通朋友?”
“如果是后者,可以,但前一个不行,”他脸上情绪匮乏,神色淡淡,语气却十足冷漠,说得也直白,“结果你也看到了。”
他们做不成朋友。
事实是这样,没有哪里的朋友是其中一人时时刻刻想要亲吻对方,另一个人则心知肚明,再三逃避。最终落得这副不上不下的局面,分开也是必然。
李轻池不再说话了,他看着付惊楼离开,门被轻声关上,直到耳朵里最后的脚步声在消失,付惊楼走了。
又或者是说,是李轻池主动选择离开。他那句暂时分开,落在两个人耳朵里,其实就是变相的拒绝,付惊楼何其聪明,答应得也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李轻池坐在原地,还有些没缓过劲儿来,不久之前付惊楼与他离得太近,窗外冷风呼啸,空气粘稠,一呼一吸之间弥漫的全是让人忍不住跌落的眩晕因子——
直到付惊楼吻过来的时刻,李轻池太慌了,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只凭本能躲开。
那阵几乎让他喘不过来气的紧张始终压在他心上,到这一刻也没减弱分毫,或许里面还夹杂着其他更深更隐秘的情绪,可这一刻,统统被他归为了不舍。
总是要习惯的,是李轻池亲口拒绝,房间里仍旧是冷,他打了个寒颤,喉咙有些涩然,似乎付惊楼一走,就把整个屋子的暖气也带走了。
那股强烈的失落几乎将李轻池淹没了,如同鹅毛大雪洋洋洒洒落下来,把心口缝隙塞满,化成水后又变得冰冷一片,连带着心脏也抽痛起来。
他闭上眼,喉结滚动,在沉默之隙长长叹了一口气。
可是怎么办,明明付惊楼才刚刚离开,李轻池就已经开始想念。
开春三月,大学最后一个学期伊始,李轻池从公寓搬了出去。
他们谁也没率先开口,但这似乎是约定俗成的一件事情,那个充斥着争吵,解脱,踌躇和犹豫的晚上过后,他们也不适合住在一起。
李轻池这次搬家声量倒是小了许多,没有大动干戈打电话摇人,也不再像上一次一样,只往行李箱里塞三两件棉服滥竽充数,闹出纸皮老虎的阵仗,实则根本不想离开。
而这一次,李轻池从早到晚,收拾了整整一天。
大概是他提前和付惊楼打过招呼,对方很识趣地没有停留在公寓中,整个屋子都安安静静的,窗台上挂着三月未化的冰霜,阳台那扇坏了的窗户还是和以前一样,风一吹便“砰”一声打在墙上。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李轻池很认真地将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衣柜里一年四季的衣服、桌上的电子产品,还有杂七杂八各种资料,最后装满了整整四个大纸箱。
还是没收完,东西太多了,李轻池已经不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是什么样了,那时候他刚刚骨折,付惊楼心怀愧疚,对他好得没话说,将所有事情全权包揽,李轻池只用吊着胳膊当甩手掌柜。
后来李轻池蹲在地上,把付惊楼送给他的模型一一拆开,装在纸箱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些收拾不下去了。
他想起来当时付惊楼也是很认真地给他组装好模型,自己则在厨房里晃悠,扯着嗓子问一些有的没的,对方虽然话少,但仍旧有问必答。
那时候他们那么好,像是一家人,也像是一对……热恋中的、同居的情侣。
这个念头如同尾冒出来,将李轻池吓了一跳,他原本难受得喉咙发酸,快要掉眼泪,可这时候却生出一股紧张。
过载的心跳声如同晴天一道惊雷,就这样李轻池那颗百年不开花的铁树脑袋,堪堪劈出一条缝来。
他想得脑子发闷,便起身到阳台上去透了一会儿气,经过客厅时,打量一圈,又忍不住停下来。
这间公寓里的很多东西都是他们慢慢添进去的,因为李轻池总爱躺在沙发上睡午觉,付惊楼特意将白纱窗帘换成深蓝色,茶几上放着一对卡通山茶杯,是国庆他们去超市买东西,李轻池运气很好,中的一等奖。
……
还有很多很多,李轻池一时之间看不过来,他很慢地迈开脚步,走到厨房,看到付惊楼为了给他熬汤,特意买的汤煲。
付惊楼厨艺太一般了,李轻池回忆起那个味道,忍不住笑起来,可笑着笑着,他的眼眶却微微湿润了。
这里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过往两年多他们生活过的痕迹,温馨得几乎像一个家,那些回忆是无论如何都抹不掉的。李轻池仰头,飞快地眨眨眼睛,他有些想哭。
等到付惊楼回来,李轻池仍未离开。
他盘腿坐在木质地板上,两只手拽着电竞椅,正咧着牙在和椅子搏斗,五官因为太过用力而皱在一块,黑发蓬松,舒展垂落,掩住了些许修长的脖颈。
“……”付惊楼将书包放在桌上,转身,一边将袖子挽起来,一边走过去,淡着嗓子开口,“拆不开?”
李轻池听见声音,耳根微微一动,没抬眼,只是从喉咙挤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嗯”:
“这螺丝上得太紧了,转不开。”
付惊楼也“嗯”了一声,意思是听到了,跟着蹲在他对面,两个人的膝盖必不可免地碰到一起,就见李轻池像被吓了一跳一样,慌慌张张地往后退了半步。
付惊楼没说话,原本伸出去的手一顿,他半眯缝了一下眼睛,盯着李轻池。
李轻池不看他,滚圆的浅棕色眼珠转一圈,一会儿落在扳手上,一会儿看着椅子腿,就是不和付惊楼对视。
……
不过小半个月过去,李轻池恐同的态势居然又有所长。
“不用躲这么远,”付惊楼冷嘲似地轻笑了声,也不讲究什么委婉,说得直白,“我是喜欢你,但也没饥渴到打算强迫你。”
李轻池:“……我没躲你。”
他十分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下意识薅了把头发,耳根瞬间红透了,好在被发梢遮住,看不明显。
对方朝他伸手,手指白皙修长,赏心悦目,李轻池也不知在想什么,或许是为了印证他那句“没躲”,便不过脑子地也伸出手,拉着付惊楼的握了握。
付惊楼表情有一瞬间的难以形容,过了两秒,他才有些无奈地出声:
“扳手。”
“啊!”李轻池手收得慌乱,赶紧将扳手递给他,方才与付惊楼接触过的每一根手指都像在发烫,指尖微微颤抖,李轻池想要抑制,但失败了。
他察觉出某些东西在失控,李轻池有些害怕,像近在咫尺的付惊楼,对方冷淡的眉眼,和那点将散未散的薄荷气息,在他们即将分别的这一刻,一切都变得格外清晰。
“椅子也要带走?”付惊楼漫不经心问他。
这确实不像李轻池会做的事情,他不是差钱的人,宿舍明明有一张,不大可能会做拆开椅子再搬走这样麻烦的事情。
可李轻池只是说:
“对,带走。”
他现在这样看起来很像是对一切东西都斤斤计较的样子,仿佛不想留下任何一点儿东西,与付惊楼泾渭分明。
但付惊楼似乎觉得还好,轻薄的眼皮很淡地垂了一半,目光随意,扫了李轻池一眼:
“宿舍不是有?”
“扔了。”
“坏了?”
李轻池觉得付惊楼今天问题很多,于是只好胡乱找个理由:
“没坏,但就是不想要了。”
因为这张椅子是付惊楼买给他的,和宿舍那张同型号同颜色,他就是想把付惊楼送给他的都带走,不要有遗漏。
如果付惊楼问他为什么不想,李轻池可能就真的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好在付惊楼没有,他们又仔细捣鼓一会儿,弄得两个人额头都冒出细汗,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张椅子尤其顽固,连半个螺丝都下不下来,像长在了一起。
大概是老天不让李轻池带走,他干脆放弃了,弯腰抱起一个纸箱,往外走:
“算了,我不要了,你留着用吧。”
付惊楼没说什么,也抱了个纸箱,跟在李轻池身后,进了电梯。
一共四个箱子,只用搬上两趟,李轻池这两年来所有的生活一并被带走。
离开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最后,李轻池回到公寓,拿落下的钥匙,付惊楼正站在茶几边上,垂着头不知在看什么,听见动静,回头看李轻池。
“我拿钥匙,”李轻池说。
付惊楼点了点头:“还有什么东西忘了吗?”
“应该没了,有的话我告诉我一声,我再过来拿,”李轻池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再一次将整间公寓打量了一遍,他声音有些轻,付惊楼走了过来。
两个人相立而视,付惊楼那双一贯毫无感情的眼睛此刻望向李轻池,目光沉沉,像带着平湖冬日未化的雪,看得李轻池又想要躲了,他心跳太快。
可付惊楼却很轻地张开手,抱住了李轻池。
“以后好好的,”付惊楼低声说。
李轻池心跳如鼓,薄薄的胸膛底下装着百般滋味,哪一种都不好受,不知作何反应,只好站在原地当木头。
在他沉默间隙,付惊楼似乎思考了下,而后再次开口,语气轻松而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