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谈恋爱记得告诉我,我好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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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心是不可能死心的
第38章
傍晚时分,洪涛听见开门声,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半人高的纸箱。
他吓一跳,走过来,以为是钟思言:
“买什么了这是,我帮你拿。”
等他接过箱子,对面的人才一偏头,露出真容,居然是许久未见的李轻池。
他看起来像是没睡好,神色疲倦,拧了下眉心,转身又要往外走,没多说:
“谢了涛哥。”
“池儿?”
洪涛愣住了,下意识叫住他,看看李轻池,又看看自己怀里硕大的纸箱,有些迟疑地开口:
“你这是……”
“我搬回来住,”李轻池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太勉强了,那双一贯清亮,好似永远都漫不经心的眼睛垂下,半耷拉着眼皮,惜字如金。
洪涛瞬间皱起眉头,想问什么,但看李轻池此刻神色平平,情绪低落,最终还是很礼貌地没有多问,只跟在李轻池身后,挽起袖子:
“楼下是不是还有箱子?我帮你搬。”
……
宿舍里只有洪涛一个人,向阳几乎不回宿舍,钟思言或许是与女朋友约会,最后一个纸箱子被李轻池放下,厚重的底部几乎是砸在地板上,发出很沉闷一声响。
然后室内安静,两个人都没主动开口,洪涛是欲言又止,但李轻池则敛下眼皮,沉默着整理他搬回来的那些东西,也不说话。
好一会儿,洪涛冥思苦想,使出浑身解数,才找了个显得不那么突兀的理由,握着手机走过去,拍了下李轻池肩膀:
“吃晚饭没,我正准备点外卖,要不要一起?”
李轻池没说话,他正蹲在地上,很慢地组装那些复杂的模型,闻言只是往自己的侧前方看了眼,无声胜有声。
洪涛跟着看过去,发现自己晚餐点的外卖盒就放在自己座位旁边,显眼得不能再显眼。
“……”他有点儿尴尬,偷偷摸摸把手收回去,恍若无事发生。
“还没吃,”可李轻池又开口了,回头看他,起身去拿手机,“你吃什么,我跟你一样,钱我转你。”
洪涛闻言,猛地摆手以示拒绝:
“没事儿,就一顿饭,你之前请过我那么多次,这一顿算我的。”
李轻池置若罔闻,只是低头打开手机,下一瞬,锁屏蹦出来,还是那张合照,李轻池没换过。
他与付惊楼两个人亲密地勾着肩膀,脸靠得很近,一个目光淡漠一个却眼睛弯弯,都看着镜头。
他的手指倏然顿住,对面的洪涛隔得很近,必不可免也看见了。
两个人的呼吸声在那两秒之间,似乎都轻微地停顿了下,而后又粉饰太平般恢复如常。
洪涛:“……好,那你转我。”
他挠挠头,回到自己位置上,恨不得自己近视度数再多个三百,最好是瞎的,才能避免现在这个半是尴尬半是凝滞的微妙场面。
“我这样是不是不正常?”
李轻池在他身后,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像是陈述。
洪涛愣了下,转过头看他:
“你说什么?”
李轻池看起来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瞬息之间,他做好决断,压着心底的那股不自在,索性问出口:
“我把跟他的合照当成锁屏,这个行为是不是挺暧昧的?”
洪涛有些震惊:“你终于意识到了?”
果然。
“……”李轻池说得有些艰难,“你的意思是,你们同性恋一般不这样?”
洪涛:“异性恋一般也不这样啊!”
“只有四眼这种有对象的,才会把对象当壁纸,”洪涛说完,看着李轻池拧着眉毛的样子,再一联想这人平时的作风,又觉得合理了,“不过是你的话也正常。”
李轻池:“……”
他在这方面实在是迟钝过了头,连付惊楼喜欢自己五年都毫无察觉,有很多下意识过界与亲昵的举动,因为被套在“好兄弟”的外壳下,李轻池只会觉得合情合理。
可等那层虚伪的兄弟情深的外衣被撕烂了,露出无法挽回的内里,李轻池终于逐渐醒悟,只是不知道算早还是晚。
这个时候的李轻池愿意敞开心扉,和洪涛交流了,洪涛也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心直口快开口:
“怎么突然决定搬回来?”
这个问题令李轻池又沉默了一些时候,他过往像是永远闲不住,沉下心来少之又少,可从察觉付惊楼喜欢自己开始,李轻池已经不知道沉默了多少次。
“因为我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躲他,”李轻池靠坐在书桌上,两条长腿微微交叉,撑在地板上,背脊弯着,神色恹恹,“与其两个人都不自在,不如干脆先分开一段时间。”
即使李轻池心里一千个不愿意。
“可如果我和他继续做兄弟,似乎也不对,那样对他很不公平。”
如果在明明知道付惊楼喜欢他的情况下,还要执迷不悟地想要和付惊楼保持模糊的界限,开一些越界的玩笑,做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对付惊楼来说,可能比拒绝更痛苦。
这是李轻池所能想明白的。
李轻池是这样,即使自己还身处云雾,意识不到自己情感的萌发,也想不清楚心底那棵树的生长。他最初的、最原始的心思其实很简单,付惊楼不能不好。
“……”洪涛只是个旁观者,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任何纠葛,可感情就是这样,往往当局者迷,想得太多,反而把自己困住,洪涛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再开口时声音很轻,“这是你回来的理由吗?”
李轻池说“是的”:
“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或许我也才能想清楚。”
没有了那些丁点触碰就觉得不自在的时时刻刻,也没有付惊楼那双总能看清一切的凌厉的眼睛,只有在看不见,又听不到付惊楼的时候,李轻池像是才能喘过气来,认真地思考他们的关系。
洪涛看着他:
“你要想清楚什么呢?”
“不知道,”李轻池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闭上眼睛,洪涛看见那双眼睛里最后闪过的一丝迷茫,李轻池此刻或许很痛苦,“我想不清楚。”
他只是不想失去付惊楼,或者心里已经有个念头也隐隐作祟,可落在那么多纷杂错乱的思绪之中,被忽视也是情理之中。
到最后,李轻池伸手无措又焦躁地薅了几把头发,黑发变得凌乱,他低下头,目光同样混乱,能看见自己的胸膛,穿过薄薄的皮肤,里面是跳动的心脏。
就像是一次没有结果、仍旧失败的自我审视。
“所以我是不是不应该这样?”良久,李轻池哑着嗓子开口。
“谈不上应不应该吧,毕竟我觉得付学霸应该是学过忍术,不过嘛……”洪涛也跟着他的话思考了一会儿,最终点点头,“嗯”了下,对李轻池说,“如果不喜欢对方的话,还是不要了吧。”
“给别人希望,又让他失望,挺伤人的。”
三月末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春雨,这场雨过后,寒冬不再,万物复苏,是全年里一个极好的预兆。
洪涛与钟思言早早保研到本校,李轻池志不在此,他没有深造的打算,原本对未来便没什么目标,可机缘巧合,也有了一点创业的想法。
罗文丽与李晋阳自然全力支持,才不管李轻池要组建的是个电子还是原子竞技战队,只要李轻池想做,他们就会放手让他去尝试。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像好的地方发展,唯独与付惊楼的关系停滞不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已经不再见面,不再发消息,得知对方的境况要通过朋友圈——付惊楼从来不发,因此李轻池无法得知。
他也习惯独自一人去图书馆复习,不再穿着破洞牛仔裤宽大卫衣,而是换上合身的白衬衫,努力学着做一名游刃有余的管理者,忙着毕业和创业。
但他仍旧经常想起付惊楼,在没有对方消息的日子里,想念的次数不算少,并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增加。
就好比当李轻池意识到电脑坏了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给付惊楼打电话。
手指都已经按到拨号键,又堪堪收回来,这样不对,骤然联系对方只是想寻求帮助,太冒昧了,李轻池想。
于是他只好带着电脑,骑着校园里的共享电动,穿过整个V大,去校内唯一的一家电脑维修店,老板正在低头打游戏,瞥他一眼,没说话。
李轻池便把电脑放在玻璃柜台上:
“老板,电脑充电一直充不上,插上数据线能用,拔掉了就得关机,麻烦您下是什么问题?”
老板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低头打他的游戏,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机,心不在焉走过来,接过电脑,捣鼓一阵,也没认真看,随口道:
“电池不能用了,换一个800。”
……
李轻池虽然是个有钱的主,可也不至于人傻钱多。
再看店家一副不当回事的态度,李轻池心中那股萦绕多时的郁结此刻隐隐冒出个头,他微不可察皱了下眉,手压在电脑盖上,发出不轻不重一声响。
正要开口,就听见身后玻璃门被人拉开,有人走了进来。
紧接着,李轻池前面的电脑被人拿过去,付惊楼沉稳好听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来:
“电脑坏了?”
李轻池怔忪片刻,继而有些难以置信似的,倏然回头,直直对上付惊楼沉静的目光。
这一刻李轻池居然觉得有些难过。
他像是有些不知所措一样,对付惊楼笑了下,“嗯”一声,随便找了个话题:
“好巧,你来这儿干什么?”
“正好路过,看见你在里面,就进来看看,”付惊楼也没和店家说什么,甚至都看对方一眼,将李轻池笔记本拎在手里,淡声问他,“怎么电脑坏了不来找我?”
李轻池没说话。
因为我们不再是以前那种毫无芥蒂的关系。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才显得不那么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