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赶巧,漆洋正拿过手机要给牧一丛打电话,手机一震,崔伍的来电蹦了出来。
“干嘛呢洋子?”崔伍的状态听着有点儿低靡,半死不活的拖着嗓子。
“刚下班。”漆洋边穿外套边往外走,“怎么了?”
“没怎么,没事还不能联系你了?”崔伍那边传来打火机的声响,听得出他今天有点儿心烦,“有空没,出来喝两杯。”
崔伍和刘达蒙不一样,虽然几个人毕业这么些年了,关系一直保持得不错,但毕竟差距和圈子摆在那儿,多少还是带了点儿渐行渐远。
他不像刘达蒙似的,有事没事就找漆洋打发时间,主动联系要喝酒,估计是遇上什么糟心事了。
“心情不好啊。”漆洋问了句。
“操,闹心。”崔伍深深地闷了口烟,“跟我对象不是计划年后结婚,从装修到婚礼,没一件事谈得拢,两家的爹妈还一个赛着一个添油拱火……见面细说吧,咱哥俩儿吃点什么?”
漆洋拿下手机换了只耳朵,也点上根烟,站在车粒门口咬了咬烟嘴。
“今天不行。”他斟酌了片刻,还是选择推掉崔伍这边,“晚上有事。”
“有事?”崔伍一听还来劲了,一股“漆洋你也有今天”的乐呵,“你瞒着哥们儿处对象了啊?上次大蒙饭局上那个姑娘?”
“滚蛋。”漆洋不想跟他细说,“处对象”这概念真用在他和牧一丛身上,怎么都透着股不自在,“你喊刘达蒙跟你喝,你俩在结婚方面有共同语言。”
崔伍对于兄弟的推拒没有意见,和漆洋约了改天再聚,就爽快地挂了电话。
漆洋通话界面还没返回,牧一丛的电话跟着就打了进来。
“跟谁聊呢。”他上一个电话提示占线,直接问漆洋。
“崔伍。”漆洋有什么说什么,弹了弹烟灰,“喊我去喝酒。”
“去吧。”牧一丛状似漫不经心,“我这边不着急。”
“别废话。”漆洋掏出车钥匙解锁,“还上次送你那个小区?门牌号给我。”
牧一丛笑了声:“微信发你。”
漆洋先去买了菜,牧一丛家小区附近就有个大商场。
他没省钱,到了超市连肉带菜装了半车,火锅料都挑两种口味,别说两个人,再来两个都够煮上两锅,又去挑了些瓜果,拎两瓶大饮料。
牧一丛家的小区有门禁,门卫杵得像个哨兵,看见陌生车直接拦下,要求登记。
漆洋降下车窗准备打电话,门卫对着他车牌号确认一眼,突然抬起升降杆,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不登记了?”漆洋忍不住抬起眉毛。
“不好意思,牧总刚才打电话说过,您可以直接进。”门卫礼貌地道歉,还专门给他指路,进了小区往哪开,从哪儿进地下车库。
牧一丛家在十二楼,一梯一户,直接进门。
漆洋拎着东西出电梯,他已经在外玄关等着,穿了一身休闲的家居服,应该是刚洗完澡,半干的头发不像平时那么一丝不苟,松松散散的落在眉前。
从这里开始,就完全踏入牧一丛的领地了。
产生出这个认知,漆洋莫名不太想和牧一丛对视。
他掠过牧一丛的肩膀向后看,敞开的房门暴露着屋内的装修,还是典型的牧式风格,和当年那个老旧的出租屋一样,目之所及是大片简约的留白,除了沙发,客厅里多余的家具陈设一样没有。
这种毫无生活气息的屋子,放在电视里是那种最高档的样板房,出现在牧一丛身后,就是那股熟悉的死人味儿。
“装修风格这一点你倒是没变。”漆洋扯扯嘴角,没话找话。
牧一丛上前接过漆洋手里的东西,进门随意地往地上一放。
漆洋在外面换了鞋,跟着走进屋里,刚要继续说话,牧一丛就借着抬手关门的动作,将他堵在墙上。
第二次正式的接吻,除了地点环境不一样,带给漆洋的感受仍然是让他浑身僵硬的猝不及防。
不用顾及隔墙有耳,牧一丛的态度比在别墅里更强势。漆洋的后背重重砸上墙面,以为后脑勺高低会被磕出个好歹,却落进了牧一丛干燥的掌心。
漆洋想扭头甩开,牧一丛的五指顺着发丝叉进来,牢牢把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空气在鼻息交融间被挤压到近乎真空,感受到牙关被启开,漆洋喉头收缩,下意识后仰,被牧一丛更用力的攥住头发。
舌尖相触的瞬间,牧一丛抬了抬膝盖,更紧密地压制过来,漆洋眼前爆出星星片片的雪花点,太阳穴一阵嗡鸣。
他一把扣住牧一丛落在他腰侧的手,用力往旁边一拽,抵开他与牧一丛的距离。
撕扯的动作太大,舌尖又被牧一丛的牙齿刮了一下。
漆洋抿着嘴皱眉,抬眼瞪着牧一丛:“你他妈属狗啊?”
“躲什么。”牧一丛用拇指揩过他的嘴角,嗓音沙哑,“你答应过来,就该想到我会对你做什么。”
第46章
牧一丛一句话, 说得漆洋哑口无言。
潜意识这东西骗不了人,否则昨晚他就不会联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刚才进门前, 也不会产生出“牧一丛的领地”,这种琢磨一下就危机四伏的念头。
可有概念和真发生点儿什么, 那也是两码事。
“我答应过来是来吃饭。”他推开牧一丛,舌尖抵了抵上颚, 弯腰把地上的菜拎起来,“厨房在哪呢?”
牧一丛倚在墙上怡然地看他,抬手指了指。
凭借漆洋学会做饭这十年的经验,站在料理台前看一眼, 他就知道牧一丛这个家基本就没开过火。
厨具和调料虽然应有尽有, 还都有模有样的分门归类, 用一个个精致高级的瓶子装着,但刻度线全是一致的七分满。
那平底锅上的标签都新崭崭的没撕。
“你故意的吧。”漆洋嘴里还麻着, 刚才接吻的感受真实回荡在口腔中,他突然没那么拘谨了, 直接问牧一丛。
——这感觉就像一个怕狗的人, 要去养了巨犬的人家做客,去之前辗转难眠、胡思乱想,总感觉要发生些什么;而等真到地方,真被狗咬了, 反倒豁得出去了。
“故意什么。”牧一丛跟进厨房, 拿起平底锅看了看,拉开橱柜找出一口锃亮的大煮锅。
“明明不是个在家吃饭的人,指定了要我来你家吃,”漆洋莫名有点儿想笑, 他转过身,胳膊向后撑在料理台上靠着,“就为了刚才亲那一口?”
牧一丛把新锅扔进水池,连带着漆洋拎来的那堆肉菜一起泡上,然后不紧不慢地洗干净手,上前一步,又把漆洋堵在台前。
漆洋则看着水池里那堆东西,感觉惨不忍睹。
“崔伍喊你去喝酒,为什么不去?”牧一丛捏着他的下巴,把漆洋的脸转过来,让他看着自己。
刚洗过的手带着湿润的水汽,漆洋甩开他,用手背抹了一下。
“那不是先答应你了。”他望着牧一丛盯回去,说得有理有据,“如果先答应的是崔伍,你这边我一样推掉。”
“骗自己好玩儿吗。”牧一丛也将手撑上料理台,往前微微倾身,在漆洋嘴角又亲了亲,“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选择来我这边。”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二人独处的房子明亮安全,气氛似紧若松的对峙与拉扯,牧一丛在说话间自然落上来的浅浅亲吻。同样是嘴唇相贴,却和刚才在门口的凶狠剧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人的底线果然是不断压低的。
漆洋口腔里依然发麻,又想到这句话。
有了前几次挨亲的经历,结合他与牧一丛正在“试试”的身份,他竟然已经有点儿能接受这种程度的碰触,起码不会像踩了电门似的直接弹开。
“行。”他点点头,绕开牧一丛要往外走,“那我现在过去。”
牧一丛攥住他的手脖,把人拽回来。
“煮火锅。”他脸上继续做出无所谓的表情,手上却不由分说地帮漆洋脱下外套,挂到客厅衣柜里,“饿了。”
漆洋站在水池前,抿着嘴角咬上一根烟,压制住终于扳回牧一丛一局的淡淡爽感。
煮火锅不是个麻烦事儿,有锅有肉菜,把东西都洗好往餐桌上一摆,底料泡进去开了火,等着煮开往里放就行。
漆洋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给自己倒杯水,在屋子里转悠。
他没进每个具体的房间。停在牧一丛主卧门前看了眼,看到昨天还给牧一丛的衣服,还连着袋子一起搁在卧室的沙发上,突然想起上次借给牧一丛的外套和衬衫,提醒自己等会儿走之前记得要回来。
牧一丛在厨房调了两碗蘸料,出来看到漆洋在卧室门口站着,问他:“在看什么?”
“在等锅开。”漆洋说。
“差不多了。”牧一丛掀开锅盖,把火调小了点,“过来吧。”
锅底浓郁的香气在餐厅弥漫开来,漆洋走过去搅了搅,刚要下菜,他的手机沉闷地响了起来。
手机还在外套里,漆洋去衣柜里取出来,来电人是刘达蒙。
“洋子,忙什么呢?”刘达蒙亮着一贯的大嗓门,“怎么崔儿说还喊不动你了?”
“已经喝上了?”漆洋听他像喝多了似的。
“没呢,我俩来吃牛蛙锅,太吵了。”刘达蒙“嘿嘿”乐,“他一个人请不动你,我不得打个电话问问,你跟谁有局呢?”
漆洋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刘达蒙这个问题,竟会有种奇妙的心虚。
仿佛他回答出“牧一丛”这三个字,刘达蒙就能隔着手机看见他俩刚才亲嘴的全过程。
牧一丛应该也能听见刘达蒙的问话,毕竟对面的嗓子扯得像破锣。
漆洋扭头看过去,牧一丛没跟他对视,正将给漆洋准备好的料碟,摆在他的座位前,在上面放好筷子。
漆洋在原地顿了顿,回答刘达蒙:“牧一丛。”
“我操?”刘达蒙的嗓门都小了,很快反应过来,“为了他帮星儿联系医院的事是吧?”
“嗯。”漆洋胡乱应着,“差不多。”
“那行,你俩吃吧。”刘达蒙在正事儿上也不含糊,“上次停车场我喝酒了,你帮我解释一句。”
漆洋挂掉电话,回到餐桌前坐下,随口替刘达蒙转达:“刘达蒙说那天喝了点儿酒,说话不好听。你多担待。”
“我对他们没兴趣。”牧一丛说,“吃吧。”
对谁感兴趣,已经是个一目了然的问题,漆洋又喝了口水镇镇还在隐隐作痛的舌头,没接这个话。
火锅是牧一丛提出要吃的,肉菜下了一大锅,他却也没吃几口,尝了几筷子就去给自己倒杯酒,靠在椅子里看漆洋吃。
如果是和别人吃饭,对方停筷了,漆洋肯定不会继续吃。
不过和牧一丛一起,可能最近一起吃饭的次数多了,他一次比一次放得开,也没管他,自己吃自己的。
“舌头还疼吗。”牧一丛冷不丁一个问话,漆洋被呛到了。
他偏头咳了两声,端起水杯抿了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