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晚上的天气还是寒得厉害,他呼出口烟气,看着牧一丛问。
“公司的事。”牧一丛也不上车,倚靠在车门上看他,“舍不得我了?”
“咱俩到底谁脸皮厚?”漆洋毫不客气地冲他喷了口烟。
牧一丛眯了眯眼,望着漆洋的眼神里,又变得微妙晦暗。
“过来。”他轻声说。
漆洋这些年无论在家还是上班,真是把自己的骨头磨平了不少,可牧一丛这个人从以前到现在,身上都自带着让漆洋想跟他唱反调的劲儿。
可现在的漆洋没了再跟这人拧着来的立场。
身份认同真挺操蛋的。
接受了和牧一丛现在的关系,漆洋仔细感受一下,对这命令式的口吻,好像也没有太过抵触。
他缓缓地往前挪了一步。
“你接吻的技术更一般。”牧一丛在他耳边说。
猝不及防的接吻,和真正听着牧一丛这么大言不惭的表达出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漆洋耳朵一烫,嘴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麻意又隐隐地想冒头,他受不了地开口骂人:“是不是有病?”
牧一丛笑起来,又一次伸手摘掉了漆洋的烟。
不过这次他当着漆洋的面,直接将剩下半根衔进了自己嘴里。
“进去吧,外面冷。”他开门上车,两盏前灯轰然打亮。
漆洋没动,看着他倒车出库,不太自在地提醒:“路上慢点。”
“实在舍不得,我留下也可以。”牧一丛说。
“滚吧。”漆洋说。
看着牧一丛的车驶远,漆洋拿出烟盒又咬上一根。
火都搓起来了,想想,他“啪”一声扣上打火机,还是把烟塞了回去。
漆洋本以为自己这一晚会失眠,会纠结,会后悔主动答应与牧一丛试试。
他以为自己需要些思考别的,来抵消与牧一丛接吻的怪异感,然而直到昏昏欲睡那一刻,他也没产生出什么不适。
临睡前脑子里最后回想的画面,是牧一丛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辛苦了。
第二天在胀热的感受中惊醒,他掀开被子黑着脸往下看,被牧一丛亲吻的触感,再一次清晰地冒出来。
东想西想着转移了半天的注意力,漆洋忿忿地倒靠在床头,用手臂压住眼睛,另一只手颇觉难堪地伸下去。
邪了门了。
最后一天带漆星去上康复课,时间过得很快。
专家夸奖了漆星这一轮疗程的状态,说她情绪与专注力方面,都比上个月有进步。
漆洋并没感觉到小孩儿有什么改变,不过即使是安慰的话,他听着多少也感到欣慰。
约好了下个月的康复,漆洋照旧在回别墅的路上就联系邹美竹收拾东西,趁天色还早尽快回家。
“这日子过的,一趟趟跟打仗似的。”邹美竹对大别墅越住越有感情,回家的路上又开始发表不舍演讲。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一丛?”不舍到一半,邹美竹突然问。
“牧。”漆洋开着车回答。
“啊牧一丛,”邹美竹提醒他,“他的衣服妈已经洗干净烫好了。回头抓紧给人送过去,请他好好吃顿饭,记住没儿子?”
邹美竹不用多说,漆洋这两天也在惦记这个事。
他正在心里算着什么时候联系牧一丛合适,邹美竹“哎”一声,好奇地打听:“那孩子是不是也没结婚呢?”
漆洋透过后视镜望她:“怎么了?”
“这么好的孩子,又高又帅的……”邹美竹咂嘴,“你们这代年轻人怎么都不爱成家呢。”
这些话漆洋平时耳朵里已经听出茧子了,但这会儿听邹美竹念叨的主角变成了牧一丛,他试着想象牧一丛找个女孩结婚成家的场景,一股说不出的怪异直往上顶。
“回头妈把你李婶家的姑娘介绍给他!”邹美竹想一出是一出的一拍巴掌。
“人跟你熟吗?”漆洋有点儿心烦。
李婶家的姑娘哪都挺好,除了长得跟长颈鹿一样。邹美竹试图把她介绍给漆洋四次未果,牧一丛给他们家帮了点忙,邹美竹竟然能动上给人介绍对象的念头。
漆洋时常觉得邹美竹的心理年龄永远停留在了少女时期,停留在被漆大海宠成姑奶奶的岁月里,都不知道该说她天真还是无聊。
牧一丛对于漆洋的行程好像十分了解。
晚上到家,漆洋刚收拾完东西躺在床上,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到家了?”
“你怎么这么清楚。”漆洋累到没心思拌嘴,语气十分平和。
“看到你卧室的灯亮了。”牧一丛说,“出来一下。”
第45章
漆洋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都没想到牧一丛会在他到家的当天晚上十一点半,来到他家小区外面看灯。
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家在哪一栋的?
匆匆往窗外眺一眼,他拎出行李箱里牧一丛的衣服, 快步下楼。
快走到小区门口,他感觉自己出来得似乎有点儿快, 又将脚步放缓,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牧一丛这次没下车, 暖黄的灯光从车厢内映出来,漆洋走过去,抬手敲敲车窗。
驾驶座的窗户落下,牧一丛正在打电话, 对着手机“嗯”一声, 示意漆洋稍等。
漆洋直接把装衣服的纸袋扔进副驾驶, 看着牧一丛挂掉手机,他开口问:“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怎么了。”牧一丛边摁手机边看他, “你不联系我,我还不能来找你。”
上次在别墅车库送走牧一丛, 这两天二人确实没怎么联系。
漆洋在心里巩固一遍他和牧一丛现在的试营业关系, 换了个问题问:“你怎么知道我家窗户。”
“我比你知道的更了解你。”牧一丛收起手机,开门下车。
他没朝漆洋走,打开后备箱端出两盒草莓,示意漆洋拿走。
大晚上专门赶过来, 就为了送草莓?
漆洋对牧一丛的感受真是越来越复杂, 最近收到的东西太多了,也让他感到不自在。
“不用。”他抄着手没动,“你自己拿回去吃吧。”
“家里人给拿的。我不爱吃。”牧一丛不跟漆洋废话,直接把草莓放他怀里, “带回去给漆星。”
为了两箱草莓在街边推来让去,不是漆洋的性格。
家里人给孩子的一向是好东西,硕大的草莓红润饱满,隔着透明封箱散发出品质优良的光泽。
这个时节,这种品相包装的草莓,价格不便宜。
“替她谢谢你。”漆洋想起邹美竹的叮嘱,抿抿嘴,“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吃个饭。”
牧一丛没有立即应允。
他双手揣在外套口袋里,上前一步靠近漆洋,轻声问:“是请我吃饭,还是邀请我约会?”
一辆车从路上呼啸驶过,拉响刺耳的鸣笛声。
漆洋所有条件反射想要嘲讽回去的句子,在嗓子眼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牧一丛带笑的眼睛里再一次硬生生地咽下去。
“爱吃不吃。”他转身就走。
“明天就有空。”牧一丛在身后提高些许音量,“想吃火锅了,你买菜,到我那儿煮。”
邹美竹坐了一天车也累得够呛,今晚麻友喊她去凑局都很难得地推掉了。
看着漆洋大晚上抱了两箱草莓回来,她又高兴地凑过来看:“哟草莓,妈正想吃草莓呢。”
你什么都想吃。
漆洋为了防止她再琢磨给牧一丛介绍对象,没跟她解释草莓的来历,直接回了房间。
门都关上了,他又出来交代邹美竹一句:“明天晚上我不在家吃,请牧一丛吃饭。”
平时让邹美竹多看会儿漆星,少打点儿牌,她能难受得嘟囔半天。
这会儿一听是要和牧一丛吃饭,她拆着草莓箱子很爽快地回答:“好呀,找个好点儿的馆子。”
馆子那是不必了。
漆洋关上门,站在窗前往外看,牧一丛的车已经开走了。
吃火锅。
去家里吃火锅。
邹美竹爱吃火锅,不过有了漆星后,就几乎再也没有正儿八经的下过馆子,都是买了料包在家煮。
漆洋煮火锅已经练成一把好手,可对象是牧一丛,还是在牧一丛家里,现在的他就不得不多想,牧一丛是不是想在家里发生点什么。
这种问题不能多寻思,尤其是睡前,灯一关,什么画面都往脑子里涌。
从两人接吻的回忆一路扩散,尽管提前说好了不接受上床,但想象这东西又不受控制。
男人和男人如果上床,真是要走后门那种地方?
漆洋在床上翻个身,鬼使神差地拿过手机,想找部片子观摩观摩。
网址都打开了,他望着满屏的肉色,突然心生烦躁。
无聊。
在心里骂自己一句,他把手机往枕头旁一扔,强行入睡。
租车这一行不是天天有生意,也分淡热季。
年前年后是最忙的时候,忙活了一下午,临下班前又来了个大客户。等漆洋把人送走,时间已经过了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