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漆洋的温情只能维持两秒,推开刘达蒙进教学楼,“热死了,别挨着我。”
小镇就这么大,那时候抓教育廉政也还没抓那么紧。
重点高中刚考进来的高一学生,大多还一股书呆子气,两人在学校里随便搂一眼,就看见好几个在九中眼熟,但不认识的面孔。
那些面孔对漆洋和刘达蒙也是同样的反应,窃窃私语这俩人怎么能混到附中来。
“眼熟的全他妈是书呆子傻逼。”刘达蒙朝他们竖中指。
17班在三楼,漆洋和刘达蒙边走边逛,慢悠悠地晃上去。
刚走到三楼拐角,一个挺壮的大高个儿跟几个人闹着往后跑,后背没长眼,一脚踩上刘达蒙的鞋。
“哎哟我——操!”刘达蒙一声夸张的大骂,半个楼道的人都安静下来往这边看。
“你他妈骂谁呢?”大高个儿还挺灵活,转身直接揪刘达蒙脖领子。
“骂你呢!傻逼乱跑什么啊?”刘达蒙跺跺脚,也伸手揪上去,“老子新买的AJ,不长眼啊?”
“我真笑了。”大高个儿拽着裤腿也伸出脚,“有你爹的鞋贵吗?”
两人你一下我一下的推来搡去,漆洋没掺和。
他两手往裤兜里一揣,靠在墙上盯着大高个儿,等着他真动手了再上去帮刘达蒙。
结果两个人还没打起来,人堆里先挤出一个戴眼镜的瘦子。
眼镜儿长得还算文气,鼻梁塌塌着过来劝架:“哎,崔伍,刚开学别打架。”
“上一边去。”被喊崔伍的大高个儿不耐烦地一怼肩膀,塌鼻梁被晃出去好几步。
他是背对着楼梯被荡出去的,眼瞅着就要摔,漆洋伸伸手,拽了他一把。
在漆洋伸手的同时,崔伍和刘达蒙也下意识探出手。
但三个人都不算挽救坠楼的主力军。
一个正在上楼的人横起胳膊,正好顶住塌鼻梁的背心,把他推了回去。
塌鼻梁在楼梯边缘站稳,四面八方地一通道谢。
漆洋一眼都没看他,他盯着塌鼻梁背后刚走上来的牧一丛,挑挑眉毛,吹了道口哨。
真他妈巧啊。
牧一丛看见漆洋,也顿了一下。
几个月没见,他还是那张没表情的死人脸,望着漆洋的眼神里带着不变的漠然与嫌恶。
“哎哟我!”刘达蒙看见牧一丛,又是一嗓子。
他也不管踩了他AJ的崔伍,松开手要去攀牧一丛的肩膀:“这么巧……”
“巧”字还没说完,崔伍一把把他拽回来:“干嘛去,没完呢。”
“拽什么,”刘达蒙回头瞪他,指指牧一丛,“你认识啊?”
“不认识啊。”崔伍愣愣。
“不认识撒开。”刘达蒙怼他。
“怼咕谁呢你?”崔伍继续拽。
牧一丛无视这乱七八糟的两个人,无视掉还在朝他道谢的塌鼻梁,也无视靠在墙上的漆洋,不温不凉地说句“让一下”,径直走进17班的班门。
漆洋乐了。
他跟上去用肩膀碰碰牧一丛的肩头:“你好啊,新同学。”
第14章
漆洋说不上来,为什么在新学校看见牧一丛,自己会感到高兴。
仔细想想,也并不能说是高兴。
更像是一种愉悦。
可能牧一丛总归算是熟人,也可能仅仅是自己的娱乐项目又回来了,一种纯粹的恶趣味。
至于之前说过打一场架就两清,那是初中的账两清了,到了高中一码归一码。
刘达蒙将这种心态演绎得更加深入,他是完全的兴奋。
他甚至愿意主动向崔伍认怂,连声说“好了好了算我的错”,整得崔伍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摆脱掉崔伍,他过来挤在牧一丛另一边,和漆洋像两个护法金刚似的,夹着牧一丛走路。
“你怎么也来附中了,”他像是跟人家关系多好,开口就问,“没去一中啊?”
牧一丛面对这两人的反应,眼底眉梢只有一个字:烦。
他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刘达蒙屁股一欠,跟着就往旁边坐,被漆洋踢开了。
“怎么说,你俩要坐一起?”刘达蒙在漆洋前面一排坐下,“那我坐这儿。”
漆洋没理他,杵着脸看牧一丛。
“你有事?”牧一丛终于开口了。
“你是个腕儿啊?”漆洋说,“还得有事儿才能跟你说话。”
“就是。”刘达蒙跟着说,“都老同学……”
“没事儿就滚。”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牧一丛打断了。
刘达蒙“操”一声,漆洋勾着嘴角乐。
崔伍和塌鼻梁丛教室后门进来,朝他们仨人瞅两眼,在漆洋并排的隔壁坐下。
“你们好,”塌鼻梁隔着崔伍主动跟他们打招呼,“我叫任维,和崔伍是一个初中的。”
他这冷不丁来段自我介绍,几个人都用看傻逼的目光看着他。
“有人理你吗?”崔伍问。
他的表情和语气里,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跟你认识我都觉得丢人”。
“这哥们儿自来熟。”刘达蒙扭头跟漆洋说小话,“尬不尬啊。”
崔伍显然跟这个任维关系不怎么样,挺嫌弃。
听见刘达蒙的话,他像是把两人刚还在掐架的事儿直接忘了,朝刘达蒙投来赞同的目光。
刘达蒙也不计前嫌地点点头,俩人还握了一下手。
将互相的矛盾共同转移到第三人身上,刘达蒙和崔伍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站在了统一战线。
任维反应也算快,看出刘达蒙是个不好惹的,讪笑着又去看漆洋和牧一丛。
他还没开口,一个中年男人拎着个水杯,往教室门上拍两下,风风火火地走上讲台。
这应该就是未来三年的班主任了。
漆洋抬起眼皮往讲台上打量。
条纹衬衫扎腰里,裤腰带上别着一大串叮当作响的钥匙,西裤配牛皮横条凉鞋。
典型的事儿逼理科男老师穿搭。
“都先自己找座位坐下。”
这老师一句废话没有,起手在黑板上写了个大大的“吴”。
“我姓吴,教数学,以前的学生都喊我老吴,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
“大道理不说了,上了高中该懂的都应该懂,不懂的谁也救不了。”
教室里开始“嗡嗡”着小声议论,都是刚从初三升上来的新学生,谁经历过这种老师。
刘达蒙的声儿最大,他是故意的,扭着脖子对漆洋说:“高中难熬了,这不是个善茬儿。”
“你,倒数第二排那个,站起来。”老吴突然点名,指向刘达蒙。
刘达蒙像是身上有跳蚤,歪七扭八站起来。
“叫什么?”老吴问。
“刘达蒙。”
“刘达蒙。”老吴点点头,潇洒地往后一指,“后面站着去。”
罚站对于刘达蒙来说就像上厕所,教室后面的空地基本能算他第二个家。
但高中开学第一天,班里谁都不认识谁,看着刘达蒙挨呲儿全捂着嘴偷乐。
刘达蒙也是表演人格上身,长叹一口气,假装无奈地笑了下,磨蹭着站到漆洋身后。
这么一个下马威摆出来,等老吴再开口说话,班里什么说小话的动静都没了。
开学第一天没什么事儿,报个道,认认新班主任,老吴给班里重新调了一下座。
后三排他没管,只把前面几排按照个头高矮的顺序进行微调。
似乎在这位班主任的逻辑体系里,开学就主动往最后扎的学生,没什么拯救的必要。
安排完座位发完书,老吴看看时间,拍一下手。
“可以放学了,明天早上七点我会到教室,迟到的和刘达蒙同学一样,站一天。”
老吴一离开教室,教室哀鸿遍野。
“真操了,刚开学就被盯上了。”刘达蒙一脸忿忿。
“你不是挺享受吗。”漆洋说,“觉得自己老拽了。”
“哪只眼看出我享受了?”刘达蒙佯装愤怒,往漆洋背上扑。
他俩在这闹,漆洋胳膊肘一横,捣上了牧一丛的手臂。
漆洋是故意的。
漆洋性格不好,火气大,话不多说,不高兴了直接就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