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于飞放下小人书,决定先去看看院子。
京城琉璃厂的前身,在元明期间是给皇家烧制琉璃瓦的,后来这官窑搬迁到了其他地址,琉璃厂就成了文人相聚的好地方了。
听说纪晓岚这样的大文豪,也在琉璃厂这边居住。
正是因为如此,琉璃厂这边的院子都装修的十分文雅。甚至还种上了在北方很难成活的竹子。
京城的竹子是那种很细的,最长三五米,一丛一丛的长。不少地方种这个,都是用来砍成竹竿子卖。
那时候北方搭帐子做衣服架,就用这种竹子。
那个五进的花园子里,就种了不少这样的竹子。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对花园维护的很好,没让竹子胡乱长,仍旧是在假山墙边一簇。
因为这院子是贝勒曾经住过的院子,里面很大,进门有门房,有影背,有抱厦。绕过长长的影背墙,就是十分宽敞的前院,前院正房差不多得有六米高了,门前还有游廊,曲折环绕,通往其他院子。
左右是跨院,东跨院两进的院子自成一体,垂花门种着凌霄,开的火红。
西跨院被改成了库房厨房,看着比其他院子要破旧,墙壁都熏黑了,门口雕花彩漆几乎掉光,露出里面原本的木头颜色。
这个院子后面在东西各有一处角门,而且东西都有花园,东边是假山,有凉亭,有活水环绕。有几间后罩房,用修竹掩映,倒是个读书吟诗的好地方。
西跨院则是荷塘活水,种着果树,哪怕在那几年都没有被砍掉,现在接着累累硕果。能看出来这里之前种了不少花圃,也有两个小凉亭,很像是女眷游玩的地方。
只不过花圃被铲了,现在种的都是各种蔬菜。
席于飞大略的看了一下,葱蒜有,黄瓜茄子有,豆角白菜有,还挺热闹。别看那些人搬走了,但这些菜还是留了下来,估计当时也不好直接都拔了。
光这五进院子,大大小小房子七十多间,多少人都能住得下了。
也就是因为这只是贝勒的一个院子,而不是府邸,所以看着小了些。但原本的贝勒府早就都被拆成了无数个院子,住了无数个人,看都没法看了。
那时候压根没有文物保护的意识,起风期间光京城的文物遗址就被砸了几千处,后面的人一提起这个,就骂大天。
贝勒府原本也应该算是文物,可惜,被糟蹋了。
也就是这个院子小,被某些单位看重当了办公处,否则这里也得被糟蹋的没法要了。
席于飞有去看了那个外室的院子,三进小院子还带了半拉花园,只不过这院子当初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窗户门框都被砸了砍了,正房房顶都漏了个大洞,砖头碎瓦碎了满地。
这里倒是有些家具,但都破损虫蛀了,而且应该被人进来翻了无数遍,估计还有人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因为某个房间的地板上有长时间烧火的痕迹。
这个院子就很难卖掉了,因为没钱的不想买个房子还得重改,有钱的没必要买被糟蹋成这样的院子。
京城好院子,多了去了。
张大嘴叹气,“这个院子,算是个搭头,撑死一万块。挺好的院子,怎么就糟蹋成这样了。”
转悠了一圈,席于飞心里有了底,“还能便宜多少?”
张大嘴压低声音道:“他们着急回去,但不想便宜太多。我的面子撑死值两斤。没办法,人家只要黄金,不要钱,毕竟国外也不认咱们的钱。”
二十八斤,光那个五进的院子,也都值了。
席于飞想了想,“你去办这件事吧,就在你店里交易。我记得你也收了不少黄金?”
张大嘴炸毛,“我收的那都是成品首饰,金条有点儿,金砖可没有!那些首饰成套的我都收起来了,零碎的也没多少!”
他恨不得只进不出,门面上摆的都是那些杂项零碎,真正值钱的,压根就不会放在店里。
席于飞摆手,“我的意思是黄金可以一直收,价格高的时候跟银行差不多了,若是价格低了,可以稍高一些。”
张大嘴这才笑道:“你放心,黄金可是好东西。”
席于飞又道:“全部办好了,我送你一斤。”
张大嘴一愣,顿时笑道:“那可太好了,我回头给我家老太太打个金镯子去。”
“犯不着,金镯子我这里有,送你一个就行了。”席于飞问:“多久能成?我好把金子送来。”
张大嘴道:“我可以先去把房子过户,然后他们拿了黄金直接走。那些东西直接送店里筛选,一般的就放在这里流通,好的你就收走。”
席于飞点点头,突然问道:“听风俗士是谁?很有名吗?”
张大嘴眨眨眼,大笑道:“是我啊,哈哈哈哈哈,你来了这么几次,没看出来?”
席于飞无语,“到显得屋里满满登登的。”
张大嘴又笑,“有人买呢,我用了店里的钱买的笔墨纸砚,还去荣宝斋找人装裱的,扣掉成本咱俩三七分,你三我七。”
席于飞惊了,“真有人买啊?”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的字当年很有名的!”张大嘴翻了个白眼儿,小贝勒的名字,岂是虚的?
席于飞连忙拱手,“不亏是小贝勒。”
张大嘴哈哈的笑,倒不再厌烦这个绰号了。
张大嘴办事儿利落,第二天就已经全部搞定了,贝勒家后人在店里拿走了二十八斤黄金,直接坐小汽车去了机场,以后这个地方,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席于飞把钥匙拿去给了曾柳华,然后就上了车。
西北那边也开始了基础建设,原本就大风糊脸的天气,如今更是暴土狼烟的,几乎每天都睁不开眼。
席于飞去了趟马科长那边,马科长都住上小楼了。别看他坐在科长的位置上没有动过,但经过那些事,还能牢牢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人可不多了。
再加上马家又是当地的地头蛇,住个小楼简简单单,还是那种复式小楼,两层呢。
这里有间屋竟然是专门留给席于飞的,平日里都没人住,采光还不错。
“哎哟你可算来了,”马科长看见席于飞,感觉自己都快哭了,“你姨天天念叨你,专门给你留了个屋,她大孙子都不让进!诶?玉玉呢?”
席于飞这次来带了不少衣服鞋子给他们,“玉玉出差了,就算不出差也没办法跟我来这边,他上大学了。”
“哦对对对,你写信跟我们说过,人家上大学了。”马科长拉着席于飞坐在客厅沙发上:“你兄弟他们去上班了,你姨现在每天都出去卖羊肉。她那个焖羊肉一绝,每天做一锅,拉出去一会儿就卖光了。”
他摸了摸自己秃了的发际线,“哎,我也该退了。”
马科长有些失落,又有些唏嘘。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建设,但好歹保住了位置,孩子们没受到牵连。
如今家里赚的最多的,竟然是他媳妇儿,一个月下来,纯盈利能达到好几百。
通过马科长,席于飞得知如今西北的人真不少,而且大多都很穷,连正经房子都没有。年轻人甚至跑去趴火车,从上面偷东西,就算被人抓了也不怕,毕竟劳改也是在眼前,周围都是熟人。
这边能提供的工作太少了,能种的地也不多,还不肥,辛苦一年刚够填饱肚子,手里都没有点儿富裕钱花。
以前还能抱怨抱怨,如今改革开放,连抱怨的借口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我妹一家子来了,我的妈耶,屋顶都要掀了!
全家人围着我大侄子转,闹得我脑瓜子疼。
第184章 家中进贼
看到马科长也在唏嘘西北这边的情况,席于飞心里有了点儿想法,不过暂时没说。
从马家休息了一晚,他又去看了齐老爷子。
老爷子现在过得还不错,他三儿子也回来了,就在西北这边安排了工作,每天都可以回家。
齐老爷子看见席于飞很是开心,张罗着要杀羊待客。
他孙子不太是个读书的料,读完小学就念不下去了,如今正在勉强混着初中,寻思过两年去当兵。
大丫已经嫁了人,那家人养了不少羊,在附近也算是比较有名气。大丫的日子,能过好了。
小丫读书不错,家里姐姐手里有钱了,就一直供着。
席于飞自然不肯让老爷子杀羊,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老爷子亲自挖了几碗面粉,又混了荞麦面,煮了一大锅猫儿多,用羊肉做的臊子,香的很。
西北这边,是很擅长做面食的。
柔软的面团在灵巧的西北人手里,变换成各种样子,煮成不同的味道。
席于飞很是喜欢,吃了一大碗,都吃撑了。
转天儿,席于飞就开始返程,拎着马科长跟齐老爷子送的土特产,都是些吃的。
从西北回来的车上人并不多,之前还上来几波年轻人,但看到车厢里的小红旗,就都默不作声一个个下了车。
文明车组威名在外,那些地头蛇彼此之间都通过气儿。
都听说这车上手铐子也比别的车上的多,拷了人送下去,记了名字籍贯,直接发去各大农场。但凡没有收到相应的人,调查组就介入了。
没人想打老鼠伤玉瓶儿。
但也只是他们车上消停一些罢了,很多火车公交车等地方,小偷仍旧猖狂。
各个单位沉疴难去,里里外外都是亲戚。
席于飞懒得管这些,明年就要开始严打了,到时候杀一批撸一批,自然会消停几年。
消停的这几年会迎来飞速发展,等到九几年的严打,国家已经像模像样了。
车上的送水员已经增加到了四个,分成两个一波。一组拎着大水壶给每节车厢的保温水桶加水,另一组拎着小水壶在车厢里溜达一圈,吆喝着看谁需要热水。
车里也有了自己的轮流值班人员,哪怕是一天内的短途,中间也会有人换班。而且车上都挂了卧铺,若是有大领导用车,则会挂软卧。
有了卧铺车,休息就更方便了。总不用在乘务员休息室趴在小桌子上,睡也睡不安稳。
铁路局提供了几千个工作岗位,但仍旧杯水车薪。
没有工作的知青和那些考不上中专大学的年轻人仍旧很多,每天就在街头吊儿郎当的混着。
还有不少跟当年的席于飞一样,觉得这是家里人欠他们的。
因为乡下的生活,真的太辛苦了。
这些年轻人隐患太大了,就这么一路过来,席于飞能看见好几辆货车上面都趴着几个人。偷些粮食,煤炭,铁管之类,换成钱,供他们挥霍。
等回去京城,他就得跟田新商量一下这件事了。
到了京城已经大半下午了,席于飞要先去一趟自己家,然后再去云家大院。不过他打开门锁往里面一走,就察觉出来些不对劲儿。
“小兄弟,小兄弟!”不远处一位大婶儿正在冲他招手。
席于飞认出来了,这就是住在胳膊大杂院一进院的婶子,好像是姓李。
“李婶儿,”他笑着走过去,从提包里抓了一大把西北特有的沙土炒的饼干,“我刚出车回来,这是那边带来的一种饼干,吃着挺当饿。”
“哎哟喂,”李婶儿也不推让,撩起衣角接了过去,“哦对了,小兄弟,我也不是来要吃的的,你家进贼了,就昨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