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寒穿着整齐亲自去看,却见邢方还站在外面:
“青先生还没起吗?”
邢方瞧了一眼主殿的方向,知道这个时辰陛下起了,怕青离引陛下不悦斟酌开口:
“他清晨晕眩严重,在别院时清晨也睡的长些,是陛下宣召吗?我现在进去唤他?”
凌夜寒将他话语中的回护之意听的真切,赶紧拦住他:
“没有,他身子不便多睡一会儿是好事儿,别去叫人。”
他看到守在侧殿门口的值守太监是张春来,就知道张福用心了:
“一会儿青先生起身你们小心伺候,需要什么不必禀报,想必青先生的口味儿刑统领清楚,你问刑统领,叫小厨房备着。”
张春来偷看了一眼身边的邢统领,忙点头应了。
魏和光和成忠是午膳后来的,萧宸不喜在榻上见朝臣,非要凌夜寒扶他到桌案后,最后被人抱到了御案后坐下。
魏和光在陛下这里见到清晨就告假的靖边侯稍显意外,凌夜寒主动开口:
“陛下昨日有些风寒,下官是前来为陛下侍疾。”
魏和光...侍疾,不都是嫔妃侍疾吗?什么时候一品侯都得兼任侍疾之事了?不过心下吐槽,面上丝毫不显:
“还是侯爷与陛下亲厚。”
凌夜寒听着这句话十分的顺耳,连带着看眼前这位老头都顺眼了:
“魏大人说的是,下官就是心系陛下。”
萧宸眼看着他都快舞到魏和光的脸上了,扫了那宛如开屏一样的人一眼:
“坐下,挡着光了。”
凌夜寒应声坐下:“哦”
萧宸抬眼,慢条斯理地开口:
“凌侯不光心系朕,倒也心系魏卿,这一日上午便在朕的耳边唠叨说魏卿心有丘壑,不愿旬前朝旧例,有意推行科举,是利国利民之举...”
魏和光听的汗都快下来了,他只是让凌夜寒旁敲侧击试探一下陛下的意思,可不是让他在陛下耳边唠叨他多心有丘壑啊...
“老臣惭愧,惭愧啊。”
“爱卿不必惭愧,如今官制确有弊端,想来成侯最深有感触。”
成忠生着一张国字脸,他能以功封侯又提领兵部便可见是深得萧宸信任的人,他拱手开口,并无一些文臣那般弯弯绕:
“陛下,推举制实在难避任人唯亲之举,臣惭愧,便是臣也有些难以推拒的人情,但是这军中不比其他地方,若是军中将校都是裙带草包,日后强敌来犯如何应对?所以臣以为唯有从根上杜绝推举入官,才可保我朝军队战力不减,这才想起了武举。”
萧宸当下开口:
“成侯说的倒是实言,既然军中要增补将校那就从今年开始吧,只不过将校官制只有武力不过是一介武夫,不可单独只比武逞强,你与凌侯在军中多年,回去商量一套测试的具体办法,给朕上道折子。”
“是,臣遵旨。”
凌夜寒也起身拱手:
“臣也遵旨。”
魏和光赶紧看向萧宸,该轮到他们吏部了吧?萧宸将他的目光都看在眼里,抬手端起茶盏缓缓开口:
“魏大人莫急,科举与武举可是不可同日而语,朕知道你有意遴选寒门,不过这些年战乱时久,才安稳两年,那些读过书的依旧是世家子弟,若想广而推之,可不光是朝廷举办一次考试这么简单的事儿。”
魏和光听到这话便知道陛下是真的动了开科举之心,不免眼睛放光,神情激动:
“陛下,臣拟好了条陈,三百一十五条,请陛下过目。”
凌夜寒...多少?三百一十五条?这老头是要累死他家陛下吗?
第80章 你叫声父皇听听
永州西陲的宁静被一阵冲天的火光打破,葛云是被尖锐的警示号声惊醒的,他几乎立刻睁眼,脚插到靴子里,披上外衣就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出了大帐:
“发生何事?”
营帐门前有一阵骚乱,传信兵应声冲进大营,脸色很是难看:
“禀将军,西蛮夜袭沙河村,屠了近半数的村民,将刚刚打上来的麦子都洗劫一空,还放火烧了祁支山下的大片麦田,火势很大,所有的麦子,都被烧光了。”
“什么?”
葛云的火气几乎冲到了脑袋顶上:
“这群西蛮杂碎,值守的百夫长呢?还有哨卫在何处?”
祁支山下那一片农田是今年春天刚刚开垦出来的,用了大量的劳力不说那麦种还是陛下特意调拨的,那一片地托蓝河灌溉,土地肥沃,那麦子长势正好,他前几日还上了折子禀奏,眼见着这几日就能秋收了,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种事儿,葛云的牙都要咬碎了。
“值守百夫长宋根生在上河镇的一家酒肆有个相好的,时不时就会偷跑出去,今晚他不在村中,哨卫八人,五人被箭射杀,两人重伤,一人拼死跑出来报信,此刻已经送到医帐了。”
紫宸殿中,萧宸光是坐着腰间便痛的厉害,也不知是不是青离为他施针的缘故,午后他便困得睁不开眼睛,想看两眼折子都没精神,凌夜寒将人拥在怀里:
“困了就睡会儿,老魏头人老了说话也啰嗦,那三百多条的折子怕是废话不少,我先帮你看,等你醒了我捡重要的和你说。”
萧宸手圈了一下被子压在手臂下面,将头枕上去,自从肚子越发大了他平躺着便有些上不来气,格外喜欢这样侧身抱着东西睡,他眼皮都没力气掀开:
“休要乱言,科举不是小事儿...”
说到后面人困得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凌夜寒坐在榻边轻拍着他的后背笑着开口哄他:
“是,都听陛下的,我一定认真看。”
萧宸很快便没了意识。
凌夜寒并未去桌案那边,而是搬了一个小几就坐在萧宸的榻前,一边看折子一边守着榻上安睡的人,方才青离也说那药中含了安眠镇痛的东西,人这会儿能睡下也是好事儿。
上一世他回京的时候科举已经正式推行,他倒是不是特别了解最初推行科举时的事儿,此刻展开折子才发觉这里面真是大有乾坤,不知不觉太阳便已经西斜,天色都暗了下来。
萧宸醒来的时候人都是有些懵的,倒是肚子里的孩子也醒了,在里面翻滚闹腾的厉害,他抬手轻轻安抚了两下,凌夜寒察觉他的动作立刻抬头起身,凑了过来:
“睡美人醒了。”
“胡说什么?”
凌夜寒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隔着被子将人抱住:
“魏老头的折子看得我头昏脑涨,陛下。”
萧宸揉了一把虚虚趴在他胸口的大脑袋,听着他的语气格外像是他小时候不爱读书的模样:
“一个折子便叫苦连天,还说要为朕分忧?”
凌夜寒手探到他的背后帮他揉了几下僵痛的腰背才半抱着人起来:
“哪有叫苦?不过看折子之前还真是不知推行科举这般困难。”
他扶着萧宸起身,用过晚膳,又沐浴之后才坐定下来,萧宸换了一身淡烟色的广袖长衫,外罩了烟紫色纱衣,头发披散,人倒是有了些精神,凌夜寒便将他下午整理出来的几个条陈递了上去,然后搬了绣墩坐到他身边:
“魏和光主要有几点担忧,其一,我朝暂时是沿用了前朝的官学制度,前朝自设立的官学起便有名无实,所谓官学便是士族子弟入朝的一个跳板而已,并非是真正的学府。
其二,官学入学需要有朝中之人举荐,要么是子侄之流,要么是亲信,学来学去普通百姓是连官学的门都摸不到。
其三,前朝因为两个谋反案件,禁止民间开设私学,以至于很多人都目不识丁,底层百姓若要为官,便只能凑出银两去州府官员那里自荐,或者称为幕僚,依旧是门阀之人。
所以魏和光的意思是,如今开科举也只能从这些官绅子弟中择出一些稍微有些真才实学的人,若要科举真正恩泽百姓,首要的是让官学可以对普通的寒门子弟敞开大门。”
萧宸斜倚在软榻上,孩子也不知为何这会儿这么精神:
“魏和光也是没法子,今年的科举即便是只能在官绅中遴选,也总比从前要强一些,好歹是能选出些能做事儿的,不过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前朝也曾开过科举,多是有名无实,如今重设科举,定然有不少人还是想着走走门路,定你为主考,虽是有座主的便利,却也十分得罪人,你若是不愿意接也无妨。”
虽然心中知道上一世在自己去后凌夜寒曾辅政十几年,但是现如今瞧着眼前这整日在他身边插科打诨的人,萧宸便不想让他担太多。
凌夜寒去榻上拉了一下他的手,歪着脑袋瞧着他:
“哥,你不会把我当成麟儿了吧?这么溺爱?”
萧宸气笑了:
“那你叫声父皇朕听听。”
凌夜寒近来越发不知脸皮为何物,当下坐到了那人的软榻边上,凑到他耳边轻轻开口:
“父皇。”
轻微的空气流动引得萧宸耳朵一阵痒意,他耳根都有些发红,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人:
“要点儿脸皮。”
“脸皮能当饭吃啊,这个主考我是当定了,魏和光虽然德高望重,但是魏家也不是小门小户,踏破他家门槛的人必然不少,有些或许他也不得不顾及,我不一样,我既无宗族,也无姻亲,谁来了我也不用卖面子。”
萧宸撑着腰身侧过来一些:
“是啊,朝中谁不知惹了靖边侯就是踢到了铁板。”
“那还不是我独得圣宠,以后陛下若是宠别人了,就没人把我放在眼里了。”
凌夜寒垂着脑袋憋憋屈屈的出声,说完还用眼睛瞟着身边的人,好像就等人来哄一样,谁知道萧宸才不惯着他:
“你知道就好,若是伺候不好,朕身边可不缺人。”
凌夜寒恶狠狠将人圈住,在人脖颈边磨牙:
“不许,谁也不许要,只能有我。”
萧宸被人抱着晃了两下,微微合眼,眼角都是笑意:
“那就看你如何伺候了,上次那衣服不错,怎不见你穿了?”
两人一边看折子一边插科打诨,等瞧着萧宸累了凌夜寒才抱着人到榻上,安顿好人便自己偷偷出去,再进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嫩粉色的稠衣外面还罩着轻纱,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萧宸拥着被子看着他这副羞答答的模样便想笑,故意出声:
“侯爷给朕舞剑看看吧。”
凌夜寒...
他拿起了萧宸的佩剑,稀罕的从上摸到下,龙榻上,萧宸扶着肚子侧躺,凤眸微抬,端的是一副等着人表演的模样,凌夜寒故意挑了一段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剑法来舞,手腕轻抖,一个个剑花便被挽出,嫩粉色的衣袂翻飞,裙摆被身姿带起,宛如盛放莲花一般。
萧宸唇角弧度微勾,在凌夜寒最后一个动作止息的时候,拍了下手:
“舞的好,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