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饭后懒怠也不愿动弹,只靠在椅子上点了点头,随后召来了为凌夜寒安排的长史。
这人瞧着三十上下,书生模样:
“臣祁玉叩见陛下,见过侯爷。”
萧宸抬了下手:
“这是朕给你挑的人,内事外事都在行,祁玉,你到了府中先帮侯爷将账册都理清楚,省的侯爷被人蒙的两眼一黑,过得穷困潦倒。”
凌夜寒听出他指桑骂槐,也不敢出声,和这长史混了个脸熟便让人退下了。
第二日凌夜寒早晨要去当值,看着还在被窝里的人恋恋不舍,萧宸摆了摆手:
“别一副没断奶的样子,去吧,朕一会儿便回宫了。”
“哦。”
萧宸出了侯府便吩咐:
“先去别院。”
黑色瞧不出身份的车架进了别院侧门,他这才打量这宅子,太小了,连个像样的湖景都没有,再往里走便能听到阵阵咳声,他没叫人通传,径自推开了半掩未关的门,看到屋内的场景却愣了一下,青离,被邢方抱在怀里?
第76章 你表哥不就是我表哥吗?
屋内,邢方面色急切地将青离打横抱在怀里,盯着那人手腕上的伤口语气都重了两分:
“你这是做什么?”
青离此刻面色苍白的瞧不见任何血色,声声咳嗽从唇角溢出,手腕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未曾包扎,滴落的血迹沾湿了邢方的衣摆,瞧着触目惊心。
萧宸推开门瞧见的便是这一幕,青离本就晕眩,又被邢方骤然抱起更是天旋地转的眼前发黑,自是没看到他,倒是邢方一抬眼便看到了萧宸,手都不免一抖:
“陛下。”
萧宸怕他摔着青离,忙出声:
“手稳当点儿,别摔着人。”
青离听到声音才知道萧宸来了,他寻着声音望向门口,但是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此刻却失了焦距,眼前昏黑一片只勉强能看清个人影。
邢方忙将人安置到榻上,萧宸也紧随着进屋,瞧着青离的模样心下担忧:
“怎么回事儿?叫太医过来。”
屋内伺候的宫人立刻去叫太医,邢方急切开口:
“陛下,我今日一早来青先生房中,就见他割了脉腕。”
他从前几日便住在了青离对面的西厢房中,这秋日夜里风凉爽,他晚上便会开着窗子睡觉,这小院不大,夜里青离咳嗽的声音都能顺着窗户传进来,昨夜那人不同于前两晚只是咳一个时辰,那咳声直到天色将明才渐渐消失,他估摸着那人估计一夜都没怎么睡,所以上午见到那屋子里侍从进去伺候的时候,便不放心地来看看,谁知道这一看不要紧,正看到那人割了自己的脉腕。
青离靠在榻上缓过了一口气,听着这愣头青的话无奈地笑了,他今早该用血浇灌血藤花,谁知道刚划开手腕还没来得及浇花,邢方就闯了进来,看到他二话不说就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抱了起来。
萧宸大概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青离眼前昏暗渐渐缓了过来这才对着邢方开口吩咐:
“邢统领去将窗前那盆花拿过来。”
邢方不明所以,萧宸看着他还在流血的手腕也叫他快去,邢方懵着抱来了花,就见青离将手腕上留下的血迹浇灌到了花土中,他睁大眼睛:
“这,用血浇花?”
“这花是我用的药,需要血来滋养,早晨不是要轻生,邢统领不必担忧。”
邢方也知道自己闹了笑话,脸色发红,太医匆匆赶来为青离包扎了手腕。
萧宸瞧见青离的脸色比昨日还差,忍不住忧心,他现在这个身体还要频繁放血...
“就没别的办法?要一直这么喂花?”
不想青离还未开口,邢方就忍不住出声,还伸出了胳膊:
“用我的血吧。”
他话音刚落,萧宸和青离便同时向他看了过来,邢方的手僵在那里,伸出去也不是,缩回去也不是,耳根子越烧越红,倒是萧宸还真想了一下看向青离问出声:
“要不你用他的血试试呢?”
青离...
青离包好了手,服了药,萧宸这辈子就没什么与亲人相处的经验,关切了几句青离的身体就没什么话了,但是青离瞧着他好似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表兄弟俩就这样一个坐在圈椅中,一个靠在床榻上,气氛也说不出是和谐还是尴尬。
比起萧宸找不出话的别扭,青离神色倒是自在,在第三次瞧着萧宸端起茶盏的时候终于开口:
“你若有空,不如下局棋?”
萧宸目光微亮,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个能做的事儿,不过他又看向青离:
“下棋太耗精神了。”
“左右无事,随便下下。”
青离撑着床榻起身,未曾束起的墨发垂在胸前,守在内室的邢方下意识扶住了他,萧宸抬手执起茶盏目光流连在那两人紧贴的手臂上未曾言语。
两人坐在靠窗的软榻两侧,都有意试探一下对方的深浅,渐渐的萧宸松散的神色也收了起来,开始真的凝了精神在棋盘上,倒是青离似乎真的应了他说的那句随便下下,始终是一个姿势斜靠在软榻上的姿势,不见多少血色的指尖捻着棋子,时不时瞥一眼棋盘,时不时瞧一瞧对面渐渐认真起来的人。
邢方站在一边,他只粗懂棋艺,不过作为禁军统领,他时常贴身保护萧宸,是以曾多次看过陛下与朝臣下棋,多数时候都是陛下胜,但是眼前这局棋怎么瞧着好似陛下在劣势呢?他又偷偷看看青离,这人这么厉害吗?
一局终了,萧宸落败。
不过他反而真的来了下棋的兴致,平日里那群朝臣不是棋艺真的一般,就是和他下臣子棋,少有能让他尽力又惜败的时候,这一下便是三局,前两局都输了,只最后一局平局,可谓创下萧宸最差的战绩了,他撂下手中的棋子抬眼看对面的人,语气略有些不爽:
“这局你让我了?”
青离精神渐差,但是神色和暖带笑,人窝在软榻里,宽大的袍袖搭在身上,手中摩挲着白色的棋子:
“没有,方才走神儿了。”
萧宸...
青离瞧见他垂眸不语的模样,微微偏头去瞧他,他中气弱,声音总像是提不起气一样透着虚乏,却音调柔和,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儿一样:
“不开心了?”
一句话像是忽然戳到了萧宸心里,让他有些酸涩又有些不自在,这些年也没人问过他开不开心,他偏过目光:
“没有,输棋而已,很久没这么尽兴了,下次可别让我。”
午膳萧宸是在别院陪青离吃的,这也是这兄弟俩第一次在一个桌上吃饭,饭后萧宸才开口:
“这别院太小了些,等过两日我将另一个四进的宅子修缮一下,你搬过去。”
青离喝了一口茶摆了摆手:
“不用,我平日里少有出去的时候,多大的宅子都是一样。”
萧宸确实没见他出过这宅子,微微皱眉:
“这宅子不是禁着你的,任何地方你想去都能去。”
起初把人安置在这里确实是存了关押软禁的意思,他只怕青离误会。
“我是身子犯懒不想走动,真不用再腾挪宅院,这个住着就挺好。”
萧宸又打量了一下屋里:
“那也别住在厢房了,下午便着人将主屋收拾好,你搬过去,那边宽敞些,采光也好。”
萧宸下午回宫之后便唤了张福:
“你去清点一下朕在宫外的宅院,寻个有温泉活水的让工部拨人修缮,所需银两从朕的私库里出,还有,去库房挑一些精致的摆件送到别院去。”
“是,奴才遵旨。”
“对了,上次做的衣服给别院那边送去没有?”
“回陛下,前日就送去了。”
萧宸又坐在桌案后想了想,又出声:
“太医说青离体弱畏寒,私库中有一块儿暖玉,你送去,再让御刻坊的人过去两个,他想要什么物件,便按着他的要求做。”
张福连连应下,心里也不禁感叹,谁说陛下对宗亲亲情淡薄?那是未曾有人真心待陛下。
凌夜寒今日提前了一刻钟回宫,却没有直接到紫宸殿去看萧宸,而是悄悄去了偏殿,那株从别院带回来的血藤花便养在偏殿,今日正好是需要用血浇灌的日子,他取出了刀,照着手腕便划了下去,可能是紧怕血不够,这一刀划的有点儿深,血瞬间涌了出来,他立刻将手腕悬在了花盆上,瞧着差不多才用军中用的止血散止血,自己缠上了绷带,将衣袖拉下来这才去了内殿。
不过这伤口还是在晚上被萧宸看到了,他不放心又叫太医来看,重新上了药,包扎。
凌夜寒瞧着那人的神情挪了一下屁股蹭过去:
“哥,心疼我啊?这点儿伤简直小意思,就留了那么一点儿血,两顿肉就补回来了。”
萧宸一边固定好他的手臂不让他乱动,一边嘴硬地开口:
“你这人壮如牛一样我心疼什么?我是担心青离,次次这么放血受不受的住。”
凌夜寒耷拉着脑袋:
“哦,不是心疼我啊。”
萧宸瞥见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故意的,还是没忍住抬手在他的头上呼噜了一把:
“辛苦了。”
凌夜寒瞬间被这三个字哄开心了,大狗似的抱上去,亲在萧宸的唇边:
“不辛苦,这花只要能救你喂多少血都值得。”
萧宸回应了他的吻,两人这几日闹的太频繁,萧宸及时推开了他,凌夜寒也没敢再放肆,凑到被窝里躺好:
“听张福说你去别院了,表哥身体还好吗?”
萧宸看向他哼笑出声:
“你倒是嘴甜。”
凌夜寒搂着他笑:
“你表哥不就是我表哥吗?他这么放血估计有些勉强吧?”
提起这事儿萧宸面上难掩忧虑:
“嗯,今日瞧他脸色也不好,咳嗽也不见好,也不知道别人的血行不行,朕瞧着邢方对他挺上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