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不耐地推开了一点儿车窗,这才透了一口气,张福跟在外面此刻也是面露担忧,里面的帝王才刚施了针,晚膳都没用什么,正是该歇着的时候,如今这般折腾若是真的出了事儿他真是不敢想。
凌夜寒在面前那二人终于结束之后才松下了一口气,瞧着时辰他得赶紧回宫了,而清月见他要走,笑眯眯地出声:
“公子别急着走,今日这阁中可是有好戏的,公子若是错过了定要遗憾终生了。”
凌夜寒本来也不是为了找乐子来的,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好戏值得他非看不可,这会儿已经晚了,他得赶紧回去了。
就在他起身的时候,清月勾了一下身上的薄纱衣站起身,走向了这屋内一直用帷幔遮挡着的窗边,一把拉开了帷幔,凌夜寒下意识看了过去,这才发现这窗户外面竟然正对着一个园子,园中有一方温泉池,池水之上水雾四溢,如烟似雾,恍若仙境,就在这温泉池中央是一座用月白色薄纱吊起来的一个水台,里面隐约能瞧见有个人影。
就在此刻,他看到这三楼中所有被帷幔遮挡的窗户都打开,竟是都对着这地下的温泉池。
清月凑近他开口:
“公子如今知道这三楼雅厢为何贵了吧?咱们这间可是正对清池的一间,今日公子也是有福气了。”
凌夜寒瞧着他们如此造势想来那莲台中的人应当就是青楼中花魁一般的人物,可惜他除了对萧宸,所有男子在他眼里长得都一个样。
他不欲在耽误时间,正要抬步,便听到了那个引他来此的女人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诸位久等了,不过今日定不会让诸位失望,来人,起纱。”
四个身段如竹的男子缓缓上前,拉下了那月白色的薄纱,纱幔犹如月光一般四三落下,飘散中水中,而笼在纱幔内的人影终于漏了出来,凌夜寒只看到了一眼便立刻顿住脚步,脸色一变,同时周围包厢也传出了一阵阵的惊呼声。
水池中央的人一头青丝散落肩头,随着身上薄如蝉翼的纱衣飘散在水中,面容精致犹如画卷,鸦羽一样的睫毛覆在眼下,我见犹怜,这容貌自是一等一的,但是今日在这清辉阁中的人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光是模样长得好倒不至于引得这些人惊呼,让诸人惊叹不已的是水中斜靠在玉榻上被轻纱笼罩的肚腹高耸地隆起,圆润饱满,在纤细的身段上更是异常明显,就犹如身怀六甲的妇人一般。
“这,这是男是女啊?怎么还大着肚子?”
“这怕不是不男不女吧,哈哈...”
“真是尤物啊,不管是男是女还是半男不女老子都要了。”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层层迭起,凌夜寒站在窗前面色冷寂,抓着窗棂的手指都在泛白。
而此刻那老鸨的声音响起:
“诸位都是见多识广的大人物,想必听说过罗族吧?罗族男子皆可孕子,可惜在前朝被灭族,今日这位墨竹公子可是难得一见有罗族血脉的人,诸位瞧上一眼也不算白来啊。”
“罗族?我以为那就是个传说,难道还真有?”
“我也是曾在古籍上见到过,竟是真的,这男人竟然真能生孩子?”
“说吧,多少钱一晚,本公子还没玩过怀了孕的男人呢。”
一声声带刺的声音入耳,凌夜寒看着水池中的人,虽是半分不识,但是这份对着罗族男子的恶意却仿佛是对着萧宸一般,那些侮辱的言语都像是在说萧宸,让他心底一股邪火涌起,这清辉阁真是好大的胆子。
就在他准备重金买下这人再来清理清辉阁的时候,忽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无数的脚步声,叫喊声还有甲胄摩擦,刀剑出鞘的声音哄成一团:
“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
“宫中有人行刺陛下,刺客就躲在你们这里,奉陛下谕旨,清辉阁所有人暂时收押,带走。”
凌夜寒听出了这是邢方的声音,又听到陛下遇刺,立刻便往楼下冲,只不过他连三楼的楼梯口都没到,就被两名禁军按住,他挣扎了两下也挣不脱,又不好在此刻表明身份,就这样被压着下了楼,路过邢方的时候他叫了一声:
“刑统领。”
邢方一定能认出他的声音,但是此刻邢方却目不斜视,仿佛没听见一样,摆了摆手:
“押走。”
邢方这个态度恐怕只有萧宸亲自授意,萧宸知道他来清辉阁了?凌夜寒顿时心都凉了一半。
邢方来此本以为来此就是为了凌夜寒,却在看到被押着那个肚腹如萝的男子时变了脸色,立刻交代给他穿好衣服,单独收押。
出了清辉阁,月色下的朱雀大街青石板泛着冷白色的光,而在这条街巷的不远处,一架瞧着不大起眼却隐约透着贵气的黑色车架印入眼底,再瞧见那车架一侧的张福时凌夜寒剩下的那一半心也凉了。
张福瞧着被押出来还带着帷帽的凌夜寒不由得凑到窗边开口:
“陛下,侯爷出来了,可要带过来?”
萧宸此刻气不顺,孩子在腹内躁动不止,腰间撕裂一般的疼,脸色极差:
“带过来气死朕吗?收押。”
皇命不可违,凌夜寒又不敢在大街上大张旗鼓地喊,那人这会儿撑着出宫一定是被他气坏了,而且,而且他不会真的误会他来这里是为了找乐子的吧?凌夜寒急得满头冒汗,却又不敢真的挣脱了禁军去那人面前,只怕再像上次似的将人气出个好歹。
这一天百余号人连夜被关进了大理寺的牢房,不过这里不包括金尊玉贵的靖边侯,因为靖边侯好歹是个侯爷,身份尊贵,所以被单独关在了大理寺后院从前养狗的柴房里。
大理寺卿徐卓听说是邢方亲自押人过来,换好朝服便匆匆赶来,结果还不等踏进院子,就被禁军所阻。
“陛下有旨,大理寺诸人撤回前院,后院及牢房由禁军接管,钦此。”
上一次这禁军围了大理寺还是靖边侯被下狱时陛下亲自来探,难道今天那祖宗又惹怒了陛下?
黑色的车架停在了大理寺后院的角门处,萧宸这才开口:
“方才凌夜寒屋内的人都查清楚了?”
“是,邢统领将两人分别带了出来。”
萧宸撑了撑腰侧:
“你去审那二人。”
“是。”
张福走后,萧宸又叫了邢方:
“你着人将方才那人带到别院,着徐元里去看诊后密审。”
说完萧宸才掀开帘子由着张春来扶着下了车架,他身上披了一件墨色斗篷,夜色之下倒是也瞧不见身形。
“那狗东西在哪?”
邢方小心回话:
“在柴房。”
萧宸轻轻摆手,邢方立刻带路,脚步不快,萧宸走到柴房时有些虚喘,邢方开了柴房的门,凌夜寒被绑在柱子上,听到声音立刻看向了门口,瞧见萧宸的时候又心虚又担心:
“哥。”
早有内侍搬了软椅过来,扶着萧宸进去坐下,随后识趣地和邢方退下,萧宸轻撩眉眼,眼底情绪浅淡:
“昨日与朕说白日都念着朕,今日便念到了小倌的榻上,靖边侯真是好本事。”
凌夜寒想要摆手却发现手被绑着:
“哥,我不是去寻乐子的,你千万不要误会。”
现在他真是觉得身上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哦?不是去找乐子还是去做学问的不成?”
凌夜寒...还真是,床上伺候的功夫怎么就不能算是学问呢?
第56章 凌夜寒吐血
“官爷,官爷爷,奴与那位公子真的什么都没做。”
大理寺一间单独的房间中,张福坐在圈椅中瞧着面前跪着的两个小倌儿,正是之前在清辉阁凌夜寒房中的那两人,此刻这两人没了在阁中勾人的模样,身上被裹了两个厚实的披风,跪在地上面露忐忑,方才他们瞧得真切,来的可是宫内的禁军,还说他们清辉阁有行刺陛下的刺客,这可是谋逆的大罪,不免身上都有些发抖。
张福开口:
“你们字字句句都要想好了再说,若是撒了谎这天下可是没人救得了你们。”
“是,是,奴不敢撒谎,那,那位公子今日来本也不是为了寻乐子的。”
张福听了这句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就说侯爷不会如此糊涂,但他还真是有两分好奇,这侯爷去那清辉阁究竟是干什么去了?
“哦?去你们那里竟不是为了寻乐子,那是为了什么?”
清月向前跪行了两步,恨不得将之前的事儿都倒个干净:
“那位公子说他有个心上人,不知如何服侍,故而才来清辉阁学学,奴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等客人,便给公子看了诸多图画,奈何公子都瞧不上,说是那等姿势都太过费力,不适合那位贵人,细问之下才知公子的那位心上人怕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想来那处也雄风不展,寻常体式怕是不适合那位年长的贵人,所以奴便和公子说可以以.口相侍,用唇.舌伺候。”
张福听到这里的时候身子险些没坐稳凳子,端着茶盏的手都是一抖。
清月却以为他是不满意,立刻又竹筒倒豆子似的的开口:
“那位公子想来甚少接触风月之事,所以奴们便演示给公子看,再告诉公子各中要领,奴真的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邢方守在柴房门外,远远便瞧着张福回来了,只是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大总管,此刻脸色煞白,脚步飘忽,他忍不住降下台阶迎了两步上前:
“张公公这是怎么了?”
张福脑子里都是那句“力不从心,雄风不展”,他是奉皇命提审,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隐瞒陛下啊,但是这话若是如数禀奏上去,张福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小命休矣,这靖边侯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啊,他...
张福抬起双眼,目光无神:
“邢统领,你我也算共事多年,来日若我有个好歹,清明寒食记得多给我烧点儿纸钱。”
邢方...
张福看了看那还紧关着的柴房大门,邢方开口:
“陛下还未出来,公公可要进去禀报?”
张福少有地犹豫不决,这会儿陛下正在气头上,他若是现在进去,那不是侯爷的屁股不保,就是他的脑袋不保:
“不,不,也不着急。”
他只盼着侯爷心虚自己招了,免了他的罪过,说完张福就瞧瞧站在了门口。
此刻柴房中气氛僵凝,萧宸想起今晚出现在清辉阁的那个疑似罗族的男子,凌夜寒早不去晚不去偏偏今天晚上去,难不成是为了那个罗族人?方才听到禀报的污言秽语,让本就在气头上的萧宸难得在言语上失了分寸:
“你对罗族男子便那么好奇?在宫中瞧着朕不够,还要跑到清辉阁去看?”
凌夜寒被绑在柱子上,正急着将手解脱出来,听了这话瞬间抬头:
“哥,你觉得我是去清辉阁看那个什么罗族人的?”
萧宸气不顺:
“不然,你还真是去寻欢作乐的?”
“我不是。”
凌夜寒下意识出声,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对。
柴房中的烛光昏黄微暗,烛光打在萧宸的侧脸,留下一侧的暗影,无端显得人更加憔悴疲惫,凌夜寒想起了方才在清辉阁那些人对那个罗族男子的折辱和秽语,萧宸此刻过来,怕是什么都知道了,他心就像是被刀子剜了一下一样。
再次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现在只想把人抱在怀里,好好蹭蹭,但是手脚都被绑在了柱子上,半点儿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