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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阳大人升职记_分节阅读_第35节
小说作者:天谢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696 KB   上传时间:2025-10-09 12:01:35

  燕脂隔门说:“我乐意。我就喜欢书生抱负凌云,不爱权贵臭气污浊,要去选秀父亲自己去。”

  燕怀成气得胡子直抖。叶阳辞斡旋道:“好了好了,你们父女俩一人少说一句。险些阴阳两隔,好容易救回来,何必斗气伤情分。”

  燕脂听出这是恩公拉偏架在为她求情,便不再吭声。

  燕怀成无奈长叹:“如今这样不成事,我也只能另想法子。可眼看选秀在即,若是报个突发疾病,任谁听了不怀疑?往轻里说是蔑视宗亲,往重里说是抗命犯上,这不明摆着得罪小鲁王,更是削了指挥使闵大人的面子。”

  平山卫指挥使闵仙鲤听闻他女儿入了候选名单,明里暗里提醒过几次,要牢牢把握机会。他女儿若是有幸中选,便算是与皇家攀了亲戚,将来年祭大典或可随夫入京,进宫觐见长公主甚至皇帝陛下,可不得提携娘家飞黄腾达。

  燕怀成知道上官这是要卖知遇提携的恩情,当下也只能做感激状,说些“苟富贵无忘本”“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类的讨好话。

  这要是知道他女儿抗命而逃,因此得罪鲁王一脉,闵指挥使日后还不得天天给他小鞋穿!

  燕怀成唉声叹气,对叶阳辞说:“我这女儿生来是讨债的,这下要被她连累死。”

  叶阳辞将松皮折扇掩了口鼻,垂目思索,忽然抬眼看向燕怀成:“燕大人,令爱是不愿中选,还是连去都不愿去?”

  “啊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若只是不愿中选,届时打扮俗气些,举止鲁莽些,自然就能落选了,虽说粗鄙名声传出去不太好听,不过令爱若是已有情定之人,倒也无伤大雅。亦或者用些修容之物、抑制之药,一样能因病体羸弱而落选。”

  燕怀成听了觉得是个好办法,正要赞同,后舱隔门打开,燕脂一身男装长衫,长发随意挽髻插根筷子,走了出来。

  她先是朝叶阳辞拜了拜:“多谢恩公相救。我虽自投水,也是因为被逼无奈,若是能从心而活,谁又想寻死呢?”缓了口气,她又说,“恩公方才所问,我的回答是——连去都不愿去!”

  “哦,燕小姐何以如此决绝?”叶阳辞拢扇,扇头抵着下颌,琢磨般端详她。

  燕脂纵心有所系,触目之下仍惊艳起来,移开眼说:“不去,才能十成十落选;去了,谁知道又会生出什么变故。这是其一。

  “其二,我若去了,便是坐实燕家有悔婚别嫁之意,平白在裴郎心里横了一根刺,即使故意落选,别人也是说我德容不配,而非坚贞不屈。

  “其三,就算我事后解释清楚,裴郎愿意信我,他家里人未必都心无芥蒂,我为何要在婆家给自己埋雷?”

  “你怕别人误会,怕以后在婆家日子不好过,就不顾你老父与燕家前途了吗?”燕怀成含怨捶着竹席,“白养你到十八岁,掌上珠似的宠着,人还没嫁出去,心已经飞走了!”

  燕脂含泪对他说:“女儿不孝,未能遂父亲心意。但父亲一开始就不该打琵琶别抱的主意。女儿的确是为自己多考虑了几分,求父亲体谅垂怜。”

  燕怀成严不能严到狠心,宠不能宠到兜底,不上不下地养出了个刚烈、精明又死心眼的女儿,只能老血内呕,自恨不已。

  叶阳辞看这对父女左右为难的局面,在心里盘算着燕怀成、闵仙鲤与秦湍之间的联系,以及其中的可用之处。

  燕脂穿着他的新长衫,恍惚有种男女错乱之感。一点朦胧而离谱的念头浮出叶阳辞的脑海,他有点被自己惊到,又有点想笑。

  再离谱的想法,能达成实际效果就是好想法。叶阳辞折扇轻敲了一下掌心,凝神说道:“既如此,那就来个移花接木如何?”

  移花接木?燕怀成与燕脂露出不解与期待之色,舱内其他人也都注视着他。

  “人还是要送去的,以免小鲁王与指挥使怪罪,但燕家暗中告知裴公子半路来劫,在轿中就把燕小姐替换掉。如此裴家对燕家的看法就是富贵不淫,而非攀龙附凤,把燕小姐娶进门后也会高看几分。今后夫妻和睦,这事儿便是共守的秘密,若欺负了燕小姐——”

  燕脂若有所思:“那就是同罪的把柄。可裴郎若是不来……”

  叶阳辞反问:“心上人都不敢劫的男子,你图他什么?”

  燕脂豁然开朗:“恩公说得对。我待裴郎真心如铁,他若不为我劈波斩浪,那就是他负我。我能为他赴死,他也该值得我这么做。”

  姓裴的最好不来,好叫女儿死了心,但想到女儿失望死心的那一幕,燕怀成又隐隐心疼。他自知这是眼下困局最好的破解之法,点头问:“如何替换,谁来做这移来的花?”

  叶阳辞气定神闲:“不必担心,交由我来安排,让‘燕家女’在不损体面的情况下落选。”

  燕怀成掀了棉巾,再拜:“叶阳大人救我女儿性命,又出谋划策解危济困,燕某人空有一腔感激,不知该如何报答。”

  叶阳辞在心里想好了他的报答之法,面上笑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也是我与你们燕家有缘。”待到关键时刻,你若明是非、识大势,我便拉你一把,以免你被当做附逆余孽一并清算。否则,就自求多福吧。

  燕氏父女再次感谢,又问如何与他约定明日的细节。叶阳辞说:“这样吧,烦请燕经历留个凭证给郭小旗,回头我考虑清楚后,让他去贵府上传达与商议。对了,他还要去司里送公函,有凭证方便些。”

  燕怀成摸了摸身上,只一个出入腰牌,暂时借予下属亦无妨,便给了郭四象。

  见雨势渐歇,父女俩告辞回府做准备。临走前燕脂说:“惭愧穿了恩公的衣衫,待回府清洗干净再奉还。”

  叶阳辞态度温和,但不容商榷地拒绝了:“衣衫不必还了,还请自行处理。”

  他不穿别人贴身穿过的衣物。

  郭四象想起自己为遮肉穿过之后,叶阳大人慷慨赠送的那件玉白色氅衣,耳根烧红,心道:那时我们也是初识,他对我解释过原因,对燕小姐却并不解释……到底是不一样的亲疏情分。

  叶阳辞送客后,转头见郭四象抱着针袋魂游,用扇子敲了他肩头一下:“想什么呢?给你个任务。”

  郭四象连忙收心定神,放下针袋:“请大人吩咐。”

  “你这就下船,去聊城的平山卫指挥使司,调查高唐城遭马贼夜袭之时,是否有人出城求援,平山卫何时接到求援信息,又是如何应对的。倘若查出平山卫有官员纵匪或渎职,最好能拿到证据。”

  郭四象应下。叶阳辞补充:“今日遇上燕经历,也是你小子的运气好。别忘了把我手书的表彰公函送去经历司,那是你应得的。”

  郭四象红着脸告退了。

  河船前方水域陡变宽广,到了徒骇河与会通河汇流之处,此行目的地聊城在即。

  叶阳辞扫视四个亲卫。

  培风机灵地抢先冒头:“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卑职。”其他三人慢了一步,暗骂他嘴快:“我等时刻待命,但凭大人吩咐。”

  叶阳辞知道赵夜庭一手培养的亲兵,差不多就和他本人一样可靠,也就毫不避讳地问:“你们谁会变妆之术?”

  四个亲卫一愣。连影问:“是伪装的装,还是化妆的妆?”

  这下轮到叶阳辞疑惑:“有什么区别?能让男子看着像女子就行。”

  “当然有区别。就说年轻男子吧,伪装的话,能装成个瘸腿毁容的老妇人,而化妆,能妆成他的孪生姊妹。”连影言之凿凿,“这两个我都拿手,大人需要哪个?”

  叶阳辞摸了摸自己的脸:“本官……还真有个孪生妹妹。”

第44章 假观音与胭脂虎

  六月二十三日,从卯时起,便有装饰精美的马车络绎进入聊城。鲁王府的前门与端礼门大开,马车停在广场,都是东昌府各路送来选秀的贵女。

  这些贵女由家主或主事人领着,各自又携带了不少仆从与侍婢,导致广场看着有些凌乱。

  鲁王府是标准的亲王规格,占地五百多亩,分前、中、后三大宫域,横阔纵深,足有半个皇宫大。故而前门广场再宽敞也只是个过渡区域,一时凌乱点也无大碍。

  广场左边设有米仓、粮厅、马房与山川社稷坛等,广场右边则是属官与侍卫所在的五司、八所和门房,不时有人来往。

  贵女们矜持,未得专人带领,不会轻易下车被闲人瞧见容貌。王府女官们则需要进入马车,对照画像逐一核对身份,这又要花去一些时间。

  验明身份后,燕脂全程绷着脸,在等待中煎熬,直至车门再次打开。一名高个儿侍女钻进来,对她说:“燕小姐可以下车了,裴公子这会儿正混在牵马的仆从里。”

  “他真来了!”燕脂喜出望外。裴郎冒险而来,不枉她为他以死明志。

  她忽然感觉不对劲,定睛看了看这陌生侍女,失声道:“叶阳大人?”

  叶阳辞淡定地朝她点头,甚至捋了一下耳边垂发:“妆得像么?”

  “这、这可太好看了!”燕脂怀着惊叹喃喃,“可恩公为何……”

  叶阳辞示意她脱去纱衣外披,摘下冠帽。

  他比划着,将莲花宝塔形的金冠戴在自己头顶,手法生疏。燕脂连忙帮他用簪子固定住,又为他整理好垂下的头纱,飘雾堆雪般,与白纱的外披混为一色。

  燕脂一边为他抻平纱衣的褶皱,一边情不自禁地笑:“难怪恩公让郭小旗传话,叫我清淡妆容,作居士打扮。”

  壁上挂着圆镜,叶阳辞探头一瞧,自己也笑了:“假观音。”

  “不假,也不真,就是……好看。咳!我词穷了。”

  “怪了点。”叶阳辞点评镜中自己。

  “听说鲁王府的详细要求下来后,各家贵女拼了命地往上靠,各出奇招,想必今日什么打扮的都有。比起来您这真是太素净了。”燕脂难耐好奇,又问了一次,“恩公为何亲自上阵?莫非……这选妃之事另有隐情?”

  叶阳辞不欲多言,把脸从镜中移开,取妆奁里的崭新红纸,抿了抿唇:“你不想遇上负心郎,我也不想。”

  这句话语焉不详却引人遐思,把真实的内情都掩盖掉了。

  他这是……和小鲁王,不,应该是和高唐王之间……燕脂的脑海里瞬间转过了七八个恨海情天的传奇故事,最后同仇敌忾地捏着拳道:“恩公放心,此事我绝不和第三人提起,哪怕是我父亲。”

  叶阳辞盘坐着闭目养神,鼻梁与眼角之间的那粒朱砂痣,小如芥子,红得灼灼。他说:“你去吧,好好过日子,精明的姑娘在哪个家都不吃亏。”

  燕脂用力点头,诚心道:“恩公保重。”言罢垂首下了马车,匆匆走向后方的副车和牵马随从,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裴郎。

  裴去拙一身仆役打扮,腰间别别扭扭地挎了把刀,手在刀柄上忽松忽紧地握着,脸色焦灼又坚决。

  这人明明不通武艺,无端挨揍时也要先和对方讲道理,时常把“好勇斗狠非君子”挂在嘴边,这次为了劫她竟带了把这么长的刀,也不知挥不挥得动。燕脂湿了眼眶,提起裙摆朝他奔去。

  辰时将至,王府女官们带着十二位贵女,分列队伍,穿过广场中央的白石神道,又通过一道承运门,进入承运殿。

  承运殿是中宫正殿,朱红墙、蓝斗拱、青琉璃瓦,庄严肃穆。殿内更是宏阔,仿佛连呼吸都会带出回音。

  贵女们在殿内两侧的矮案后落座,身后没了婢女,又被家里再三叮嘱,天潢贵胄面前要谨言慎行,她们甚至没敢抬头看台阶上方的雕龙主座,即使那上面空无一人。

  坐得久了,她们开始互相观望,暗中评点对方,估摸着自己的胜算。

  小鲁王秦湍便是在这个时候进的殿,身后跟着随侍的宫人和侍卫,走了半截他回头看,秦深还落在殿门外呢,又返回把人给拽进来。

  贵女们纷纷起身行礼:“鲁王殿下千岁,高唐王殿下千岁。”

  从一张张桌案前经过时,秦湍刻意放缓了脚步,扬声道:“把脸都抬起来,让高唐王瞧清楚长相。”又转脸对秦深笑道,“‘德容言工’在我这里‘容’排第一位,要有看不顺眼的,直接淘汰了。”

  秦深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抬起阴晦的眸子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二哥知道我只懂鉴赏古物,不懂鉴赏女子,你说哪个合适呢?”

  这里的十二个候选人,皆是从秦湍在东昌府经营的势力中精挑细选出的,无论秦深立哪个为正妃,都是往身上多裹了一层蛛丝,将他更牢地粘在自己的网上。

  秦湍玩味地审视秦深,一方面觉得他越来越无趣,尤其大哥病故后的这三四年,简直活成了个半死之人;另一方面又觉得他不应该这么无趣,好歹也得蹦跶几下,甚至切肉见骨地反咬几口,然后再被狠狠地碾压在地,在血泪呼号中给予自己新的愉悦。

  想当年,在大哥大嫂身边长大的那些年,是多么地愉悦呀!

  可是鲁王府的人越来越少了。好不容易生下个子嗣,又是连亲爹都全然不看重的病秧子,哪怕夭折了也是无声无息的轻飘飘。

  王府被烧,珍藏尽毁,他顶多也就低落几日,也没见有多捶胸顿足。唉,我这个三弟,究竟能把什么东西多看重几分,剥夺与损毁后才能多痛几分呢?

  秦湍真心实意地难过着,叹了口气:“是你立妃,不是我。今后她是要与你同床共枕,结发同心的人,当然得你来选。这么多名门闺秀,都是按你开出的条件筛出来的,你就一个也看不中吗?”

  他扯着秦深的袖子,随手指了个女子:“这个,肤白貌美。”

  秦深说:“太白了,有点儿反光。”

  秦湍走两步,又指一个:“这个,体带梅香。”

  秦深说:“干腊梅味,熏的。”

  “这个,脸上三颗朱砂痣。”

  “点的,一抹就掉,不信你试试。”

  “那就这个,眼睛水汪汪的,多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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