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周一品夫人裴门林氏灵鉴』
这里是……
裴度还在观察面前小孩子的模样,从鬓角到眉眼,一点一点很认真的端详。
但沈溪年却撑着座椅两边的扶手,从椅子里跳了下来。
裴度微微一愣。
就见小小的孩童将身上所有的配饰翻找出来,就连发间缠绕的红绳都被仔细取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而后一点点慢慢挪到灵堂前,在方才裴度跪着的蒲团旁边噗通一声跪下。
严肃着一张小脸,双手合十,认认真真地拜了下去。
裴度的眸光一点点柔和下来。
他走到蒲团边跪下,却伸手将同样跪着的孩童捞起来。
沈溪年抱着裴度的小臂,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蒲团上。
“这怎么……”
裴度温声道:“没什么不行的,我跪着就好了。”
“母亲素来温善,见了你只有欢喜,不会想看你跪着的。”
沈溪年悄悄改了几次动作,都被裴度强硬掰了回去,只能双臂抱膝,老老实实缩在蒲团上,身体却本能靠近了旁边的裴度。
裴度的身边还有厚厚的好几沓金纸,正在继续叠金元宝。
沈溪年有很多问题,但又不知道怎么问,便盯着裴度的动作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拽了下裴度的袖子。
裴度转头看他,想了想,分了一小部分金纸放在两人中间。
沈溪年搓开一张金纸,动作有些生疏地跟着裴度的动作叠金元宝,抿着唇,脸颊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果然,不管是在哪里,恩公都是那个不用说话就懂小鸟语的恩公。
这场梦不知道做了多久,少年和孩童身边的金元宝逐渐堆叠成了小山。
少年突然开口:“我的母亲和宫中良妃是同胞姊妹。”
良妃……?
沈溪年脑中灵光一闪。
那不是新帝即位后,追封的生母吗。
这么说来,恩公岂不是和皇帝是表亲?
“良妃身侧有一宫女,曾祖曾是前朝御医。”
前朝御医……牵机?
沈溪年入梦前才刚听到关于前朝的事,正是最敏感的时候,一下子便想到关键。
曾经给恩公下毒的人,难道是恩公的亲姨母良妃?!
可是,为什么?
如果是为了帮助皇子夺位,良妃不应该更加拉拢国公府,以求助力吗?
孩童捏着金元宝的手指收紧,将原本圆鼓鼓的金元宝按下去一个凹陷。
少年的手指划过金纸,一点点折叠,旁边的火光映着金纸滑过他的脸颊。
“十日前,宫中突起大火,母亲与良妃葬身火海,唯有被母亲推出殿外的七皇子幸免于难。”
“陛下有旨。”
即使时隔多年,那道圣旨的字字句句都深深印在裴度的脑海,从不曾褪色。
“『朕闻良妃与国公夫人林氏,因私忿争执于宫中,不慎引燃殿宇,酿成大祸。此本应严惩不贷,然念及国公累世忠勤,于社稷有功,朕心悯之,特赦其府罪责,不予追究』”
“『着国公府即日寻回林氏骸骨,准其秘密发丧,以全礼数。然此事干系宫闱体面,不得大张旗鼓,更不可外传议论。』”
“『若有违逆,严惩不贷。』”
最后八个字,裴度重复了三遍,一次比一次慢,又一次比一次重。
沈溪年终于明白,为什么裴度会对他的出殡下葬那么执着礼数,分毫不让。
火葬,秘不发丧。
这几乎成了裴度难以解开的心结。
所以他才会执着地在母亲灵堂前亲手叠金元宝,直到指尖出血也不曾停下。
所以……他才更不能接受同样焚于火焰的沈溪年草草安葬。
第50章
不知道在梦里叠了多少个金元宝,沈溪年叠着叠着眼皮直打架,居然在梦里靠着少年裴度睡着了。
全然不知道原本专心折金元宝的少年裴度停下动作,静静看了他许久。
……
沈啾啾只觉得这一觉睡得舒服极了,枕头很硬很有支撑力,弹弹的暖暖的,比现代的枕头都要舒服。
睡得小鸟直犯懒,浑身羽毛都舒展开,身后的尾羽翘起来又拍下去,对身下的大床满意到了极点。
大床。
……大床?
小鸟哪来的大床。
沈啾啾一个机灵,唰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就是裴度被翅打爪踢掀开的里衣,以及一大片露在白皙莹润的肌肤。
沈啾啾咽了咽口水。
裴度还没醒,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青丝散落在枕头上,绝对是权威级别的美人。
睡前小鸟明明在恩公颈窝,怎么一觉醒来就在腹肌窝里了……咳。
鸟团子小心翼翼地从恩公的腹肌上坐起来。
脚爪没忍住按了按身下结实饱满的肌肉。
之前沈啾啾没开窍的时候也曾经睡过恩公的胸肌和腹肌,但是那会儿鸟脑袋里装着的全是对做梦的渴望,半点不懂得欣赏恩公的美色。
裴度的肤色偏冷白,常年裹在衣服里的地方更白,虽然肌肉结实,但鸟爪踩上去微微用力后,就会印出一个粉色的小鸟爪印,过一阵便悄然消散。
再踩一下,又会出现一个。
小鸟不多踩,就踩一下。
恩公还没醒,再踩一下。
时辰还早呢,再踩一下……
这种触感实在是上头,沈啾啾越踩越上瘾,两只小鸟爪交替踩在裴度的小腹,踩得忘了情,身后的尾羽像是一把小扇子一样打开,在亵裤边缘扫过来,又扫过去。
结果越踩,恩公的腹肌越硬。
腹肌越硬,小鸟踩下去的力道就越重。
印出的小鸟爪印从淡淡的粉色逐渐变成微红的痕迹。
裴度其实醒了。
一开始沈啾啾没醒,他虽然有些不适小鸟团子趴着的地方,但想到动作会吵醒小鸟,便忍住了没动。
今日休沐,左右时辰还早,裴度便由着沈啾啾睡到自然醒,自己则平躺阖眸回想梦中场景,推敲沈溪年出现在他的梦中是他日有所思,还是小鸟当真入了他的梦。
结果沈啾啾眼睛还没睁开便开始一连串的动作,没能第一时间阻止的裴度被这种小鸟痴汉行为镇住,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拢了里衣,把僵成小石头鸟的沈啾啾放到了一边。
大清早起来狂吃豆腐的痴汉鸟哪里还敢看裴度。
用翅膀挡着自己没脸见人的脑袋,一点点往枕头后面缩。
天知道小鸟一开始想的只是小踩一下。
呜,没脸见人鸟!
趁着裴度起床洗漱的空挡,沈啾啾鸟鸟祟祟地打开窗户,从窗户缝里拖着长尾巴迅速逃离案发现场。
虽然被一只小鸟团子轻薄,的确让裴大人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尤其是在梦里,沈啾啾出现的样子并不是小鸟团子,而是一个表情鲜活,神态灵动的孩童。
这让裴度心下更是微妙。
但裴度到底经历的多,很快就冷静下来,调理好了。
正准备洗漱完问问啾啾昨晚是否做了梦,见沈啾啾一溜烟跑了,便无奈摇了摇头,将事情暂时压下,随后再说。
……
沈啾啾滋溜一下钻进了娘亲的手心里。
谢惊棠起得很早,也或许昨晚根本没怎么睡着,沈啾啾从窗户窜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桌前斟酌着写清单。
见小鸟来了就往自己手心一躲,熟悉的样子让谢惊棠不由缓和了表情,放低声音问小鸟:“哟,这是怎么了?和心上人一起睡觉还不开心?”
沈啾啾埋头在娘亲手心里用力拱,啾啾叽叽着不肯出来。
谢惊棠反手把小鸟压下去:“哈!看我泰山压顶!”
“啾……”沈啾啾被压成扁团子,眨眨眼,伸长脖子噌得一下站起来,“啾!”
“泰山压顶!”
谢惊棠又把手扣回去,眼角眉梢都含着笑。
“啾——!”
脑袋上的手一拿开,沈啾啾就像是雨后蘑菇一样毛茸茸地窜起来。
一来一回好几次,母子俩玩的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