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惊棠用手指抬起小鸟耷拉下去的脑袋:“都说了那是之后的事儿了,眼下的关键,是咱们娘俩合作,把镇国侯府给端了,知道不?”
沈啾啾睁大眼睛,用翅膀尖尖指着小鸟胸脯。
啊?
啾啾……吗?
那可是镇国侯府唉。
虽然现在的确是没落了点,家主无能了点,那也是有世袭爵位的镇国侯府啊!
世家贵族与商贾之流,除了权利地位上的天差地别,最根本的不同,就是那个瘦死骆驼依旧比马大的爵位。
多少后起之秀的官宦之家,就是差了那么一个爵位,即使在朝为官,也仍旧低了一等。
沈啾啾的目光不由往恩公的方向瞟。
……然后小鸟脑袋被谢惊棠没好气地扭了回来。
谢惊棠的语气危险:“怎么,来了一趟京城,你这脑瓜子里就把我教你的本事都忘光了?”
被谢惊棠从小压着算账打算盘的记忆突然袭来,沈啾啾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当着谢惊棠的面抬起鸟爪做了个扒拉算盘的动作,翅膀努力指向一边笑吟吟旁观的裴度。
小鸟没忘!!
小鸟有在赚钱打算盘!
娘亲不信的话可以问恩公!!
裴度适时加入话题:“溪年之前同我打赌,一个月内五十两翻三倍利润,昨日铺子那边还送了账本过来。”
沈啾啾立马点头如捣蒜,示意恩公多说点,多夸点。
“一个月内五十两翻三倍?”谢惊棠是极会做生意的,这句话一出,她把那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营生撇掉,瞬间明了,“那个盲盒摊子是啾啾搞的?”
沈啾啾继续小鸡点头,眨巴着眼睛等夸夸。
大半个月过去,这盲盒的赚钱点子都已经从京城传了出去,西域使团一路走来,距离京城近些的城镇里都已经能看到仿效的铺子摊位。
谢惊棠自然也研究过。
不难看出这生意做的是短期买卖,虽然一本万利,但最多捞一两个月。
当时她便纳闷,能想出这种巧妙法子另辟蹊径赚钱的,不该是这么短视的目光。
如今算是彻底明白了。
合着从一开始沈啾啾就是捞一笔就撤的打算。
“差不离也快一个月了,只翻了三倍?”谢惊棠好奇。
沈啾啾也好奇。
小鸟这两天忙着当细作,都没看账本。
“托沈原公子多次惠顾的福。”
裴度在自己人面前,偶而是会冒出一两句颇具趣味的话。
“不过二十七日,利润翻了……”
裴度五指翻了翻,又比划出一个三。
十三倍。
哇塞。
沈啾啾的两只翅膀并拢,给自己无声鼓了个掌。
虽然小鸟知道沈原绝对忍不住,但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人会这么疯狂这么忍不住。
这才几天啊!!
小鸟上次盘账的时候才三倍利润来着。
镇国侯府的后院都要被盲盒壳子堆满了叭。
虽然是用了点小聪明,但经商头脑的确不错,谢惊棠并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对着沈啾啾就是一通小鸟天上有地下无的吹捧夸夸。
和裴度读书人的含蓄夸奖不同,谢惊棠的夸奖真的就是用极其直白的言语,把沈啾啾从脑袋毛到脚爪尖都夸了一遍,并且非常会拿捏地专门对着沈啾啾自傲的经商天赋大夸特夸。
裴度看着小鸟团子被夸得毛蓬了一圈,昂首挺胸尾巴翘起,若有所思。
似乎领悟到了新的顺鸟毛方式。
在沈啾啾被娘亲夸得晕晕乎乎,完全忘记问娘亲打算时,马车停在了裴府正门口。
忠伯早已经等候在侧。
谢惊棠捞着沈啾啾下车,抬头看了眼面前并没有挂着国公府牌匾的朱红色大门。
裴度和忠伯交换了一个眼神,原本抬步往里走的脚步一顿,落后了几步。
谢惊棠:“?”
沈啾啾却不管这些,直接闷头往里面冲,才刚转过前院的影壁,就一头撞在了突然伸出来的铜锣上。
“咣——”
响亮的声音震得谢惊棠表情空白。
裴度闭了闭眼,开始自省自己让忠伯把隋子明叫来的决定是否正确。
被铜锣震到整只小鸟抖了好几颤的沈啾啾捂着自己的脑袋瓜,哒哒哒跳到隋子明的脚边,拽着隋子明的裤子往上蹿,对着隋子明的脑袋一爪飞踢。
告诉小鸟,你在——干、什、么!
隋子明手忙脚乱:“嗷嗷嗷别踢!疼!你那爪子多久没剪指甲了你心里没数吗!”
“我这不是想欢迎一下咱们谢姨吗!”
隋子明把扇了小鸟的铜锣往身后藏,嘴上的话完全没停下。
“哎呀,啾啾啊,你看,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了,都是兄弟,你娘亲也是我娘亲嘛!”
沈啾啾发出一声“咦惹”语调的啾音。
小鸟还不知道这穷的叮当响的家伙打的什么主意?
娘亲是小鸟的娘亲,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
隋子明可是得了表哥的特别许可出现在这的,目的就是要让谢夫人感觉到宾至如归的亲近,并且愿意多停留在裴府一段日子。
所以作起妖来半点都不带怕的。
他捞了沈啾啾往旁边蹲了蹲,小声诱惑:“眼界放宽一点啊,沈啾啾!”
“我都把表哥共享给你了,你把咱娘亲也让出来一点嘛。”
“表哥现在府上有你这么一个贤惠能干赚钱厉害的小鸟管家,我可是还穷着呢!呜呜呜,你也不想看到自己唯一的生死兄弟弱冠之年还在靠着表哥救济过日子吧?”
隋子明假哭的声音特别矫情。
但小鸟却想到了隋府的人丁凋零,小小别扭了一下,就低低啾啾出声。
“好兄弟!”隋子明给了沈啾啾一个大拇指。
“走!咱们一起欢迎谢姨,争取让谢姨来了就不想走,到时候小鸟左手娘亲右手恩公,天呐,神仙日子!”
沈啾啾被隋子明画的蓝图狠狠打动,迅速和隋子明归到统一战线。
一人一鸟再度跳出来。
一个举铜锣,一个展翅抬头,用坚硬的鸟喙对着铜锣就是一连串有节奏的啄击声。
“笃咣笃咣笃咣”的声音瞬间在前院回荡开来,久久不散。
“天呐,”谢惊棠站在原地,由衷感叹,“裴大人,我简直不敢想,这么不省心的大宝贝,你居然养了两个。”
这平日里过的到底是怎样精彩的日子?
裴度似是愣了愣,琢磨了下谢惊棠的话,忽然笑了。
“那倒不是。”他说。
谢惊棠挑眉。
裴度叹气,抬手指向另一个方向。
不少暗卫正挂在树上偷看隋子明和沈啾啾,一边看一边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手里还往树底下洒着什么。
这些日子断断续续从隋府飞过来了不少麻雀团子,也不知道是来找隋子明的,还是来找沈啾啾的,此时正聚集在树下蹦来跳去地抢食吃。
“裴某……唔,”裴度无奈浅笑,“养了一群。”
谢惊棠哈哈大笑。
她不得不承认,面前的男人虽说心眼不大,但——
的确是个好人。
在“笃咣笃咣”的小鸟击锣声中,谢惊棠听到身侧传来裴度的声音:“溪年的躯体应当是被沈侯爷存放在了府中冰窖内,想要以此威胁谢夫人交出江南的产业商路,谢夫人可已有了计划想法?”
“这话听起来……”谢惊棠注视着和那青年玩闹逐渐上头的小鸟,笑容渐敛,“裴大人另有想法?”
裴度的手指一点点捋过袖口刺绣,嗓音听起来仍旧是和外表一样的温和端方:“不如先将溪年接回府,如何?”
谢惊棠侧眸看向这位过于年轻的权臣。
“在下无意干涉谢夫人的计划。”
“只是……”裴度眼眸微阖,“冰窖太冷了。”
这句话直接戳中了谢惊棠的心脏。
她当然想要早日将溪年接到身边。
但她再有本事,也只能慢慢针对,用自己最擅长的经商之道,在钱财银两上一点点逼迫沈明谦低头。
可裴度不一样。
不论裴度出于什么样的考量,在出面前特意来找她寻求同意,但此举显然给足了她尊重。
谢惊棠垂在身侧的手收紧又松开,不再执着那丝倔强的自尊:“裴大人要以什么名义出面?毕竟溪年应当与裴大人并无旧交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