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要来报恩的,总不能真的当碰瓷小鸟。
沈啾啾抬头看了眼对鸟而言过于巨大的书本,鸟眼挣扎。
裴度看出沈啾啾的纠结,十分懂御下地抛出一颗甜枣:“若你能完成这份书后,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
沈啾啾的眼睛一亮。
“啾啾啾啾?”
沈啾啾抬着翅膀指了指书房门的方向,然后在桌面上来回匆忙走了几圈,又用翅膀连着比比划划,最后用亮晶晶的眼神满是期待地看着裴度。
裴度将小鸟团子的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想着小鸟用张着翅膀很努力比划很大很大的样子,突然,福至心灵:“你想上街游玩?”
沈啾啾顿时点头如捣蒜。
裴度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暗芒,轻笑应允:“可以。”
重生之后就没出门放过风的沈啾啾得到裴度的允诺,瞬间一改撒娇摆烂的模样,抖抖翅膀站直身体,抬爪朝着面前的《鹰论》走过去。
……咦?
沈啾啾起初看得还很认真,越看越觉得这些文字十分熟悉,就好像他曾经看过学过似地。
他甚至知道面前这页的前后讲的是什么。
哎嘿!
这个奖励鸟拿定了!
沈啾啾无比自信地展翅抬起,步伐坚定,故作沉稳地走到砚台旁边,小鸟脑袋一扬。
小鸟眼瞅向裴度。
多大点事,为鸟磨墨!
裴度眉梢轻挑又落下,见这小鸟只看了《鹰论》一眼就要落……爪,也不说什么,而是真的拢了衣袖为小鸟磨墨。
不仅调整了镇纸,还十分贴心地将砚台推到了靠近小鸟的位置,以免像上次那样墨迹在桌面上划得一片狼藉。
上次写字过于匆忙且没有经验,还被隋子明那个家伙嘲笑丑,这次,沈啾啾决定吸取教训。
一小遮千丑。
小鸟就该写小字!
知道裴度在身后看着,莫名生出些小鸟包袱的沈啾啾凝神想了想,而后十分有读书鸟风范地优雅抬爪,轻轻蘸墨——
差点因为鸟爪抬得太高失去平衡,整只鸟厥过去。
还好被裴度的手指挡了一下。
单脚站立对小鸟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沈啾啾感受了一下,觉得裴度的手指对小鸟来说正正好,于是毫不客气地用一边翅膀搭在裴度的手指上,啾了一声。
裴度好脾气地跟着小鸟的动作给小鸟当支架,也不好奇小鸟究竟写了什么,而是微微垂下眼帘,在满室墨香中难得放松心神。
竟隐隐有困倦之感。
……
一个时辰后,半歇半写的沈啾啾终于完成大作,黑黢黢的小鸟爪落在宣纸上,扭头一看,就看到宣纸的右下角一连串挤挤挨挨的鸟爪印。
咳。
卷面不洁也是没办法的事,对小鸟来说,举着一只鸟爪真的很累。
沈啾啾担心弄脏其他地方,便想让裴度帮忙擦擦鸟爪,转过身,恰好看到身后太师椅中抬手抵额,不知何时睡着的裴度。
书房内浮动着淡薄的日光。
裴度睡得很静。
长睫垂落,在男人冷白的颊上投下一弧阴影。
平日总是微蹙的眉峰此刻舒展开来,倒显出几分符合年纪的温润。
束发的玉冠稍松,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随呼吸微微起伏。
衣袍依旧端正,睡姿仍带着几分端方气度,只有背脊并未完全放松。
……虽然是反派,但裴度的容貌气度真的比主角出挑一万倍。
沈啾啾不由在心里想。
下一瞬,小鸟愣住。
那种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特别特别重要记忆的感觉,再度袭上沈啾啾的心头。
反派?
这是……什么意思?
第8章 柔弱垂泪啾
裴度本就是浅眠,醒来时,眸中并没有多少困倦睡意。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虽然并没有睡太久,可他却睡得难得放松。
因为得到了充足的休息,裴度总是微蹙的眉头舒展,整个人看上去平和愉悦了不少。
小鸟团子也在睡,整只鸟翅膀十分豪迈地打开摊平在宣纸上,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翅膀尖尖时不时就要颤抖抽动一下。
长长的尾羽搭在裴度的虎口处,两只小鸟爪在翅膀颤动时还会小小踹两下裴度的手指。
裴度低头看到宣纸上凌乱一片的鸟爪墨迹,又见自己手指手心沾染的黑色鸟爪印,无奈轻笑。
小憩前给这小鸟团子展开的《鹰论》还放在原地,之前是哪一页,现在还是哪一页,半点都没翻看的痕迹。
裴度没挪动睡得正香的长尾小鸟,俯身凝眸看向那片小鸟写出的学后。
和之前的那几行字差不多,这小鸟的爪迹仍旧算不得工整,但大抵是因为写的小,那种歪歪扭扭张牙舞爪的感觉倒是淡了许多。
裴度起初只是视线轻扫,他给小鸟安排学后,本也不是想要让小鸟写出什么来,只是想看看小鸟之前的课业到了什么阶段。
他平日公务繁重,需要阅览的各方情报更是繁杂,怎么可能抽出时间与精力真的教导一只小鸟。
说到底不过是见这小鸟撒娇卖乖的模样太过可爱,忍不住逗弄了一下。
但这篇出自小鸟脚爪的简短学后,却让裴度在大概扫视过后,又返回去逐字逐句认真看了一遍。
沈啾啾这一觉睡得香甜,在梦里他不仅飞去了酒楼,还一只鸟独享一大碗肥瘦相间,糖色诱人的红烧肉,吃的那叫一个鸟喙油亮,啾声饱满,感觉鸟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在梦里,甚至还有裴度坐在鸟的身边,在鸟吃完红烧肉后,还用手帕给鸟擦脸擦爪擦鸟喙!
沈啾啾心满意足地砸吧着嘴,按着碗沿的脚爪用力一踩一踩的,正想引吭高歌一篇红烧肉赋,鸟喙才刚刚张开,就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捏住,怎么甩脑袋都无法争夺。
——谁啊!!
愤怒的沈啾啾唰得睁开小鸟眼,小黑豆眼里燃烧着愤怒。
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捏着自己鸟喙的不是什么无形的力量,而是裴度修长白皙的手指,而自己的翅膀和鸟爪都抵在裴度的手指间,正在奋力抵抗来自巨大人类的力量压制。
沈啾啾的动作一僵:“……”
“梦到了什么?”温文尔雅的裴首辅轻轻勾唇,放开捏着小鸟鸟喙的手指,口吻带着好奇,“口水都把自己打湿了。”
沈啾啾悻悻松开裴度,飞快跳到砚台后边,背对着裴度,低着脑袋用翅膀尖尖疯狂抹脸,试图把脸颊旁边被口水打湿的绒毛搓干,毁灭证据。
身边被贴心递过来一方手帕。
忙碌的沈啾啾紧绷着尾羽,头也不回地做了个高难度劈叉动作,伸过来的小鸟爪勾住手帕,拽到了鸟的面前。
裴度抬手掩唇,垂眸翻看手中的书册,给要面子的小鸟留了独处的时间整理自己。
沈啾啾努力擦干净自己,转了一圈,在裴度桌面上找到盛着清水的笔洗,凑过去仔仔细细捋顺自己的小绒毛,这才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蹦跶到裴度的手边。
裴度看的是那本《鹰论》,沈啾啾注意到自己努力写出的那篇学后被裴度放在了一边,显然是在晾干墨迹。
小鸟很骄傲地啾了一声,然后昂首挺胸地等待裴度履行承诺。
说话算话的裴度十分上道地伸出手。
沈啾啾瞪圆眼睛。
他还以为裴度这么忙,就算答应了小鸟也会延后个几天安排一下,没想到现在、立刻、马上就能兑现奖励。
沈啾啾兴高采烈地往裴度手心一坐,因为过于高兴,整只鸟闷头就往裴度袖子里钻,抱着裴度肌肉绷紧的小臂一个劲儿地蹭。
裴度的神情有些微妙,不动声色地伸手将钻进衣袖的小鸟团子抓出来,对上小鸟懵懵的眼神,温声道:“待我去换身衣裳。”
……
裴府的马车在街角停下。
裴度穿着一身素色直裰,腰间没有过多配饰,只简单悬了块羊脂玉佩。
兴奋到一直啾啾啾啾的沈啾啾从裴度的左肩跳到右肩,毛茸茸的身形躲藏在裴度的发丝间,深色的长尾羽偶尔支棱出来,乍看起来像是裴度搭在身前的发带。
此时正是西市最热闹的时候,喧嚣声浪扑面而来。
沈啾啾老远就看到插在高高草靶子上红艳艳的糖葫芦,用小鸟脑袋在裴度的耳边谄媚又讨好地蹭啊蹭的。
裴度:“小鸟吃不完一整串。”
沈啾啾:“啾啾!”
裴度:“我不喜这类甜食。”
沈啾啾在裴度耳边叫的那叫一个缠绵悱恻,极尽讨好,甚至努力伸出自己写学后写到抽筋的小鸟爪,在裴度眼前表演了一个小鸟腿疼。
见裴度不为所动,沈啾啾一不做二不休,整个鸟团子有恃无恐的从裴度肩膀上栽下来,落在裴度接住小鸟的手心里,鸟脑袋朝着糖葫芦的方向一倒,翅膀搭在身前。
小鸟伤心欲绝。
小鸟死不瞑目。
但裴度已经对沈啾啾的撒娇有了那么一点抵抗力,仍旧不为所动。
毕竟买糖葫芦事小,需要拎着糖葫芦在街上走的不是小鸟而是他裴度。
见一计不成,沈啾啾又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