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深邃如星云,旋转着迷离的色彩;有的沉静如古珀,包裹着亘古的时光;有的则锐利如寒星,好像能刺穿一切伪装。它们没有眨动,没有聚焦,只是静静地存在着,注视着。
第223章 小冲突
起初,一股冰冷的寒意无可避免地从他脊椎骨的末梢窜起,那是生物面对未知与浩瀚时最本能的战栗。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粒被抛入宇宙的尘埃,渺小、赤裸,无所遁形。他过往的一切,被家族背弃的创痛,失去右臂的残缺,对人鱼的眷恋,以及此刻寻找同族的忐忑与迷茫,都好像被这些目光一寸寸地剖析、洞察。
恶意与压迫却没有降临。那股冰冷的寒意,在被注视了片刻之后,竟如退潮般悄然散去。他发现,这些目光虽然带来了审视的压力,却不含几分一毫的敌意。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观察,就像高山审视着流云,大海审视着雨滴。它们只是在确认,在辨别,在见证。
一种奇异的明悟在辞穆心中升起。他意识到,这些眼睛并非在审判他,而是在……迎接他。
一个念头,如幽暗中生出的微光,悄然在他心底亮起,驱散了最后的恐惧。
也许……它们并非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同族。也许,它们也一直在那片无尽的孤寂中,期待着自己的到来?
他本来都觉得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船身最后一次轻晃后彻底归于平稳时,他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嘶地一声散了个干净。
美菜和亚菜毛茸茸的身影已经轻快地跃出了船舱,片刻后,兔子头又从门帘后探了进来,两只长长的耳朵随着好奇的动作微微抖动。是美菜,她清脆地问道:“辞穆,你不出来吗?客人已经到了哦。”
“好……”辞穆的喉咙有些发干,声音微不可闻。
他下意识地用手抚平了衣襟上本就不存在的褶皱,又理了理额前的银发,这些微不足道的整理能给他带来一点点体面与镇定。他深吸一口气,转而将手掌贴在九艉宽阔坚实的后背上,微微用力,像是在寻求最后的支撑,又像是在催促对方先行。他需要九艉那强大而沉默的存在,做他踏出这未知一步的盾牌。
九艉感受到了他掌心传来的颤抖,没有回头,只是顺从地先行一步,高大的身躯为他挡住了舱外刺目的天光。辞穆跟在他身后,踏上了连接船与陆地的木板,脚下坚实的土地感传来,却让他心中愈发虚浮。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同于海洋的、潮湿的草木气息。美菜正站在一堆用海草编织的货筐前,认真地清点着什么,在她面前,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而瘦长的人,背对着他们,穿着一身素净的灰色长袍。听到脚步声,那人清点的动作一顿,缓缓地转过身来。
只一眼,辞穆的呼吸便凝滞了。
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狂跳的心脏骤然停顿了一拍,那个人……那个人长得和他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银白长发,同样清瘦的脸部轮廓,甚至连头顶那对蜿蜒的长角都差不多。
那又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存在。对方的皮肤是一种不见天日的苍白,双颊没有瘢痕,完美得像一尊玉雕。更重要的是那双眼睛,如果说辞穆的眼底还翻涌着忐忑、期待与被生活磨砺出的温和,那么对方的眼眸就是一片寂静的深潭,没有波澜,只有纯粹的淡漠,那股透骨的冷意,比深海的寒流更能冻结人心。
对方的视线越过美菜,也注意到了站在九艉身后的辞穆。那双冰潭般的眸子里终于起了微弱的变化,他很疑惑,为什么自己从没见过这个鬼族。
死寂被一道天真烂漫的声音打破。美菜不知何时已经蹦跶了过来,她歪着毛茸茸的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用她那柔软的声音对那灰袍人说:“桑侯,这是辞穆,应该是你们流落在外的同族吧。”
那被称为桑侯的人,对兔子的搭话置若罔闻。他背着手,迈开了步子。他的动作很慢,沉稳而优雅,素净的袍角荡开,踱步而来,身形挺拔如崖顶孤松,明明比九艉矮上一个头还多,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度却丝毫未被压制。
他先是在九艉面前站定,那双寂静深潭般的眼眸微微上抬,将这个高大得非同寻常的生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片刻后,他吐出几个字,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人鱼?还是红色的。”
他的视线便转了过来,看着辞穆和同族近乎一样的脸:“你是从哪来的?”
冰冷的声音钻入耳中,辞穆却一个字也听不懂。他迟钝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小声说:“不好意思啊,没听懂。”
辞穆仰起头,用求助的目光望着自己的爱鱼:快翻译快翻译,急急急。
九艉望着辞穆仰起的、写满无措与依赖的脸:“他在问,你从哪里来。”
这奇特的交流方式落入桑侯眼中,见到辞穆对人鱼露出的信任和依赖,他看到了辞穆脸上那道狰狞的紫痕,看到了他紧紧贴着人鱼的姿态,有了其他猜想。
下一刻,桑侯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刀,直直刺向九艉。那股从容的气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炼自尸山血海的凛冽杀气,好像一柄出鞘的古剑,寒光逼人。“人鱼,你魅惑了我的族人?”
这句饱含敌意与质问的话语,辞穆依旧听不懂,但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空气中瞬间绷紧的弦。他身前的九艉,那宽阔的后背肌肉猛然贲张,整个高大的身躯都散发出一股恐怖的压迫感。一直以来,九艉对他的温柔与耐心,几乎让他忘记了这条人鱼的本质是何等凶残的存在。
一道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咕噜声从九艉的胸腔深处滚出,如同海底火山即将喷发前的闷响。他那双眼眸里,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残忍与暴戾一闪而过,死死地锁定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鬼族。在九艉单纯的世界里,辞穆是他的所有物,是他唯一的珍宝,任何形式的觊觎和冒犯,都足以点燃他的滔天怒火。
第224章 小冲突2
气氛一触即发,辞穆的心脏被这股无形的对峙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只知道,他绝不能让九艉在这里和自己的同族起冲突。
“九艉!”辞穆惊呼一声,想也不想地扑上前,抱住了九艉坚实的手臂。他冰凉的手指紧紧扣住对方冰凉的皮肤,仰着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急切语气问道:“他说什么?你别生气,你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拉拽着九艉,试图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将这尊即将暴走的杀神稳住。他能感觉到手臂下那贲起的肌肉坚硬如铁,也看到了九艉侧脸上冷酷的线条,那是不容置喙的怒意。
人鱼生气的说:“咕,咕!”我和辞穆,是真爱!
桑侯那双冰潭般的眼眸中,困惑的神色愈发浓重。他针对人鱼的杀气并未完全消散,却多了一层无法理解的审视。
辞穆是他们的同族,血脉相连,即便流落在外,有些东西是刻在灵魂里的。鬼族的语言,是魂与魂之间的共鸣,是与生俱来的本能。眼前这个瘦弱的同族,竟对它毫无反应,像个彻头彻尾的异乡人。这太不寻常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在这凝固的空气即将被暴力撕裂的瞬间,一道温润含笑的声音,如春风拂过冰湖,轻柔地从后方传来。
“桑侯。”那声音带着无奈的嗔怪:“弟弟才刚回家,你怎么就欺负起他来了?”
这声音好像带着奇异的魔力,让桑侯身上那股淬炼自尸山血海的凛冽剑气悄然退去。他没有回头,只是挺直的背脊微微一松,垂下了眼帘,那份咄咄逼人的气势被他收敛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原本的清冷孤高。他沉默地立着,像是在聆听兄长的教诲,不再争辩。
辞穆一直紧绷的神经,随着那温柔的声音,终于松开了紧拉九艉的手。他感觉为九艉的肌肉墙也缓缓放松了些许,虽然那低沉的咕噜声还未完全止息,但至少不再是喷发前的闷响。
他从九艉的胳膊下歪头,望向声音的来处。
又一个鬼族。
那人从林间的薄雾中缓步走出,身形与桑侯相仿,同样是银发长角。
然而,他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如果说桑侯是万年不化的冰川,那这个人便是和煦的春日暖阳。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那双眼睛微微弯起,像两道盛满了星光的月牙,让人一看便心生亲近。他身上没有桑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只有一种让人卸下所有防备的亲和力。他穿的衣服也有点怪,桑侯是很辞穆以前在电视上见过的短打汉服,很利落。
但是这位鬼族穿得是……大约就是科幻片里的那种,全身紧绷包裹,皮质配合铠甲的紧身衣,好像下一刻就要坐进驾驶舱里。
辞穆呆呆地看着他。这张脸,比起桑猴,和自己更为相象,那眼角眉梢的温润笑意,瞬间就抚平了辞穆心中因桑侯而起的忐忑。他第一次在同族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安心的情绪。
油果果走到近前,那身紧贴着肌肉线条的奇特服装在薄雾中泛着幽微的光泽,好像是从另一个纪元穿越而来的旅者。他停在了一个既不冒犯也不疏远的距离,那双含笑的月牙眼先是温柔地落在辞穆怔愣的脸上,随即又转向辞穆身边那尊蓄势待发的杀神。
“你好,”他开口,声音温润得能融化坚冰:“我叫油果果,是桑侯的大哥。”
目光在辞穆茫然无措的表情上停留了一瞬,那份困惑是如此纯粹,不带丝毫伪装。油果果立刻就明白了,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嘲弄,只有了然和怜惜。他转而望向九艉,用一种平等的、商量的语气说道:“他应该还很年幼,灵魂中的语言尚未觉醒。看来,要麻烦你这位强大的守护者,暂时帮我们做一下传话人了。”
九艉胸腔里的威胁性咕噜声,在油果果这番话语中渐渐平息。他猩红的眼眸审视着这个自称兄长的鬼族,对方身上那种坦荡的亲和力,是他从未在任何生物身上感受过的。他沉默地,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
得到了默许,油果果脸上的笑意更深。他朝后方招了招手,扬声道:“美菜,亚菜,货物先放下,饭点到了,我请你们吃肉吧。”
油果果向前迈了一步,自然而然地将手轻轻搭在辞穆的肩上。隔着衣料,辞穆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是一种令人安心的温度。
“去见见母亲吧,”油果果的声音放得极轻,好像怕惊扰了什么:“她等了你很久,很久了。”
这句辞穆听不懂的话,却被身旁的九艉转述给了他。
“唧,他说,你的母亲在等你。”
母亲……
辞穆深吸了一口带着湿润草木气息的空气,胸腔里那颗被恐惧和紧张攥紧的心脏,此刻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希望而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下意识地抓紧了九艉的手,那冰凉而有力的手是他唯一的依靠。
九艉感受到了他的颤抖,反手将他的手握得更紧,用行动给予了承诺。
辞穆抬起头,迎上油果果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眸,他拉着九艉,跟上了油果果的脚步,一步步向着那迷雾的更深处走去。身后,桑侯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无声地跟随着,那股凛冽的杀气早已被他收敛入鞘,只剩下孤高的轮廓。
迷雾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拨开,露出了藏于其后的一方天地。那是一个被粗壮如巨蟒的藤蔓所缠绕、包裹的圆形小广场。地面由一种光洁如镜的黑色岩石铺就,倒映着头顶灰白色的天光,以及藤蔓间隙中偶尔垂下的、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奇异花朵。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香气,既有泥土的芬芳,也有那种幽蓝花朵的甜香,还混杂着一种……辞穆无法形容的,如同血脉共鸣般的亲切气息。
广场的中央,聚集着许多的……相似身影。
第225章 传承
他们紧密地挨靠在一起,银白色的发丝汇成一片流动的光海,苍白的皮肤在幽光下泛着玉石般的质感。他们似乎正在进行某种仪式或共享着什么,整个群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静谧,好像一个由无数个体组成的、正在呼吸的庞然大物。
当油果果带着他们踏上那黑色岩石的边缘时,那片静谧被打破了。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杂乱的声响。那片银色的光海,那几十个身影,如同一人般,齐刷刷地转过头来。动作整齐划一,流畅得令人心悸。
一瞬间,数十方眼睛似油果果如出一辙的眼眸,齐齐地投射过来。
辞穆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看见了。
一张张……与他自己,与油果果,与桑侯,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那些脸庞,有着和他一样的轮廓,一样的银发,一样的长角雏形。唯一的区别是,它们光洁无瑕,没有他脸颊上那道狰狞的紫色瘢痕。它们是完美的,是未曾被伤害过的“辞穆”。
这是一种比任何恐怖幻境都更加令人震撼的景象。好像他破碎的倒影被投入了一面由无数镜子组成的墙壁,每一个镜面里都映照出一个完整的、陌生的自己。世界在他眼前开始天旋地转,广场、藤蔓、幽光的花朵,都化作了模糊的色块。唯一清晰的,是那一双双凝视着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九艉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冰凉的皮肉里。他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灵魂被剥离、被复制、被淹没的巨大晕眩感。在这一刻,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谁。
九艉感受到了怀中珍宝的剧烈颤抖。他的瞳孔中没有丝毫的迷茫,只有冰冷的审视。对他而言,这满场的鬼族不过是一片相似的背景板。他低头,目光精准地落在辞穆脸上那道独特的红色瘢痕上,那才是他唯一的信标。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低沉、充满了占有欲的咕噜声,好像在对这整个世界宣告,只有他怀里的这一个,才是他的。他反手将辞穆的手掌握得更紧,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用自己的影子将辞穆笼罩,隔绝了大部分投来的视线。
一旁的美菜和亚菜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只是各自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胡萝卜,面无表情地“咔嚓咔嚓”啃了起来,清脆的咀嚼声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油果果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改变,他好像早已预料到这一幕。他向前走了半步,站在辞穆身侧,用那温润的、好像能安抚一切躁动的声音开口,那声音在整个广场上空回响:“母亲,我将我们迷路的孩子,带回来了。”
随着油果果的话音落下,那片由无数辞穆组成的人群中,灰白色的天幕好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不,不是一道,是数十道。数十双巨大、燃烧着、宛如熔融岩浆的眼瞳,在虚空中悄然睁开。它们没有实体,却比任何实质的存在都更具压迫感,好像是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被具象化,冷漠而全知地俯瞰着一切。
仅仅一瞬间,那漫天的猩红眼瞳如同退潮般收敛、融合,最终只留下一双,静静地悬于广场正上方的天空中。那双眼眸深邃如古井,却又蕴含着星辰生灭的浩瀚。它的注视落在辞穆身上,没有审判,没有威压,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柔与包容。
辞穆猛地一怔,这感觉……太熟悉了。就像在横渡那片危机四伏的海域时,于船舱中感受到的那道遥远而悲悯的视线。原来,从那时起,母亲就一直在看着他了。
难怪,他当时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与不适。如果是母亲的目光,又怎么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呢?
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此刻终于找到了源头。它像一股温暖的洋流,从辞穆的心脏涌向四肢百骸,驱散了因震惊而带来的冰冷。他颤抖的身体渐渐安定下来,紧抓着九艉的手也松开了力道,转而变成一种依赖的交握。他再次抬眼,看向周围那些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容。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令人心悸的复制品,而是一张张亲切的、属于家人的脸。他们是他的兄弟,是与他同根同源的存在。一直以来,他脸上的瘢痕,他奇怪的角,都是他与众不同的印记,是痛苦的勋章,也是将他与正常隔绝开的壁垒。可在这里,在这片由无数个完美的自己组成的家族中,他那道狰狞的紫色伤痕,反而成了他独一无二的证明。
巨大的认同感与归属感,这股暖流冲刷着他记忆中最不堪的角落。那些在所谓的“家”中,被亲戚们打压、轻视、霸凌的日子,一幕幕在眼前闪过。那些鄙夷的眼神,刻薄的话语,曾让他觉得连呼吸都是一种错误,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煎熬。
他想起了那架轰鸣的直升机,想起了千米高空的凛冽寒风。他纵身一跃,并非为了什么从容的赴死。他只是觉得,若自己这个碍眼的长子死了,妹妹作为一个女孩,对那个冰冷的家族而言威胁应该会小很多,或许……就不会再被那般为难了。那是被逼到绝境后,一种近乎自毁的、绝望的祈愿。
可现在,他站在这里,被自己的母亲注视着,被自己的手足包围着。过去那些让他痛不欲生的记忆,好像都变成了遥远的前尘。他不是被抛弃的,他只是迷路了。
而现在,他回家了。
那股温暖的归属感几乎让他落泪。他仰起头,凝望着天空中那双温柔而浩瀚的眼眸,那是一种超越了言语的深刻连接。他能感受到母亲的喜悦与爱怜。于是,他鼓起勇气,用一种近乎于呢喃的、带着微颤的声音,向着天空,也向着整个家族,郑重地宣告自己的存在。
“妈妈……”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自己灵魂深处:“……我叫辞穆。”
第226章 传承2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双悬于天际的巨大眼瞳,温柔地眨动了一下。随后,它并未突兀地消失,而是如同一抹投入水中的浓墨,缓缓地、无声地晕染开来,最终消融于灰白色的天幕之中,好像从未出现过。
辞穆还来不及感受那份失落,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