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和光跟李崇在里面呆了快半小时。
他在心里把李崇诅咒过几百遍,骂他银样镴枪头,软货……
但李崇要真是个没用的,这半小时又太充裕了些……隋翊眼底红丝蔓延,几乎滴出血来。
他觸碰过李崇正在触碰的,他把人困在床上,抵在墙边,啃咬那片苍白,逼出压抑的气声。
隋翊不知不觉代入了李崇。
没有男人能在心上人身边温柔。
也许李崇还会说些“要个孩子”的荤话……
隋翊不能再想下去,他怕自己把兜里手雷拉了。
扭头看向隋木莘,指望着能从三哥脸上看到更扭曲、更崩溃的神情,求一点心理平衡。
隋木莘跟隋翊表情有相似——他眼睛也是红的。但红的很巧妙,水色薄薄一层,眼眶微红,可怜,脆弱……
隋翊的红是怒火攻心,隋木莘的红是泫然若泣。
隋翊:“……”
“观众还没来,三哥已经扮上相了。”
不能打人殺人,隋翊还可以语言攻击,“我记得三哥说的是‘放他清净’、‘’什么都会过去的’——怎么你非但没过去,还过来了呢?”
隋木莘不搭理他,只给隋翊留下一个侧脸。隋翊不信他这么老实,悄悄盯緊,过一会儿,隋木莘掏出一瓶眼藥水,迅速滴完,眼睛重回濕淋淋、亮晶晶。
隋翊:“……眼药水借我用,我不戳穿你。”
隋木莘:“我本来就有干眼症,病历在我兜里,四弟也要吗?——不过,你看起来确实有红眼症,应该治一治。”
*
隋和光答应了数条要求,最终安抚好了“当家主母”,出来整治两个弟弟。他想李崇一点没变,还是吃温言低哄这套……
他不多看地上两位,淡淡抛下一句“起来”,跟李崇直接往外走。
李崇觉得有些闷,不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肩颈上有几条抓痕。
*
北平事了,舆论却未平息。金陵方面对隋朱的定性为"民主公敌的陨落",大小報纸争相報道,更有甚者开始深挖他生前的畸形癖好。
一夜之间,隋朱忽然多了无数旧相识——
有自称是他远房亲戚的人写文章,痛心疾首“从小女里女气,总偷家里人的首饰”;还有好友爆料他“私下爱穿女人衣服,翘兰花指,走路扭捏”;某些小报写得有鼻子有眼,说他“半夜对镜梳妆,哭着说自己投错了胎”……
不过没过几天,这些小报就遭到了官方清查。据私下流传的消息,是“上面有人”打了招呼。
虽未明言为隋朱正名,但也阻止了舆论进一步蔓延。这其中是否有更复雜的政治考量和党派争斗,外人不得而知,但结果确是让那些狂欢消停了下去。
著名女演员的新电影上映了,讨论度很高,她的花边养活了半个城市的小报。人们注视、审判一个真女人的私生活,不再提一个死人。
处理完宁城和北平两地的琐碎事务,包括一些不便明言的资产转移和人员安置,去香港的事正式提上日程。
隋翊无所谓,他只有点遗憾不能再随意杀人。
不过听说香港也有帮派,总有好机会。
他是第一个收拾完东西——本来也没什么,几件衣服,拆成零件的枪,贴身的金条,没了。
收拾完东西,隋翊上门找隋和光,说自己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有些紧张……让大哥亲笔给他列了个清单。
隋木莘则是异常安静,他不怎么说话,这几天协助隋和光处理了一些文书
李崇家大业大,临行前被绊住了脚——金陵李师那边出了些小事故,后续事宜、与各方势力的纠葛,需要李崇出面。
“香港那边都安排好了,喻行长是自己人,会全力协助你们安顿。”明明李崇才是提前走的人,偏偏他一步三回头,想起什么就给隋和光嘱托什么。
隋和光:“金陵水深,一切小心。”
李崇笑了笑。可不是水深,打完了仗,两派就开始明争暗斗。“你照顾好自己,采买的事让李虎他们做,还有……看着那两个不省心的。”
他语气像在说小辈,没提床上的破事,既是给隋和光留面子,也是不想让隋和光回想起阴影。
隋和光:“等等。”
李崇眼睛一亮,“舍不得你老公”这句混话还没出来,迎面扑来一条領带。隋和光说:“你这条領带太难看,换一条搭。”
李崇嘴角抖了抖。“真是大少爷……”
隋和光几下给他系好领带,蹭了蹭他下巴:“滚蛋,老流氓。”
*
汽笛长鸣,远洋客轮缓缓停靠在维多利亚港。
一位身着考究西装、气度精明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上前来,满面笑容地与隋和光握手:“隋先生!一路辛苦!快请上车!”
此人正是李崇提过的“喻行长”,李家收购的银行的前董事长。
北平事了结后,隋家兄弟一同前往香港。
李崇稍晚抵达香港与隋和光会合。
初夏已至,咸濕的海风卷着暑气扑面而来,码头上人声嘈雜,海鸥在湛蓝的天幕与粼粼波光间盘旋啼叫。
嘈杂之中,一名青年穿着白色西服,被海港的阳光镀上一层淡金,身姿颀长,鹤立鸡群。
隋和光目光停留。
来迎接隋和光一行的喻行长见状,连忙介绍:“这是小儿,喻师明。”
“也是托您和李师长的福气,认了干亲的当晚,犬子发了场高烧,醒来后竟像开了窍似的,一下子聪慧明理了许多。今天您到香港,我是一定要让他拜谢您的……”
青年上前几步,目光悠远,望向隋和光。
典型的东方人相貌,丹凤眼狭长,尾端斜飞入鬓,笑时很容易显得多情乃至滥情。
可他并没有笑,冷冷立着,码头上人声嘈杂,海鸥聒噪,可这一切仿佛都与他隔着屏障,触及不到他分毫。
青年提着一盒蜜餞。
“香港这家松园排队很长,我等了很久,终于等到。”
隋和光静望着他,海风拂过,带来咸湿苦涩的气息,眼泪一般。蜜餞的红漆盒子在日头下有些刺眼,如同嫁衣上一抹鲜红。
青年问:“这一次,您愿意尝尝吗?”
蜜饯盒被轻轻遞上来,仿佛遞来一段未了的因果、一笔阴司地府里捞出来的未了债。
隋和光接过盒子,漆盒上有提手,他却把它握在掌中。恍然之间,与另一个冰冷方正的轮廓重叠,骨灰盒。
爱憎与躯壳一同成为飞灰,封入方寸之间。此刻隋和光手中触碰到的,却又是鲜活甜腻的新生。
前世的灰烬与今生的蜜糖,沉甸甸地,要落回他掌心。
隋和光把盒子递给了在旁静待的隋木莘。他伸手时,无名指上的戒指熠熠生辉。隋和光颔首:“喻先生,你好。”然后握手,介绍自己的兄弟。
喻小先生的目光胶着在那枚戒指上,久久未能移开。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番外我在赶,欢迎点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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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香港湾仔的一家华人武館, 汗水的潮热气息浸泡在药油味里。木人桩被击得咚咚响,皮鞭子似的脆声在館里炸开。
隋翊赤着上身,背肌肌肉在灯下明暗交错、块垒分明, 拳头一记快过一记, 砸得对手连退数步。
对手逼到墙边,额头青筋暴起,硬撑着还想迎上来, 隋翊扫他一眼——
男人竟被这一眼惊得汗毛竖起。怎么会有人在训练的时候起杀意?
……疯子。
劲風掠过, 对手先露怯, 毫无悬念地被压翻在地。
几个弟子簇在墙角看得眼睛发亮,总算对这位年轻的教习起了敬畏。館主在一旁捋胡子笑:“下个月咱们館选新人去打擂台,可就靠你了。”
打擂,只是个幌子,其实是帮派在码头、工地、赌档和煙馆等等地方组局,公开招揽好苗子。此时警察系统腐败,得了好处,心照不宣, 还会帮忙维持秩序。
这确是一个混乱无序的时期,鲜血和金钱在暗巷与霓虹下交易;但对许多年轻人来说,却也充满危险的魅力。
乱世出枭雄。
隋翊应也不应, 只把毛巾一扯, 胡乱擦了把汗,浑身上下像火烧似的,躁得很。
血气上头, 拳脚声里帶着股压不住的欲望, 他心底有口井, 平日里压得死死的, 此刻却被一点点挑开,潮水湧出来,压都压不住。
他仰头灌了几口凉水,心口却还在烧。
——今天是跟那人约好的聚会日。
他们几兄弟不住一起,只有周末会定时聚一聚。
想到这第一次聚会,隋翊心猛地跳一下,火烧得更旺。他把毛巾甩一边,弟子忙不迭地接过,他心里奇怪:教习头发都湿完了,不擦一擦?
隋翊完全是手忙脚乱、順手一扔,他镇定下来,假装若无其事,跟馆主说晚上有事,要先走。
馆长欣赏他的功底,又知道他不会松懈,不仅松口,还给隋翊提前支了薪水。
隋翊在武馆简单洗过澡,穿上早已经准备好的西装。
走出武馆,天色已经暗下来,半山灯火一盏盏亮起,那里就是隋和光现在住的别墅區。
隋翊拒绝隋和光给他租房子,自己先找了一套公寓过渡——他是个男人,靠心上人养活算什么玩意儿?废物、孬种。
走在石板路上,肩头的汗还在往下淌,手指不自觉攥緊,想起今晚要见到的人,呼吸紊乱,心底那股癮更是湧得要命。
山腰拐角,忽听前头脚步声。
黄昏風里,一个白襯衫的身影慢慢靠近。衣摆被风鼓起,像一片帆正往岸边驶来。
隋木莘英語也说的流利,到香港不过半个月,就开始教几个侨商子女念英文,日子过的比隋翊还体面。
兄弟二人目光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