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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玉记_分节阅读_第3节
小说作者:溯痕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413 KB   上传时间:2025-09-23 16:36:48

  终于他如愿以偿,牵着枕边人的手,笑着合上了眼。

  现今被埋在土里,化作了白骨。

  沈珏想了想,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想,如果那时伊墨听他说了这个结局,定然要骂一句“小畜生”,然后蛇尾一甩,把他抽飞三千里去。

  就像他当年拿捏着姿态,高高在上的和沈清轩玩“报恩”的把戏时,也不曾料到,两百多年后会钻到人家坟里,抱着白骨委屈抱怨一样。

  往事俱如烟散。

  污浊的黄泥,层层叠叠地掩埋了一个修行千年无数功德在身的老妖。

  同那些花鸟鱼虫没什么两样,与那些凡夫俗子无有不同,黄土一盖,无声无息。

  再也无法矫情作妖地静寂下去。

  沈珏敛了笑容,没有让自己再往下想。

  距离他尊称“父亲”的老蛇离世已百年,风霜雨雪里替他挡在前面的背影选择了另一段旅程,偶尔浮出脑海的回忆都是些浮光掠影片段,时光拉长了他仿佛无穷尽的生命,一并扯薄了所有记忆。

  最后陪伴他的只有背上的行囊,和脚下或松软或坚实的土地,未知前路地在这苍茫人世,找一个他应诺寻觅的孤魂。

  他走出罗浮山下的荒芜小路,踏上黄土压实的大道,不知不觉又是十年。

  又一次顿住脚,他一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停在此处,站在人群喧嚣的街道上左右四顾,茫然地打量着来去行人,挡了挑担小贩的路。

  乡音浓重的小贩是个四十多岁的黑瘦汉子,赤着脚,卷着一边高一边低的裤腿,冲他吼了一嗓子:“你是谁家汉子,站这看甚?还不让路!”

  沈珏忙退了几步让开,浓重的口音倒是听懂了十成十,原来竟不知不觉来到了雍州。

  他的腿脚约莫是坏了,不听使唤,每每他大脑一放空,就带着他到处跑。

  逢清明会把他带去罗浮山的墓前,除此之外,每过几年便带他来一趟雍州,也会毫无规律地把他领进皇城里,一次次看着几百年不变制式的金色龙椅,看上面坐着不同的陌生人……他这双腿,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不拘主人的管控,很该剁了干净。

  一了百了的省心。

  沈珏低头,冲着自己风尘仆仆的长靴叹了口气,算了,还是饶它一命。

  他想,等他找到了那不知钻哪个地洞里躲不见的人,一定要把靴子脱下来砸在他面前,然后把腿摆开,告诉他:你看,找了你几百年,腿都跑坏了,你看着办罢。

  然后,然后大约相视一笑,所有风尘霜雪,就都成了曾经,变成不值一提的过往。

  嗨呀——想一想,都觉得心口酸软,仿佛心脏里长出一粒糖渍梅子,酸酸软软又甜腻腻的让人想要笑出声来。

  可是,那帝王的孤魂,也不知轮回成了什么物种,想必早已踏过三生石,饮了孟婆汤,再也记不得他了。

  即便找到了,大约只能远远地望一眼,或走上前去问一句“可有难处”——必然是没有的,那人性子孤寡,当皇帝时有言官直谏两句,他就敢拍着桌子让侍卫把他拖下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扒了人家裤子赏赐三十大板。他很是不在乎被骂作暴君,想办的事一脑门子往前冲,所有挡路的无论人或物都被他踢开了,碾碎了。就算转世,就算遇到难处,估摸着也不愿意低头求人。

  沈珏想来想去,大约就是这么个结局,被戒备的眼神打量一阵,而后被拒绝。

  再然后,就这么一别两宽。

  他不用再找下去,不用再走下去,年年岁岁地蹉跎在越来越陌生的山河故里。

  念及此,突如其来的一阵轻松还未过去,紧跟着便是无法忽视的意难平。

  意难平。

  就像他十年前领回去的那株野梅,不知为何就落在了狭缝里,却不肯认命地腐烂掉,忍不住从细小的缝隙里钻出了芽来。

  而后一点一点,钻出泥土,绕开岩石,找着阳光雨雪,生生把自己憋成了丑陋模样,张牙舞爪地挥舞着细弱枝桠,明知徒劳也挣了命地开出艳红的花。

  奋力地挣扎,徒劳的抵抗,不过是意难平——明知绝路,也要挣个结果。

  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不甘心。

  那本该是它短促一生里唯一一次开花,而后耗尽养分,根枝腐朽,销声匿迹。

  仿若本不该出生的他——天真浪漫的狼妖,爱上了人间书生,害了书生,自己也被年青莽撞的道士索了命。

  本该无交集的妖精和凡人,短暂的走在一处,又突兀分离,各自赔上性命,却留下了他。

  他这样的混血,原该出生时就死去,却被母亲的妖丹续了命,而后被道士抱到沈家,恰恰好,遇上了同沈清轩在一处的伊墨。

  就这么小小巧合,他成了小宝,养在沈家大宅里,有了亲人关爱,有了名和姓,有了人形。

  如今,他只有背上的行囊,和不听使唤的双腿,这双腿不听使唤地带着他去了许多地方——

  有大火烧尽的沈宅旧址,重新被沈家人置回后,再也修不出曾经模样;后来雍州城毁于一场洪水,重建的城池里,已无沈家子弟。

  有沈清轩的小小坟茔,风吹雨打几百年,在一次暴雨塌方中滑入了未知的地方;

  有沈老太爷和老夫人的祖坟,淹没在洪水里移成平地;

  这些是妖也无能为力的天灾。

  更有他当大将军时,日夜驻留的宫殿,里面已经住上了别的帝王和他的良妻美妾;

  ……

  还有那些尸骨。

  漫长流年,这些亲近过的人,用自己的森森白骨,赠予他一次次生离与死别。

  而后,该朽的便朽了,该风化的也风化了。

  现在还有罗浮山上一座合葬的坟,再过几百年,里面的骨头,也该不见了。

  他轻易不去想这些事,许多时候都放空大脑前行。

  直到这一刻,他满身风尘霜泥,伶仃一人站在雍州城越来越陌生的街道,想着要与那人再也不见不识,就窜出来一团团冰火纠结的意难平,愤怒地翻搅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绷紧了脊梁,把自己绷成了一根笔直的刺。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想:

  你等着,等我找到你……

  光阴的河流拍起汹涌的浪涛,浪头遮天蔽地席卷过来,回溯的河水里,许多许多年前,也有一个黑袍人,站在同样的位置,瞥了眼身边同自己一样高大的年青人,咬牙切齿地想着:

  沈清轩,你等着,等我找到你……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惟有宿命的重叠。

第四章

  记不清哪一年,连绵不断的雨水或大或小下了两个月,泗阳江水突然改道,泥沙俱下的毁了大半个雍州城。

  被江水浸泡的古城墙连片倾塌,宅院瓦舍化作废墟,沈珏闻讯赶来时,已是一片地狱景象。

  天灾突如其来,他尽力做了该做的事,便再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这些凡人一些死去了,一些从废墟里爬出来,互相搀扶着搭建家园。

  雍州重建时,城池被重新划分,照着新帝的都城,将雍州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坊,崭新的青石大道交叉衔接,变了焕然一新的模样。

  幸好,沈家族人们早早搬去了梧州,离开故土,躲过了这场劫难。

  沈珏对他们突然的离开没什么意外,随着他年岁渐长,已明白沈家人的不安分是刻在骨子里的遗传,从当官当到半途,改行建园子的老祖宗开始,他们那多少琴棋诗画都压不住的邪气,注定他们的子孙大部分不能安稳地过完一生。不折腾点事情,总觉得光阴虚度。

  搬迁前一个月,沈家族长下帖邀族人叙事,其时他尚且年轻,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年前才被选做作族长。

  然后,大约是遗传作祟,他毫无原因地下了帖子,举行了一场宗族议会,没有任何道理地决定带着整个宗族,上下三百多口举族搬迁去梧州。

  这种放在哪里都要掂量几年的决定,只有沈家族人不以为然,族长遭遇的最大质疑,只是三两个族人的“我再想想”。

  而后一场晚宴,他们就下了决定,这就全部赞同地通过了。这些沈家男人们酒足饭饱,回家自发地动员妻小,收拾家什,打点关系,处理财货,定下远行的牛马车辆和船舶。

  一切安置好,他们赶在离开前,连续不断地举宴和赴宴,笑容满面地简直把一场远走他乡,变成了一场盛世狂欢。

  而后快快乐乐地举族迁徙了。

  在这样的宗族里,大约发生什么事都可以不放在心上,毕竟,他们有那么多更出格的老祖宗们在前面屹立着:

  有放着高洁的士大夫不当转而行起商事贱业的第二任沈家当家人;

  有一门心思想参军的第四任族长,宁可把自己过继出去,改成军户也要奔向自由和远方。

  直到缺了一条胳膊顶着偏将军衔回归故里,重新再过继一回,站在祠堂的牌位前,被羡慕仰望他的族人们选成族长;

  还有借着行商名头,玩遍了大江南北的沈老太爷——

  他年轻时最隐秘的梦想,是上山当个山大王,自知过分离经叛道,从来不曾宣之于口,只是每次带着商队绕去荒僻小道,攥着刀暗自兴奋地等强人来劫道——老爷子宴上饮多了酒,自己亲口说的;

  更不提后来上赶着把自己卷入夺嫡之争的沈家子弟,若不是伊墨出手,用大火殒命的把戏让他们逃过一劫,他已然将沈家玩绝了户。

  还有沈清轩……算了罢,不提他。

  沈家自有宗族祠堂始,不知出了多少邪性的祖宗们,然而那些祖宗们搁一块儿,也抵不过沈清轩一人的邪气入骨,很有魔王的潜质。

  有这一位位的祖宗们的光辉事迹在前,他们而今只是在雍州住腻味了,举族换个地方繁衍生息——咳,事情小的简直不值一提。

  沈珏觉得,沈家一直没有真正绝户,是个奇迹。

  毕竟天下人类无数,宗族无计,唯有这独一无二的沈氏家族,一代代子弟们都匿着或大或小的逆骨,每过个百十年,就会有一个凝聚全族精华的人物冒出来,折腾点或大或小的事情。

  他们折腾惯了,沈珏也看习惯了,沈家至今繁衍不息,称得上是老天歪了心的偏爱。

  若有哪天天道翻了脸,决定给他们一个好轮回。沈珏也不想替他们喊无辜。

  真有那一天,想必他们自己也不会抱怨。坦荡荡受死前再开个宴席,大宴三天才会是他们的选择——卷入夺嫡之争的那位沈家族长,自知死期将至,全族将倾时,就是如此作为。

  将兴冲冲跑去救人的伊墨几乎气了个半死。

  ——想来也是,自以为是去力挽狂澜,救人与水火一线,结果宅院里散落着横七竖八的醉汉,还没躺下的醉汉们吟诗击筑,月下狂舞地表演才艺。满院兴奋的脸上红扑扑的小崽子们三五成群地乱窜,还有穿红戴花嘻嘻哈哈的女子妇人们来来去去。

  那样子不像是要一族赴死,倒像是全族办喜事。

  伊墨拿这些人没有办法,又不能眼看着沈清轩的族人死绝,只好眼睛一闭,刮起一阵妖风,把这些邪门的沈家人一口气刮出了几千里地,丢到了最南边的荒芜土地上。真正做到了眼不见心不烦。

  他就在一旁看着,心里以为这些沈家人从此能消停下来。结果也没多久,两百年都没用,他们又举族杀回了雍州。

  还特别自豪地将此事撰写下来,记载在沈族内部流传的小册子上。小册子沈珏扫过一眼,便将此事埋在心里几百年,没敢告诉伊墨——总觉着伊墨若是知道了,怕是会直接让沈氏灭族。

  沈珏站在从前的沈宅旧址上,忍不住想起那本小册子,自从沈族搬去梧州后,他就再没见过。

  想来,这些沈氏子弟,已经将那本小册子添写成高高的一叠故事了。毕竟,他最后看的时候,沈家正召集子弟,跃跃欲试地编写历代族长志。

  也不知道最后会编出个什么模样,天知道沈家人一天都琢磨些什么,又能干出什么事。

  沈珏走到雍州南门口,止住了自己跃跃欲往梧州去的脚步,还是别看了,他一点也不好奇沈氏的小册子里面是怎么描述自己这个妖精祖宗的。

  他决定眼不见心不烦,省的自己忍不住,把好不容易从南边杀回中原的沈家人,过了几百年,又给丢一次。

  正专心致志地出神,袖摆被人轻轻扯了扯。沈珏歪过头,一个全身道袍的小道士,站在他边上还没到他肩膀高,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问:“您是沈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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