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温书玉睡醒了,刚睁开眼就看见傅沉舟蹲在床边,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温书玉吓了一跳,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往后躲了一下,缓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道:“你要做什么?”
傅沉舟径直掀开温书玉身上盖着的被子,一个打横就将人抱进怀中下了楼,温书玉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脑袋还晕晕乎乎的,直到被傅沉舟抱在桌前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了傅沉舟一下午究竟在忙活些什么。
第23章
客厅里,傅沉舟坐在温书玉身边,主动夹了一.大筷子鲜炒蘑菇放进了温书玉碗中,目光里还满是急切道:“快尝尝好不好吃。”
温书玉起床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没什么胃口吃饭,但也不想伤傅沉舟的脸面,于是就拿起筷子小尝了一口。
“怎么样?”傅沉舟眸光里微微闪动着几分期待。
温书玉假模假样地细细品了几秒,随后才一脸认真地回答道:“好吃。”虽然也没尝出几分味道,但至少没那么寡淡了。
傅沉舟的心瞬间放了下来,却隐隐觉得有哪里怪怪的,然而又思忖不出来,于是只能不停地给温书玉夹菜,温书玉埋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偶尔碰到不喜欢吃的东西就喂给傅沉舟,傅沉舟乐在其中,倒也没怎么计较,只要温书玉能好好吃饭,拿他当垃圾桶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接连几天,温书玉都被傅沉舟亲自盯着吃饭,先前医生说温书玉血糖偏低,血压有时也降的厉害,于是傅沉舟便更加小心,几乎是时时刻刻都要紧盯着温书玉,不敢让他出一丝一毫的意外。
这样一来,温书玉本就不多的个人时间便被压缩得更少,几乎是每分每秒都要被迫看着傅沉舟这张令人心生厌烦的脸。
寂静的卧室里,连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格外清晰,温书玉盯着窗外掠过的飞鸟,目光里隐约留存着几分向往,心底里却早已经变得麻不不仁。
傅沉舟看着温书玉孤寂落寞的背影,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然而终究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出了门,留温书玉一个人在卧室里给他片刻的安宁,可温书玉手腕上仍旧绑着结实的束缚带,让他只能呆在这间空荡荡的房屋中,似乎此生此世都不得逃离。
这么久过去了,温书玉仍旧没有对傅沉舟有过半分动心,傅沉舟也看得出来,大多数时候的平和与温存都只不过是嘶声力竭后的无奈与妥协,亦或者是恐惧之下被迫展露出的“爱意”,像糊在窗户上的白纸,轻轻一捅即破。
但比起恐惧,现在的温书玉更像是已经无所谓了生死,变得绝望无比,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有逃走的希望了,所以除了无尽的折磨,他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在乎。
某天,裁缝师上门为温书玉量测尺寸,准备着手缝制婚服,温书玉虽没什么心情,但也不想和傅沉舟起任何冲突,惹得自己又被折腾一顿,于是就忍着脾气,耐心地配合着,一直到裁缝师离开后才终于在傅沉舟面前隐晦地表露出了几分不满。
傅沉舟将菜夹到温书玉碗里,温书玉就夹起菜喂回傅沉舟口中,傅沉舟给温书玉揉腿,温书玉就说自己腿疼得厉害,一下也不想让傅沉舟动。
晚上睡觉的时候,温书玉更是将傅沉舟推开一米远,说傅沉舟身上很热,不想和傅沉舟贴在一起,傅沉舟也清楚温书玉这是在跟他发小脾气,于是也不恼,只是半夜趁温书玉睡着之后,偷偷将空调温度调到了十六度。
片刻后,傅沉舟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熟睡的美人,心满意足地关上了空调,搂着温书玉便进入了美梦,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只见温书玉气得牙都快要咬碎了,正愤愤地看着他。
傅沉舟虽然想笑得不行,但怕温书玉生气扇他,也不敢明着嘲笑,只一下又一下摸着温书玉的头安抚道:“是我昨天非要抱着你睡的,绝对不是你主动贴上来的。”
“……不用你说。”温书玉气得一转身,刚要逃开傅沉舟身边,就被傅沉舟提着后颈径直拽了回来。
温书玉转头气鼓鼓地看着傅沉舟,一脸愠意道:“你又想做什么?”
傅沉舟不言语,只认真盯着温书玉的脸,像是要在他脸上盯出一个窟窿来,目光始终不偏不移,温书玉被看得有些发毛,弱声为自己辩解道:“我最近没有惹你。”
“嗯,我知道。”傅沉舟轻轻捏了捏温书玉稍稍长了一丁点儿肉的脸颊,轻笑着说:“就是想多看看你。”
“我还没……”
温书玉话还没说完,呼吸瞬间便被傅沉舟掠夺,一时间,二人肆意交颈缠绵悱恻,水渍声混杂着低微的吟吟回响在整个房间里,空气被急速掠夺,身体也被完全控制,直到温书玉快要缺氧两眼发黑的时候,傅沉舟才将温书玉放开,掐着他的下巴幽幽说道:“书玉,以后不准说那个字。”
温书玉粗喘着气,眉头紧皱,眼尾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有些微微泛红,可偏偏他还什么话也不能说,因为傅沉舟每次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都代表他已经有些生气了,再说下去很有可能会给自己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温书玉气得要命,扭头便将被子蒙在了自己身上,一个人默默地躲在被窝里生着闷气。
傅沉舟见温书玉这副模样越看越觉得有些好笑,打心底里看他可爱,只觉得他就像是一个冷脸小哭包,一副不染俗尘清冷矜贵的模样,我见犹怜的同时却又总能看出几分不可磨灭的倔强,活脱脱就是一个爱冷脸的小猫,明明这么可爱却常常板着一张脸,一天到晚总有发不完的脾气。
不过真要谈论起温书玉的性格,傅沉舟的确是一直琢磨不清,温书玉心情好的时候,或许还能平平稳稳地坐下来和他说上几句,一旦碰上心情不好的时候,被子一蒙,眼睛一闭,任凭傅沉舟怎么哄,他都充耳不闻,只当被子外面是有狗在叫。
傅沉舟每次无可奈何,都只能上点儿强硬的手段,强行将人拽出来压在身下问话,然而温书玉也不是吃素的,谈崩了他就跑,跑不掉他就动手,打不过他就硬忍着,总而言之,总有那么一些话是傅沉舟用尽各种手段也没能从温书玉口中得到的。
平日里傅沉舟虽然宠着温书玉,不管温书玉怎么和他动手,他都当做是小猫在顽皮,然而一旦惹他生气了,他翻脸的速度比起温书玉来只快不慢。
温书玉早已经习惯了傅沉舟的变脸,当真是比氢氧混合爆炸快得多了去了,从前或许他还会被吓到,可现在当真是没什么力气搭理傅沉舟了,毕竟平日里他就一副淡如沉潭的模样,只偶尔会有片刻的波澜。
更何况如果不是傅沉舟一直在步步紧逼,他也不至于整日前脚刚放完冷话后脚就又要用暖话来哄,实在是累得要命。
可是这一切,傅沉舟明明知道,却从不理会,每每和傅沉舟说话的时候,话题总是能莫名其妙地被引导到奇奇怪怪的地方,气得温书玉后来连一句话也不想和傅沉舟再说了,说来说去讲这么多,不过都是像放屁一样,傅沉舟听见了,左耳朵进去,一转头右耳朵就出来了。
之前颜予君就嘲笑过他们俩是牛头不对马嘴,没想到就连景乾都说他们两个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整天各说各的。
宽大的会客室里,傅沉舟看着桌前的鲁班尺沉思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他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家里风水不好?”
景乾嗤笑一声,冷漠无情道:“他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和风水没有关系,和桃花宫没有关系,和八字没有关系,他就是不喜欢你。”
傅沉舟闻言,沉默了半晌才接着开口道:“那就没什么办法能让他喜欢我吗?”
“你想要什么办法?”
“符?或者什么咒语之类的,别伤害他就行。”
景乾淡淡道:“那你不应该来找我,你应该去带他云南,给他下情蛊,然后让他疯狂迷恋你,爱上你,爱你爱的死去活来爱到非你不可。”
傅沉舟半信半疑道:“真有用吗?”
“有个屁,就你这样的还想着让人家爱上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想一想啊,我要是温教授,我好好的前途被你毁成这个逼.样,还她妈被逼着非要给你生俩孩子,我早她妈的一根鞋带把自己吊死了。”
景乾作为傅家专请的卦师,对傅家的世世代代大事小事全都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傅沉舟和温书玉这段扯来扯去天天扯皮的孽缘,他忍着火,试图和傅沉舟讲道理,认真劝诫道:“人家读书人都有骨气,你何必这样羞辱他,惹他对你心生厌烦?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就放人家回学校继续教书授课搞研究,那才是人家的本职工作,才是人家活着的意义,你又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想看的时候就偷偷去看两眼呗,非要搞得这么难堪,整天鸡飞狗跳的,过又过不下去,分又难舍难分。”
傅沉舟默默听了半天,道理倒是都听进去了,可关键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放温书玉回归人海,让他去外面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吗?怎么可能?
他绝对容忍不了温书玉身边出现任何其他人。
第24章
景乾都不用问,光看傅沉舟那副眉头紧皱的样子就明白傅沉舟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他无语,不解问道:“他就真让你这么着迷吗?迷得你宁可把他关一辈子,看他天天抑郁的要死,整夜整夜睡不着一睁眼就想跳楼割腕撞墙上吊,迷得你宁可把他活活逼死也不愿意放他自由?”
傅沉舟瞬间冷脸,沉声道:“不准咒他。”
“我说的是事实,再这样下去,好好的一个人迟早让你逼疯,不相信咱们就走着瞧。”景乾手一掐就能知道温书玉对这段感情究竟是什么想法:“人家不爱你,从始至终都没爱过你,你这样根本就是在一意孤行,完全没顾及过他的任何感受。”
“是又怎样?
傅沉舟听厌烦了,冷声回道:“我就是要让他和我生同寝死同穴。”
景乾是真的被气笑了:“真她妈无可理喻,你就是个疯子,和你爸简直一模一样,你爸造孽,连你妈一起害死了,你这么丧尽天良,就不怕因果报应轮回到你自己身上,连带着人家也不得安生?”
“有什么报应冲着我来就够了,你没必要一直咒他。”傅沉舟抬手打断景乾的话,眸色越发晦暗不明:“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该有的报应落在我身上,我无话可说,可他不一样,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什么话?”
“他一生行善,唯独只做错了一件事。”
景乾疑惑地看着傅沉舟,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
傅沉舟把玩着手上的木雕小人头,眼里几乎是有些疯狂和偏执。
半晌,他轻声开口。
“就是遇见了我。”
景乾一直都知道傅沉舟很固执,但他着实想不到傅沉舟竟然能固执至此,他扶额,实在是有些无语道:“我说你能不能干点儿人事?他一辈子郁郁寡欢你看着就开心了是吗?”
“时间这么长,我总能找到除放他离开以外也能让他开心起来的办法。”
“那他在你找办法的这些时间里就要一直承受这种痛苦吗?”景乾咋舌道:“能不能讲点儿道理啊,你她妈的怎么这么自私。”
傅沉舟只是轻笑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景乾接着说道:“别人喜欢的都是爱人最耀眼最出众的模样,偏偏你这个死变.态,就喜欢看人家狼狈落魄的样子,真恶心。”
“不,他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那你天天惹他干什么?他不就是想要个实验室吗?你那么有钱,给他造一百个故宫那么大的实验室对你来说都只不过是花了点儿零花钱,连皮毛都不到。”
傅沉舟淡声反驳道:“太危险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么聪明,这么有天赋,生下来就应该献身于这个领域?”景乾长叹道:“他一个孤儿,连书都没看过几眼,能凭借自己的智慧和毅力一路打到国赛,还一直深造自己,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海大的教授。”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知道你还这样对他?你知不知道死在这个领域对他来说是一种荣誉,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嘉奖?我看你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会用你自己的想法强行束缚住他,如果你真的担心他会出事,就应该给他配备最顶尖的团队和设备,确保他每次进出实验室都会万无一失,这才是你要做的,而不是直接剥夺他继续探索这片领域的权利。”
“……”
傅沉舟不言语,只是轻轻摩挲着木雕小人头,目光微微有些偏移,也不知道究竟是听没听进去。
“我真她妈服了……”
景乾实在是不想和傅沉舟继续讨论下去了,他知道说再多也只不过是在对牛弹琴,傅沉舟的三观和性格在极度孤独的成长环境中早已经扭曲,或许他需要的根本就不是爱,而是一块让他能抓住并且漂浮在海面上的木板,是一个能让他活下去的借口。
就算没有温书玉,也会有陈书玉,宋书玉,杨书玉的出现,只要傅沉舟的三观没有被彻底打碎重组,他就永远不会改变自己的任何行为,尽管他知道自己那么做是错的,但他根本无所谓,也不想理会,错误的又如何,正确的又如何,一切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没有意义,他只在乎当下他所拥有的,所得到的,至少他现在真真切切地怀抱着温书玉。
可他的痛苦不是他毁掉温书玉的理由。
景乾压根儿不可怜傅沉舟的身世,只可怜温书玉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却要承受这种无妄之灾,日日夜夜以泪洗面,被迫毁掉了光明璀璨的前程,余生还都要和不爱的人度过。
他实在是于心不忍,却也清楚地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撬动傅沉舟的思想,于是只能叹了口气,沉声劝道:“我她妈管不了你的这些破事,说多少遍你也根本不会听,但是我劝你以后还是多注意温教授的情绪吧,他们这些读书人心高气傲,能低头的时候就别和他硬碰硬,再者说了,人家现在还怀着你儿子,情绪肯定比以前更敏感,他那个身体,以前我就替他看过,不是个好生养的,这孩子是怎么折腾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知道了。”
“你就只有嘴上答应的挺好,这孩子压根儿不是他心甘情愿要的,估计天天求着你带他去打掉,你死活不答应,非要逼着人家生下来,真不知道这孩子上辈子造什么孽了,这辈子要有你这样的爹,生下来也过的不幸福,又面对家里这些腌臜事,又弄得娘不疼爹不爱的,还整天鸡飞狗跳,不如现在就打掉,早点儿重新投个好胎去。”
“跟你无关。”
“对对对,跟我无关。”景乾翻了个白眼,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你她妈爱怎么作就怎么作,就算作到妻离子散了又她妈关我什么事,我拿工资干好我的活就行了,我管你是死是活呢。”
“嗯。”傅沉舟一点头,抬手指了指门的方向:“门在那儿。”
“你这种人简直是贱得要死,你就庆幸我懒得跟你一般计较,不然看你跟个人渣似的我早就一剑给你劈死了。”
景乾说罢,拿起鲁班尺,径直起身,冷哼一下,扭头便出了会客室,一时间,偌大的会客室就只剩下了傅沉舟一人,空荡荡的,再无半点儿声响。
傅沉舟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脑海中认真思索了半天景乾的话,直到实在没什么可想的,他才缓缓起身出了会客室。
*
晚上回到家之后,傅沉舟径直上了二楼卧室将温书玉从被子里抓了出来,紧紧地抱在了自己怀中闻了又闻。
温书玉刚睡着没多久就被抓出了被窝,瞬间火冒三丈,揉了揉眼睛,抬手就是一巴掌轻抽在了傅沉舟脸上,温声抱怨道:“别闹了,我要睡觉……”
傅沉舟抓住了温书玉抽他的手,轻柔地握在了掌心中,满眼都是莫名的心疼地亲了几下。
温书玉陡然间清醒了,瞬间抽回手,见鬼似的看着傅沉舟道:“你喝醉了?”
“没有。”傅沉舟矢口否认,皱了皱眉,低头拽着自己的衣领闻了闻,温书玉见状,冷声命令道:“去洗澡换衣服。”
“嗯。”傅沉舟起身,径直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扔在了角落,又解开衣领,松了领带,站在温书玉面前一件件地脱掉了身上全部的衣服,温书玉沉默地闭上了眼睛,忍不住怒道:“流.氓,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