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佩道:“我忤逆先父遗言,违背祖宗家法,我只顾仕途不顾亲人,一年之中没有几天能在母亲膝前尽孝,除了不孝,我还伤害过江宁县的百姓,当年提出的那八字方针……”
陆洗道:“知言。”
林佩道:“……如是桩桩件件,都得承受惩罚。”
陆洗道:“自古忠孝难两全,何况你们家如果没有你,早就没落了。”
药涂在伤口。
林佩吸口气,颤了一下。
陆洗把药一点一点抹开:“哪怕无人问罪,仍要自己笞责自己,这也是你们家的规矩吗?”
林佩疼得额角出汗:“是。”
陆洗道:“还是你就喜欢这样?”
林佩道:“不是。”
陆洗看着林佩的表情,眸中有些几分玩味,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脸。
林佩咬唇。
陆洗道:“是,还是,不是?”
林佩的眼神涣散,只摇了摇头。
陆洗叹息:“你这个人啊,看天下大势洞若观火,可连自己心里想要什么都不清楚。”
一层纱棉盖住红痕。
陆洗把林佩抱到拔步床里,轻轻放下,调整好枕头的角度,拿帕子给他擦汗。
陆洗道:“知言。”
林佩道:“嗯?”
陆洗捡开几根碎发,抚上他的面颊:“该对自己好些的人是你。”
林佩感到那股灼热的气息越来越近。
陆洗道:“你说怕添负担,你说喜物不腻于物,你说要有所保留,什么都是你说的。”
林佩道:“是又如何,我没有骗你。”
陆洗笑道:“要不要拿一面镜子让你照照自己?”
林佩的喉结动了一下。
陆洗道:“我比你更清楚你心里想要什么,每次你对我说这些无情的话,在我听来其实是——你早就爱了我,你的心里全是我,你根本离不开我。”
林佩扯开陆洗的衣带。
他见那丝绸料子隐约透出里面的轮廓线条,实在觉得燥热。
陆洗随手将衣袍脱下。
丝料如水滑落。
林佩把头枕得高些,就直勾勾地盯着。
陆洗的身材的确是很招他喜欢——穿文官官袍的时候显得挺拔修长,脱去官袍之后又是如此精壮结实,像一只健硕的豹子。
不经意间,手腕被衣带缠绕住。
陆洗知道林佩在看自己。
趁这个空,他把林佩的两只手腕绑起来,挂到床头。
一拉,一系。
凉风拂过,纱帐飘飞。
林佩觉得自己是被烧断翅膀的蛾子。
蛾子一头栽进灯油再无法挣脱。
陆洗笑了笑,拍手坐起来,把床头的小抽屉打开。
林佩道:“做甚?”
陆洗随意地翻着里面的物件:“让我参观一下,相爷平时都怎么玩儿。”
林佩踢一下腿:“陆余青,你不如让我死。”
陆洗啧啧道:“那可不行,你死,陆余青也活不成。”
林佩道:“快点回来。”
陆洗把那些物件一样一样摆到枕边,歪过头,勾起唇角:“想不到你是这般喜好。”
“我只是……懒得动。”林佩还没说完,被温热的油膏抹而过,发出一声轻吟。
几经按摩,所过之处油光水滑,留下一层透明薄膜般的痕迹。
陆洗俯身落吻。
床帐放下,烛火朦胧。
墙上映着缠绵交叠的影子。
屋里不再传出言语,只剩细微的呼吸声和偶尔的轻叹。
前半夜叫了三次水。
快到天亮,又叫了一次。
林佩从来没有这样的满足过。
陆洗比他想象中更会操纵人的欲望。
他本不愿意相信,有些人是真的能拥有这样的天赋。
唯一让他难堪的是,其实手腕上的结并不是死结,只要认真看一眼就知道能解开,却让他像那些溺死在灯油里的蛾子一样被束缚了一整夜。
他是心甘情愿的。
*
清晨,阳光透过窗洒进床帏。
林佩掀开被子。
“陛下口谕不是说七日么。”陆洗闭着眼,打呵欠道,“相爷怎擅自克扣了六日?”
“想得美。”林佩穿衣系带,“真等七日,陛下非废除相制亲领六部不可。”
陆洗听见连连水声,梦中以为还在云雨,直到伸手往床头摸,发现衣带不见了,才知道林佩真的已经起床。
*
林佩早间饮食清淡,吃的是青菜、豆腐和白米粥。
陆洗洗漱之后来到中间屋子,见林佩一个人坐在那儿吃早饭,慢舀粥,缓夹菜,筷子和碗碟从来不相碰,平静得和昨晚判若两人。
第68章 交接
桌上摆着两副碗筷。
林佩专门吩咐给陆洗熬的红枣小米南瓜粥。
“你对我真好。”陆洗坐下来, 笑道,“我因为吃得慢,早上总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林佩道:“所以你的肠胃一直好不起来。”
陆洗端起碗:“今日觉得怎样?身子有没有什么不适?”
林佩给他打了一小碟豆腐, 没回这话。
陆洗道:“你手腕上还红着呢, 疼吧, 我叫人弄点血鹿茸, 中午送文辉阁去。”
林佩闻言,把手往衣袖里藏了藏。
陆洗道:“往后我把你当家人,你也不必与我见外。”
林佩道:“我和你……”
饶是有了那层关系, 却还没到家人的份上, 他本想谢绝,可是看到陆洗端着碗不停吹气连一口都喝不下去的样子, 又觉得不忍心。
“别送文辉阁,就送这儿。”林佩折中道,“我让灶房炖小母鸡汤, 晚上回来我们一起喝。”
陆洗笑道:“如此更好。”
*
上晌,林佩和陆洗一起进宫谢恩。
御书房内光线明朗。
朱昱修看到这二人肩并肩站在面前,悬了许久的心终于安稳落地。
“左相, 朕什么时候可以动身?”朱昱修道。
“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也不宜拖延太久。”林佩道, “臣以为明年开春,春忙之前合适。”
“好。”朱昱修道,“右相什么时候去北直隶?”
陆洗道:“陛下……”
“朕知道,可朕记不清你那一长串官职。”朱昱修道, “平时见面,朕还是习惯叫你右相。”
“谢陛下。”陆洗道,“臣大概腊月动身, 待明年开春,臣到济南府恭迎圣驾。”
朱昱修道:“好。”
林佩和陆洗叩谢圣恩。
朱昱修给阮祎递了一个眼神。
“陛下尚未亲政,朝廷的事仍需二位大人辅弼。”阮祎过去扶起二人,笑着道,“如若二位大人遇着什么难处,也可以告诉宫里一声,陛下对你们的事情总是很挂心呐。”
——“臣等谨遵陛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