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爷现在哪能吃这个，别胡闹。”

　　听到香辣田螺，张母下意识就觉得不是病人能吃的东西, 语气透着不赞同。

　　“我问问爷爷想不想吃。”张玟文说完将手里那盒香辣田螺打开，一股霸道的麻辣鲜香瞬间飘满整个病房。

　　“爷爷……”

　　张父、张母最近忙着照顾病人，夫妻二人这段时间吃不好, 睡不好，此时闻见香味，食欲却是有些上来。

　　病床上, 满脸皱纹的老人听见孙女的声音，眼皮轻颤两下后睁开, 浑浊的眼珠子在看清楚孙女脸时微微透出几分光彩。

　　“爷爷，你以前不是说清明前后的田螺最好吃，我给你带了份香辣田螺，你想不想吃？”

　　她话落, 老爷子朝她伸出手，嘴巴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什么，张玟文大概听见个“吃”字，于是伸手扶他坐起来。

　　“爸这会能吃这么重口的东西吗？”

　　张母有些不放心，张父却道：“只要吃得下, 就让他吃吧。”

　　他还有句话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再不吃怕是没有机会。

　　张父说完，帮女儿一起将老爷子扶起来坐好，随即站在旁边看女儿拿着牙签挑螺肉喂过去。

　　“爷爷，好不好吃？”

　　老爷子此时连吃东西都有些费劲，缓慢咀嚼着嘴里的田螺肉，他味觉早就退化，刚开始甚至没尝出什么味，直到多嚼几下，麻辣味刺激味蕾，唤醒他沉睡很久的味觉。

　　“好……好吃……”

　　老爷子吃着嘴里麻辣鲜香的田螺肉，脑海中却是回忆起曾经和老朋友一起喝酒吃螺蛳的日子，还有老伴给自己炒田螺下酒的画面，以及更早之前，自己在河里摸田螺的童年。

　　看到爷爷吃着田螺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张玟文赶紧又喂过去一个田螺肉。

　　被田螺的麻辣鲜香唤醒食欲，老爷子主动凑到牙签旁吃着田螺肉，可能吃到美□□神都暂时恢复一些，他说话没有再大喘气：“这田螺，跟你奶奶以前做的一样好吃……”

　　张父听到他提起自己母亲，想到母亲去世已有好几年，现在父亲也要离自己而去，眼眶忽然有些发红。

　　或许是为了在妻女面前掩饰情绪，他低头从盒子里拿起个田螺送进嘴里，先是浓郁的酱香和咸鲜在舌尖化开，下一秒，一股麻辣味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又刺激又过瘾。

　　“确实跟妈做的一样好吃，就是有点辣。”张父将田螺壳丢进垃圾桶，和桶内的壳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第二天，张玟文到学校后再次向楚瑾钰道谢，说香辣田螺她爷爷很喜欢，吃了好多。

　　除了道谢，她还塞了一袋水果给楚瑾钰，说是她爸妈让拿过来的。

　　楚瑾钰拒绝不了，只能放学后拎回家，告诉他爸水果是人家感谢他做的香辣田螺。

　　时间过得飞快，等家里那桶田螺吃完时，很快就到期中考试时间。清明放假时楚瑾钰哐哐玩，考试前他临时抱佛脚，考完试后想到成绩已定，担心也没用，又开始放飞自我地玩耍起来。

　　期中考试成绩很快出来，楚瑾钰考了第二十六名，比上个学期末还掉了一名。他本来就有点心虚，结果班主任还要开家长会，瞬间有些后悔起来，觉得早知道考试前就认真复习一下。

　　“爸，家长会你有时间去吗？”

　　楚瑾钰想要听到否定的回答，但楚易文现在又不用去公司，怎么可能没时间去。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没时间去？”楚易文不答反问。

　　楚瑾钰嘀咕道：“你以前都没空去。”

　　“高一那次确实是我正好在外地，没空去，但之前你读初中和小学时，明明是你不让我去，非要你爷爷奶奶去。”

　　楚易文觉得有些话得说清楚，省得他总觉得自己不管他。天地良心，他工作确实忙，但还不至于每次家长会都没空。

　　“有吗？”楚瑾钰说完下意识回忆起来，还真让他想起确实是这样。

　　其实很正常，小孩子是小又不是傻，家里谁更惯着自己他心里都有数，自然更愿意让爷爷奶奶去，毕竟爷爷奶奶开完家长会路上还能给买零食吃。

　　楚瑾钰无话可说，只能赶紧瞎扯些学校里的八卦来转移话题。

　　很快就到家长会当天，楚易文穿着白色衬衣，灰色休闲裤来到学校，手里还拎着给几个孩子带的零食。

　　“楚爸你来了！”

　　胡一齐看到他比看到自己亲爸还热情，尤其是发现他手里拎着不少吃食时。

　　“楚爸！”

　　“爸！”

　　“给你们带了点虾干和牛肉干。”楚易文看到几个孩子，笑着将手里吃食递过去。

　　“楚爸你竟然连牛肉干都会做！太厉害了！”胡一齐说完直接打开袋子拿起一条，发现是香辣味的，吃起来特别有嚼劲，比外面卖的还好吃，眼睛瞬间亮起来。

　　叶其林：“楚爸你做的牛肉干好香啊！肉味特别浓郁，好吃！”

　　叶父几分钟之前就到了，此时看到儿子对别人爸爸那么热情，心里有些酸。

　　他下意识打量起对方来，在发现对方比他高比他瘦，看起来还比他更年轻时，嘴巴里更是像吃了柠檬一样。

　　当然，心里酸归酸，自家儿子跑过去吃人家的，他这个当父亲的总不能太没礼貌，于是压下心里酸意过去打招呼。

　　得知他是叶其林爸爸，楚易文笑着回应：“你好。”

　　“爸，你尝尝，楚爸做的牛肉干和虾干都特别香，比外面买的还好吃。”

　　“我家儿子平日里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叶父拿着儿子直接塞过来的吃食，带着几分无奈对楚易文说。

　　楚易文：“哪有，其林很懂事，他跟我们家瑾钰玩得好，几个孩子一起学习也有伴。”

　　学习？

　　叶父觉得就自家儿子那个贪玩的德行，跟朋友一起能学习就有鬼。

　　他心里腹诽的同时，可能是手里牛肉干确实香，不自觉咬了一口，那浓郁的肉鲜混着恰到好处的香辣味，简直越吃越香。

　　外面卖的某些肉干吃起来香归香，但调料味却是有些重，有些甚至调味料直接压过肉味。

　　楚易文自己做的牛肉干选用上好牛肉，调料只是为了去腥增香，完全没有压过肉味，吃起来有种越吃越过瘾，越吃越香的惊艳感。

　　“你做的牛肉干确实好吃，怪不得我家这个没出息的天天往你家跑。”

　　随着家长越来越多，叶父跟楚易文走进教室里，两个人聊着聊着，很快找到共同话题——钓鱼。

　　叶父喜欢钓鱼，但首先他忙，能钓鱼的时间不多，其次人菜，大部分时候都钓不到鱼。

　　得知楚易文喜欢钓鱼，而且还钓上来过大鱼，他是又羡慕又佩服：“那等什么咱们一起去钓鱼。”

　　“可以啊，我随时都有空，你想钓时招呼一声就行。”

　　楚易文能白手起家，在与人沟通这方面绝对有天赋。

　　明明最开始叶父对他还是酸柠檬心态，等聊会天后立刻就觉得他人很不错，已经开始亲热地跟他称兄道弟。

　　甚至直到班主任过来，他还没跟楚易文聊够，可惜现在胡一齐和楚瑾钰已经不是同桌，他只能回儿子位置上去。

　　楚易文结束跟他之间的闲聊，立刻又转头跟邵言易奶奶打招呼：“婶子，没想到这么巧，这学期两个孩子竟然是同桌。”

　　“是啊。”邵言易奶奶脸上露出笑容，也觉得很巧。

　　两个人才寒暄几句，班主任已经走到讲台开始说话，班里很快就只剩下班主任一个人的声音。

　　在老师开始点名表扬时，其中就提到楚瑾钰，说他班上进步最明显的学生之一，还让楚易文上台分享一下孩子最近进步的原因。

　　显然，班主任并没有拿楚瑾钰期中考试成绩和上学期期末比，而是对比上学期期中考试的名次，觉得他整体进步还是挺大。

　　楚易文虽然感觉没什么好说的，但老师都开口，他也没怯场，大大方方走上台，简单说了下孩子在家的学习情况。

　　在他上台时，教室里个别家长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这楚瑾钰同学的爸爸长得真年轻，说是孩子哥哥我都信。”

　　“确实……”

　　班里今天过来的男家长不算多，大部分都是孩子妈妈或者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在男家长里，楚易文确实有些鹤立鸡群。对比那些中年发福，挺着肚子的男人，他看起来就要清爽得多。

　　楚易文从讲台上下来时，商时贸妈妈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当然，倒不是因为他长得帅，而是想到过年时家里闹出的乌龙，有些好奇被儿子挂在嘴边的“楚爸”。

　　大年三十那天，他们一家人在老爷子家过年，临近十二点时，商时贸发语音消息给楚易文拜年，祝他新年快乐。结果商父听到“爸”字以为在跟他拜年，板着脸表示“长幼有序，他哥都没开口，他急个什么”。

　　等到商时贸说清楚是跟楚易文拜年时，商父当即就恼羞成怒，说他不该随便喊别人爸。

　　教室里在开家长会时，操场上，楚瑾钰边啃牛肉干边嘀咕：“希望老班别告状……”

　　“咱们最近又没在学校里惹事，老班能告什么状。”胡一齐说完又往嘴里塞口牛肉干。

　　说最近没惹事，说明之前惹过，某方面来说，他还挺有自知自明。其实四人在学校算是出了名的刺头，高一刚入校时就和高三的学生起了矛盾，军训时更是差点带着班里同学跟隔壁班打起来。

　　这还不算，高一下学期时，食堂有段时间食材特别不新鲜，而且菜里经常吃出异物，其他学生只是私下骂几句，他们却是直接站在食堂窗口骂人，还直接去校长办公室告状。

　　楚瑾钰听到胡一齐的话，横他一眼：“你爸又没来，你当然不担心。”

　　他说完又有些好奇：“老班不是强调所有家长都得到吗？为什么你爸他没来？”

　　胡一齐：“我跟老班说我妈在外地，我爸离婚后一心只有小三，压根不管我。”

　　“那老班应该会给你爸打电话吧？”叶其林道。

　　胡一齐：“我又不傻，我早就拿我爸手机把老班电话拉黑了，老班打不通，他还得心疼我呢。”

　　“你牛！”楚瑾钰朝他伸出大拇指。

　　家长会快结束时，学生们都凑到教室门口，在家长们出来时各找各妈去。

　　“你们老师夸你了，可得继续保持。”楚易文看到几个孩子，先夸了下自家儿子，随即又看向胡一齐，“一齐也很棒，期末继续加油。”

　　他夸完两个孩子，想着不能厚此薄彼，又把叶其林和商时贸夸了一遍，尤其是商时贸。

　　“时贸真不错，期中竟然考了前五名，真厉害。”

　　商母在旁边听见，下意识道：“只是第五名而已……”

　　她话还没说完，楚易文笑着道：“第五名也是前五，已经很好了，全校才几个班，每个班前五名也就那么五个人。”

　　“对啊，期中的卷子特别难做，商时贸能考前五贼厉害。”胡一齐附和道。

　　叶其林跟着点头：“我要是能考第五名，我爸妈能乐死。”

　　“知道我跟你妈能乐死，也不见你努力考个前五给我们看看。”叶父听见儿子的话忍不住道。

　　他话刚落，张玟文妈妈走过来，向着楚易文道谢。

　　“你们太客气了。”楚易文见送个田螺而已，她家孩子谢过几回她还特意又过来，赶紧摆手让她别再客气。

　　家长会是下午最后两节课开始，结束时正好是放学时间。晚上孩子们还得上自习，因此家长们很快就都离开。

　　现在回去做饭肯定来不及，在其他家长都走后，楚易文看着几个孩子问：“你们晚上是吃食堂还是出去外面吃？”

　　“懒得出去，要不吃食堂算了？”叶其林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