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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神新妻_分节阅读_第65节
小说作者:砂金流渚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702 KB   上传时间:2025-08-13 11:23:08

  CT显示施霜景的肝脏轻度肿大,可能存在某种肝损伤。幸好施霜景之前的荨麻疹检查也是在这家医院做的,医生调取记录,合并了两次检查的结果,非常谨慎地下了诊断,说现在还没有排查出来具体的疾病,但有可能是自身免疫性肝炎。

  由于施霜景的症状相对可控,没有明显的肝衰竭迹象,凝血功能也尚可,医生给施霜景开了糖皮质激素和免疫抑制剂,再加上一些保肝药物,让施霜景先回家吃一周,如果黄疸症状仍未减轻,就必须立刻返院。

  施霜景出诊室时,双手不自觉轻颤。

  这是施霜景这辈子第一次面临一连串诊断,勾出浓黑色的死亡回忆。他茫然四顾,突地反应过来,自己原来仍是孑然一人。疾病是私密的、孤独的事。施霜景这一刻有种受惩的错觉,浑身凉透,虽然理智安慰他,“轻度”、“仍未见”、“观察”等字眼试图抱住他,可事实上没有任何人或者东西抱住施霜景。施霜景此刻心中荒芜无人静悄悄。

第125章 细马春蚕篇(二十三)

  “小景,你生了什么病呀?病历本有没有带在身上?”

  晚上施霜景去福利院吃饭,刘茜着急地凑上来。昨天医生让她去拍片,看看之前的骨折自愈情况,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刘茜想到装了钛板还得再取,也是更倾向保守治疗,反正她觉得自己这把年纪了,脸有点歪也无所谓,动刀子更难受。只是她现在张口受限,说话就有些含混。这一刻施霜景发现刘茜忽然老了,心里久久不能回神。

  “没什么大事,就是太累了。医生给我开了点保肝药,吃一段时间再去复查。”施霜景蒙混道。

  刘茜点头,咕哝说:“唉,你不要太紧张,高三是会有些压力的……我们院里没几个孩子会认真备考,我也经验不足。李老师还行吧?她知不知道你的情况?”

  施霜景说一切都好,让刘茜不要担心。正好何晓栋出现在厨房,刘茜招他过来,何晓栋一脸怂样地慢慢蹭过来,刘茜当即就抄起饭勺要打何晓栋,他真是太让人生气了!何晓栋连连大叫,灵巧地躲开,完全看不出前两天被施霜景又打又踹的。

  “叫他跟你说,他之后的打算是什么!”刘茜气鼓鼓地回厨房了。

  施霜景看向何晓栋,何晓栋的拇指食指八字型张开,比着下巴,说道:“我打算盘个小吃车,去学校附近卖炸洋芋。”

  施霜景登时松了一口气,他真怕何晓栋再出些什么鬼主意。“摆摊很辛苦,你能坚持?”施霜景扪心自问,他自己都不一定坚持得下来。

  “施霜景你别太小看我!你进过励光厂车间吗?说是什么产业升级、全机械化……这年头当工人也很辛苦好不好?年轻的工人只配管自动化机床,牛逼的工人研究手搓螺丝——你懂不懂!”

  “我真不懂。”

  “跟你说也是白费劲。我自己给自己打工,赚口饭钱就得了。”

  施霜景思考片刻,只说:“你要是能养活自己,在厂里找到房子住,我就考虑给你投资店面。”

  “得了吧,我做学生生意的,你见到哪家学校对面的铺子没生意?我推小吃车挺好的。”

  晚饭时间里,何晓栋一直拉着施霜景讲他的商业计划。何晓栋说他也是受那些个什么电子烟的启发,发现还是学生钱好赚。趁着现在刚开学,他打算好好调查一下附近学校的小吃摊都有什么类型,查漏补缺。施霜景一味听着,其实神思根本不在何晓栋这里。一顿饭吃完,施霜景想回家了,何晓栋仍兴致勃勃、神采飞扬的,施霜景便在告辞前这样说道:“你不要太勉强自己。这年头打工赚钱很累,生意刚开始没起色是正常的。你不要去借那些网贷,打肿脸充胖子。你买小吃车的时候喊上我,我陪你一起去。”施霜景刚才搜了小吃车的价格,发现现在这些三轮车的全套装备也不便宜,心想陪着人一起去,替他垫个款什么的。

  “啊,这么好?”

  “但是你要写一份商业计划书给我。”

  “施霜景,我学历比你高,你怎么和我摆上谱了?”何晓栋赶紧送人走,“晓得了晓得了,小心我带着商业计划书去找罗老师借钱。”

  施霜景心想,不需要找罗老师,施霜景自己都借得起。

  接下来几日,施霜景严格按照医嘱服药。他没有给任何人看他的病历和诊断,这时施霜景还以为他的病只是暂时的问题。更何况,他还有罗爱曜。

  然而一连好几天,施霜景都没能联系上罗爱曜。不论是在心里呼喊他,还是执香去家里佛龛前对他说话,什么回应都没有。施霜景对自己的疾病很难启齿,总希望罗爱曜能读到或者感知到他的想法,那些曾经的隐私侵犯在某种程度上构成了他们的默契。

  罗爱曜又断崖式失联了。施霜景后知后觉地泛起怨愤,罗爱曜说他救过施霜景多少回,可罗爱曜何尝不是同一个问题犯了又犯?地铁站那次失联,施霜景着急上火。这次去马家大宅,聊着聊着,每日的电话亦是取消,罗爱曜只留话说他很忙,反正施霜景永远进不去他的世界,解释也是不需要的,施霜景应该找准自己的位置——施霜景的脑子里冒出一个不恰当又恰当的比喻,他偶尔会觉得自己像是被拴在门口的狗,只能在屋檐下短短一截荫蔽处永居,不能进家因为他很笨也很脏,不能离家因为他不属于他自己。

  这个恶毒的比喻也把施霜景吓了一跳。彼时施霜景正压扁了自己的药盒,一张一张收纳起来。他蹲在陈旧的木柜前,里面好多药。那些避孕药装在白色的、印有药店名字的塑料袋里,唯一一盒打开过的是紧急避孕药。罗爱曜明明可以用他的招数把东西弄出来,他为什么要去买套和买药?好矛盾的一个人。施霜景扣好避孕药的药盒,将塑料袋捆紧,塞到药柜的最里侧。其他药大多都过期了,施霜景照吃不误。看到那么多药,想到那么多次身体不适,施霜景想,罗爱曜的法身不是一直跟在他身边吗?不能替他治吗?

  罗爱曜的手指抚过施霜景起疹子的地方,红肿疼痒就消下去。就像那样的治疗。为什么——我们前几天是在吵架吗?

  施霜景枯坐在地,他其实已不记得那天自己在心里和罗爱曜具体吵些什么了,就是说了些谁先招惹谁的气话。那根本算不上吵架啊。可如果罗爱曜小气,就这样不理他了,那施霜景也不能做什么。

  早春的暖阳洒满整间客厅,又给防盗窗割出一格一格。施霜景就坐在格与格中间,身上很温暖,内心很孤独。孤独的境遇本不糟糕,糟糕是因为有对比与落差。经历过两个人的生活,又把一个人从两人的画框里割出来,放进光影的笼子里。一寸光阴一寸金,一寸一寸地丈量,好近。光阴好近。施霜景伸手就能摸到了。

  到二月底,施霜景的黄疸不仅没好,甚至荨麻疹又犯了,犯得极其严重,浑身红红粉粉,肿块似的。施霜景打电话给柳闻斌,希望他帮忙送自己去医院。柳闻斌一到施霜景家就吓得魂飞魄散,前来教课的李婉萦也难掩慌张神色,她知道施霜景在吃药啊,可是怎么突然爆发得这么严重?施霜景摆摆手,说不出话了。柳闻斌让李婉萦赶紧搭把手,把施霜景背到楼下,送上车去。施霜景躺在车后座,很狼狈地用手臂遮住自己的脑袋,不愿别人多看自己的过敏痕迹。

  李婉萦当即决定跟车一起送施霜景去急诊。柳闻斌都快把油门踩出火星子了,饶是他这样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碰到这样的事依旧是焦头烂额,他满心想道,完蛋了,佛子让他照顾施霜景,自己就照顾成这样?他真的完蛋了。可是佛子难道不知道施霜景生病吗?他俩这是怎么了?

  柳闻斌很犹豫要不要直接把施霜景送去华西,但考虑到施霜景的荨麻疹检查是在省人民医院做的,柳闻斌还是选择了后者。柳闻斌不知道施霜景去医院做过第二次检查。他们把施霜景送到急诊,医生过来询问发病情况时,施霜景全部说了,从他犯荨麻疹到他之前黄疸来做检查。这时柳闻斌才知道,原来施霜景知道自己生病,而且生的是这么严重的病。

  急诊医生马上给施霜景做紧急指标检查和静脉补液,施霜景躺在急诊病床上,忙碌的医生护士来来去去,柳闻斌短暂地消失了一小会儿,回来之后他忘记李婉萦也在病床旁,直接对施霜景道:“我联系不上佛子,你是不是也联系不上?”

  施霜景抬眼望向柳闻斌,怔怔盯了一会儿,他才微微偏头,说道:“原来你也联系不上。我还以为只有我联系不上呢。”

  “不是,这马家人到底有什么毛病?这都一个月了!佛子竟然还没回来?!佛子不会被马家人害了吧?”

  李婉萦在旁听得一头雾水,“佛子?佛祖的佛吗?”

  施霜景说:“我们是在说罗爱曜。”

  “哎哟,小景,啷个办哦,你那么可怜……”柳闻斌的郁闷溢于言表,“你病了多久?上次你就该喊我陪你来的!不行就该直接住院!”

  李婉萦则是安慰施霜景,要施霜景好好养病照顾自己,她真是非常内疚,拉着生病的施霜景复习——也是施霜景真能扛,他告诉李婉萦自己是有点肝方面的问题,吃着药呢,没大事。但其实施霜景最近疲惫感极其强烈,他完全是靠意志力将自己压在书桌前听课,有时甚至靠着上课转移注意力,遗忘自己右腹的隐痛。

  检验结果很快便下来,急诊医生联系了消化内科医生过来会诊,省人民医院没有专门的肝病中心。消化内科收治了施霜景,接下来这一整天都在完善专科检查。施霜景的荨麻疹爆发很严重,医生用药非常谨慎,因为一些抗组胺药对肝功能的影响也很大。折腾到晚上,施霜景仍没拿到个结果,只觉得浑身很无力。

  李婉萦守到晚上八点才走。柳闻斌只是起身去给施霜景接水,施霜景便立刻说:“柳哥,你今晚能不能先别走?”

  “哎,我不走,我当然不走。”柳闻斌好心疼,不自觉切换成哄儿子的语气,“我去给你接点水。你饿不饿?我这里还有颗鸡蛋。”

  施霜景摇头,只是目送柳闻斌去打水。柳闻斌打完水回来,发现施霜景还盯着门。施霜景睡中间的病床,左右不靠的,柳闻斌一下午都在找关系,要华西的病床,他想把施霜景转去华西医院。

  两旁都有病人,已到了睡觉的时间,靠门的病床和陪护家属已经睡了。柳闻斌请人架了陪护床,拉上帘子,尽量为施霜景隔离出休息的空间。柳闻斌一边做事,一边安慰施霜景:“小景你放心,你柳哥我天天跑医院,很熟练的。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明天我让你嫂子做了带过来。会没事的,你吉人自有天相,等佛子回来就好了。”

  一提到佛子,施霜景这才抬起没输液的左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要是他不回来呢?”施霜景的声音中隐隐透出崩溃。他忍了一整天……不止一天。他忍了好久。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不得不问了。

  柳闻斌也有点眼湿,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很感性的中年人。柳闻斌轻声但坚定地说:“他要是不回来,我就去马家找他。你不要担心,我知道马家怎么去,从D市坐飞机到西宁,再开车去祁连山,路线我都记得的。佛子不会不管你,他肯定是被事情拖住了。你要好好休息,一定要等佛子回来,他回来就有办法了。”

  “谢谢柳哥。”

  柳闻斌将热水倒进盆里,拧热毛巾给施霜景擦了脸。施霜景不愿意把自己的情况告诉福利院的人,这人犟着呢。

第126章 细马春蚕篇(二十四)

  你必须坚强。施霜景对自己说。这是你自己的病,约等于你自己的事。你必须坚强,如果坚强是一种后天获得的能力,以前能做到的,现在仍然能做到,没道理让它从自己的手里逃走。你必须坚强。现在已经很好了,身边有长辈和朋友,治病的资金也暂时不用担心。你必须坚强。

  施霜景神志清醒,但呈现一种灵魂深处的疲乏。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沾枕头就睡。他被家里的大床养刁了,病床寝具被浆洗、消毒得发硬,枕头又硬又软,床铺也又硬又软。施霜景睡不着,柳闻斌在陪护床睡觉,施霜景凌晨两点醒来,翻开手机看一眼,他只想看到罗爱曜的消息,可惜没有。他睁眼到五点,好不容易睡着了,早上八点不到医生就来查房,布置今天的检查和治疗方案。

  手上埋着留置针,施霜景不论是上厕所还是吃饭都很难忽视手上的异物感,不敢随意挪动,输液急了会手臂冰凉,睡觉翻身时不要压到它。柳闻斌租了一辆轮椅,推施霜景去做各种检查,施霜景觉得很不好意思,但他一瞬间惊觉,为什么站起来、走路、坐下、再站起来这个过程会这么辛苦?施霜景有种被撕扯的强烈感觉,看不见的大手将他强壮的灵魂从身体上撕下来,血淋淋地,所以身体行尸走肉,依附在身体上的灵魂也孱弱地流血中。

  入院的第三天,刘茜带何晓栋来看施霜景。柳闻斌还是把施霜景生病的事传回了福利院,原因是他看不下去施霜景孤零零的样子。隔壁床的病人有家人和娱乐,手机短视频的声音响个不停,战争、政治、谈判,家长里短、邻里邻外、婆媳关系,美女、帅哥、舞蹈,明星、偶像、演员……施霜景什么也不喜欢。柳闻斌看施霜景偶尔就翻开手机,用微信和别人聊聊天,单手打字累了就放下手机,躺下来,好像是要入睡,可柳闻斌看施霜景好像时隔十五、二十分钟就会醒过来,也不知道他到底睡着没有。没办法,柳闻斌才带了施霜景认识的人过来。

  “施霜景,没事的,我来和柳哥换手。”何晓栋拍拍胸脯。

  “你少来,小屁孩一点不省心,你让你景哥去找你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柳闻斌推开何晓栋,让他别碍事。

  “如果我不来,那刘老师就要来了。”何晓栋说。

  刘茜炖了汤带过来,沉默地布置着不锈钢餐盒。施霜景确信,刘茜看起来更老了。刘茜的脸上绑着固定下颌骨的肉肤色绑带,不方便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施霜景吃饭的时候,刘茜打了热水袋来给施霜景暖手,暖那只正在输液的手。

  在她不知道施霜景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流泪,她伤心。现在诊断已经出来了,治疗也已经在进行中了,刘茜还能向谁许愿呢?福利院里那些病逝的小孩也都是她送走的,时到今日她仍不能适应这种孩子被老天带走的痛苦。然而,她还能做什么呢?如果向鬼子母神许愿有用,那施霜景已经出院了。刘茜能体验到施霜景现在正反复经历的荒谬。神佛在场,神佛不应,命似乎是不能改的,人类的事都关在了人类世界的门里。

  “我是认真的。我不打游戏,施霜景喊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何晓栋仍然坚持。

  柳闻斌不想当着施霜景的面说,就拉着何晓栋去了走廊。“你还是个小屁孩,你会应付医生和护士吗?怎么按铃护士都不来的时候怎么办?医生向你解释病情和治疗方案你能听懂吗?施霜景不喜欢说话,你能观察他的情况吗?”柳闻斌虽是反问,但并没用奚落的语气。

  何晓栋给柳闻斌教育得不会说话了。柳闻斌说:“你们白天过来就行了。晚上我和老婆轮流过来照顾小景,你们别和我争这个。”

  “柳哥,你们都是看在罗老师的面子上才来的……”

  “或许吧。谁知道呢。医生说小景病情不容乐观,起病太快了。就得要我这种二皮脸守在病床前才有用。你看病房里哪个医生走路是慢慢悠悠的?大家都忙得很,有什么事还是要我这种人去一次两次三次地请医生过来。”

  回到病房,何晓栋就不再提晚上陪护的事了。柳闻斌似乎不打算请护工,现在施霜景尚能自理,不到这一步。刘茜频频看向施霜景,比起生病不能说话的刘茜,施霜景才是沉默得可怕。他没有抱怨,没有安慰,没有交流,有点像赌气的沉默,但仔细咂摸才发现,这是一种极致的冷漠。没有任何人见过施霜景这一面。

  二月二十六日,施霜景的下肢开始水肿。

  二月二十七日,施霜景黄疸加深,荨麻疹反复发作,夜不能寐。

  二月二十八日,施霜景做了肝脏穿刺活检,医生想趁施霜景病情更恶化之前最后做一次,但结果并不好。

  三月一日,医生提到了“人工肝”。

  三月二日,柳闻斌说,我去找罗爱曜。

  太快了。这一切都太快了,几乎是一天一个样。柳闻斌早上来病房说他要去找罗爱曜,中午飞机就起飞去西宁。柳闻斌的妻子童蕾接手照顾施霜景,她素来很泼辣的,可知道佛子去马家是为了换她和她儿子回家,童蕾无论如何都要来。她把儿子放回娘家,让自己的父母先代为照顾。童蕾请了一位护工,但随身照顾一直是她来。她看见这个男孩萎黄地躺在病床上,肝病让人看起来很落拓,即黄且黑,没有人再会立刻注意到男孩的英俊,病气如纱,整个将人罩了去。

  刘茜接手了施霜景的猫,承诺每天都会去施霜景家照顾小猫,还会给施霜景发猫的视频和照片。偶尔施霜景会在视频里喊玉米的名字,相比起人,施霜景似乎更愿意对猫说话。

  下午童蕾去和医生谈了方案,她们找到了华西的病床,打算晚上用救护车将施霜景送去华西。童蕾回来看见施霜景手机还亮着,可施霜景靠着微升的床头睡着了。童蕾发誓她不是故意看施霜景的手机,手机停在一个群聊页面,童蕾很快地翻了翻。

  这似乎是个K歌群组,这几天聊天很活跃。施霜景现实中完全闭嘴,倒是愿意在群组里多说几句。施霜景夸群主的小孩长得小帅,大有可为;群里的女孩抱怨年后工厂倒闭了,无处可去,施霜景给女孩发了定向的红包,两百块,女孩想来D市找施霜景玩,施霜景说那等到春天吧,最近还是冬天呢;群里的宝妈在做兼职,施霜景帮不了更多,只能在自己的主页转发宝妈的翻唱,还在群里说她的声音很像林忆莲,宝妈很开心。

  童蕾想去看施霜景和佛子的对话,可她在主页面上找不到施霜景和佛子的对话栏。不该她看的东西,她不能看。童蕾将页面调回群组,将手机放回原位,心里憋堵得慌,她认识的华西的医生已经看过施霜景的检查报告了,说很不乐观,可能就是这几天的事。柳闻斌不死心,还埋怨自己关系不够到位,要是早给施霜景转院就好了。

  所有来见施霜景的人都会想同样的问题:施霜景到底在想什么呢?你什么都不说,别人怎么能知道你是什么感受呢?生病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不说呢?

  从D市飞西宁只需要一个半小时,柳闻斌下午抵达西宁,立刻租车,打算前往祁连县,同时他疯狂地联系马家的司机。柳闻斌之前安慰施霜景的话里,一半都是假话——他只知道马家大概的方位,毕竟他当时没有跟车直接去到祁连的马家大宅,当时他们在西宁就分开了,佛子要柳闻斌替他照顾施霜景。柳闻斌在西宁焦急地等司机的回信,甚至一度觉得自己真的完蛋了,因为司机不回他消息。

  幸好柳闻斌晚上收到了回信。之前□□歌派了两位司机去接佛子和柳闻斌,其中一位回了□□歌的消息,说现在马家大宅还在举行家族聚会,但这位司机不在马家,毕竟他又不是马家人。

  柳闻斌表示他非常着急,他必须去马家大宅找卓先生。司机又晾了柳闻斌半宿。第二天早上,柳闻斌重新组织语言,半真半假地说明情况,大意是卓先生的对象病重,如果卓先生看不到他爱人的最后一面,柳闻斌不敢想卓先生会做什么事。司机倒是回话了,他没想到卓先生现在还没回来……他在马家到底干什么呢?柳闻斌说,我出五十万,你送我去马家大宅,你把我送到那附近就行,就当是我自己找上门来的。

  司机表示不行,马家邪门得很,他怕遭报应。柳闻斌当即打电话过去,大骂道:“报应?!你知道什么是报应吗!我不晓得你们马家到底是什么老祖菩萨,但你们有可能全部要遭佛子的报应!你知道佛子吧!就是你们马老板千请万请的佛子像主人。我懒得和你解释那么多,五十万,你要还是不要?”

  有钱能使鬼推磨。三月三日,司机来西宁找到柳闻斌,驱车前往祁连草原。

第127章 细马春蚕篇(二十五)

  出发的那个早晨,柳闻斌忽然发现天色如此美丽却诡谲,草原上浓灰色乌云压顶,那东升西落的太阳本应该提供着稳定不变的光源,使得乌云背后衬有明亮不变的纯白底色,然而今天不一样,云上像是起沙了,乌云背后的衬底是烟黄色,太阳在流动的云层中闪烁红光,灰乌的流云透着紫意,淡茄色的天空不知道是酝酿着风雨还是更不可言说的灾祸。柳闻斌坐在副驾驶座上,没心思和司机闲聊,可他不得不闲聊,信息就是一切。

  他们从城区开到高速,再从高速开到县城城区。司机拧开水瓶,说他给马家工作这些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天,好他妈的恐怖,他一路开过来,一直担心会不会下大暴雨,要是等会进草原再下暴雨就麻烦了。柳闻斌当时就应该捂住司机的嘴,让他不许再说。在县城随便吃了点东西,也在车里准备了些补给,这就往草原深处的马家大宅去。

  好死不死,车开到一半,天上果然是浇了大水,简直是垂直发海啸一样,雨水倾倒下来,司机硬着头皮往前开,一边开一边说:“不能停,停下来就积在水洼子里了。”柳闻斌紧张得快吐了,车辆越来越颠簸,司机忽然踩刹车,原来是险些撞上暴雨里乱窜的牛。司机不敢鸣笛,可这牛怎么走个没完了,一时间他们产生了某种错觉,认为车辆前后都有横穿的牛群。雨水砸在车顶上,仿佛要将车砸穿。柳闻斌心一横,拿来后座的背包,拉下拉链,捧出一座鎏金的佛像,司机见鬼一样看着柳闻斌,柳闻斌用衣袖不停地擦拭佛像,仿佛想要将佛像擦秃噜皮。擦完了,然后呢?柳闻斌也很茫然,他刚才在心里许愿,不管是雨还是牛,都快点过去吧,但佛子这时候肯定是不会回话的。

  然而就是天际闪电刺下来那一瞬,白光仿佛在斜雨上无限反射,二人再一睁眼,牛群不见了,眼前也能见到路了。柳闻斌让司机赶紧开,司机艰难地打方向盘,在雨中找到去马家大宅的路很是不容易,幸好暴雨没有破坏他们沿路留下的不显眼路标。

  终于,二人在行驶两个小时之后抵达了马家大宅。看着马家大宅的门楼,柳闻斌满腹杂话不知从何说起,这好像一座死宅,大门禁闭不说,门头的红灯笼给雨打落了下来,烂糊在地上,石狮子则显出很脆弱的样子,明明是这样坚硬的摆件,却好像一碰即碎。

  柳闻斌上前敲门,无应答,那就撞门,撞不开。司机不好帮忙,但他也不打算现在就把车开走。太怪了。太恐怖了。青天白日的,心里怎么会这么恐惧?司机想到如果柳闻斌回不来,五十万就打水漂了,就凭这个他都要留下来等。柳闻斌转头冲车里的司机大吼,让他来帮忙,司机这才不情愿地顶着雨前来。

  他们一连敲了好久好久,久得都令人怀疑这是不是找错了地方。柳闻斌决定不再等了,他想爬进去。马家大院的围墙大概三米高,柳闻斌摸了摸墙的手感,试了试蹬住墙,仔细回想自己青少年时期翻墙的经验,就这样手脚并用地攀了上去。司机在后头时刻准备为他借力,柳闻斌不小心踩空一脚,司机用肩膀补上,柳闻斌很快便骑在了院墙之上,幸好马家人不像城里修围墙一般,在墙上扎碎玻璃片来防贼。

  看到眼前这一幕,柳闻斌惊吓至极,所有语词皆死掉了。

  他看见马家大院的地上铺着一层厚且绒的白丝,如棉如蚕丝,更像他老家做霉豆腐时发出的厚厚一层菌丝,丝絮之间,好像有人形的东西横七竖八地躺嵌在里面。更骇人了。柳闻斌很怕惊醒这一屋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僵着脖子想要翻出墙,回到马家大宅外。可这时柳闻斌又是一激灵,他来这里是为了找到佛子,替施霜景问佛子一句,你到底在干什么?

  “把我的包扔上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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