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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神新妻_分节阅读_第46节
小说作者:砂金流渚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702 KB   上传时间:2025-08-13 11:23:08

  “把布摘下来。”

  “施霜景,静心。”

  施霜景:“什么意思?你说话只说一半我很难办。”

  “……”

  “……”

  施霜景本能地觉出有哪里不对,可他形容不出来。他要摘眼睛上的布吗?这是什么意思?摘了之后呢?静心?静哪门子心?

  紫坪铺水库上巨大的倒悬三角内部。

  如墓道又如宫殿长廊的内部建筑墙面,金色诫文疯长。这些墙这些砖这些门的材料古老得令人敬畏,最近的化石年代都是古生代,距今五亿年。诫文密密麻麻,虽是璀璨的颜色,可于黑暗之中有如感染,诫文蔓延而过的地方全软化成了柔软如肤如脂的质感,某种还原的过程。

  罗爱曜知道这侵入的过程绝对不是单向的。甫一接收到施霜景的想法,它就替罗爱曜作答。这时候断开联系已是来不及了。施霜景绝对不可以把罗爱曜密宗造像身上的陀罗尼被掀开,绝对不可以。如果说庄晓因为见过纪复森的本体而精神癫狂了六年,施霜景掀开陀罗尼被的效果绝对是类似的。宗教令人谵妄。罗爱曜深知自己作为这样的宗教生物会把人逼疯成什么样子。

  ——而且纪复森竟然还怂恿施霜景把眼睛上的布摘下来!

  抓住空隙,罗爱曜切断与施霜景的联系。

  水库静悄悄,倒置的巨大昆仑三角仿佛有其自己的生命。水面刚才开启了瑶池,西王母与蒋良霖将另一半的昆仑三角转移走了。两边要各自开工,从两头消磨纪复森。罗爱曜承担主要责任,毕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最理想的情况是罗爱曜能捕获到纪复森的本体。佛子宝殿可以随意显现,但不能随意迁移,因为宝殿现在用来保护着重要的人。蒋良霖放心地把女儿和郎放都留在宝殿里也是这个原因,那里是绝对安全的,尤其想到要应付纪复森这样报复心极强的存在。

  从昆仑三角的内部还原解构纪复森本体是最慢的手段,但也是保留原本的昆仑的唯一办法。罗爱曜的计策成功了一半,剩下这一半总觉得缺少一个引燃的火花。

  罗爱曜切断与施霜景的联系意味着罗爱曜不再能捕捉施霜景的想法,但他依旧能俯视宝殿内部发生的事。纪复森如今应该也如是,谨慎得令人心烦。

  *1:西比拉:古希腊的“女先知”代称,女性神谕者。 'The Sibyl, with raving lips uttering things mirthless, unbedizened, and unperfumed, reaches over a thousand years with her voice, thanks to the god in her.'

  *2:底波拉:古希伯来的著名女先知和唯一一位女士师。

  *3:皮媞亚:德尔斐神庙中的女先知,女性神谕者,通过吸入神秘气体进入癫狂状态后传递阿波罗神谕。

  *4:卡珊德拉:特洛伊女祭司,神注定她会说出真实的预言,但永远不会被相信。

第87章 旧日幸存者篇(三十九)

  庄晓在郎放怀里因惊恐而抽搐,庄晓再一次失去了对真实和虚假的感知,怀疑一切,怀疑眼前的场景全是骗他的,怀疑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纪复森的监视。郎放一筹莫展之际,晃眼看到施霜景戴了他送的清心蛊手绳,郎放连忙叫住施霜景,向他要回手绳,手指捏挤开铃铛眼,倒拍几下,掉出一只虫尸。郎放直接将蛊塞进了庄晓嘴里,强迫他吞下。

  “蛊虫是能吃的吗?”施霜景惊了。

  “蛊虫本来就是要下给人吃的。”郎放平静地普及这一常识。

  庄晓几欲呕吐,郎放帮忙摩挲推拿他的胸口,等了一阵,庄晓蜷缩在地,终于不抽搐也不发抖了,只是虚弱,他喃喃自语,“纪复森的风洞……寄生……确实要堵上,但是没办法,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真正‘解决’过祂。祂怎么可能被人类所解决。佛子会被祂吃掉吗?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想投降,我想死在这里,我宁愿死在这里,这里好歹干净。”

  施霜景抓起庄晓的衣领,强迫他抬头,“佛子不可能让任何人死在这里,小心他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听着,刚才小鼓说,让不可被直视的佛子像对上纪复森的眼睛,这会不会有用?”

  庄晓木然道:“那得引出纪复森的眼睛,还要抓准时机。祂可以选择闭眼不看,祂知道我们现在在想什么。”

  “纪复森为什么要开这枚风洞?是为了监视你吗?”郎放问。

  庄晓也纳闷,“是啊,祂为什么知道我会来?甚至就连祂的信徒都知道了……所以才屡次上门……我当初是追踪那些信徒才来到这里,我以为他们的目标是施霜景,为什么?时间和因果像一条衔尾蛇,我理解不了纪复森。但我知道这类似的结构,是祂寄生的手段,风洞也可能只是一个结果……是啊,为什么要有眼睛,可能里面根本就没有眼睛。”

  郎放转而问施霜景:“佛子给你的法器里,有没有日严寺石影像?”

  施霜景捻了捻珠子,日严寺石影像,日严寺石影像,手上忽的一沉,施霜景下意识摸了摸,是石头造像,形高一尺,径约六寸,十分沉手,可又没有沉到让施霜景有负担的地步。他尴尬半秒,“是这个吗?”

  郎放只是尝试性地一问,怎么真的有。

  施霜景将石影像交到郎放手里,郎放说:“我使用石影像,可代替业镜,示现诸天业。我们使石影像照见这座宝殿,其实庄晓担心的是纪复森是否已经顺利‘寄生’到这个空间——如果已经寄生了,石影像会有所示现。来的可能是‘眼睛’,也可能是纪复森顺着风洞让本体侵入——我可以这样理解吗,庄晓?”

  庄晓沉思。

  石影像在郎放手里沉睡如婴孩,郎放轻抚石影像,摸了半天,竟然是无法启动。“不行,这是佛子给你的,只有你能用。”郎放将石影像还给施霜景,“佛子有没有教过你怎么使用这些法器?”

  “没有。”施霜景说,“佛子说这些法器都没有用,只是用来拖延时间的。”

  “他可能是没有琢磨过这些法器的使用法,毕竟他不需要使用这些法器就能达到目的。”郎放不是故意说罗爱曜坏话,他认为自己只是在解释罗爱曜的潜在想法,“这些法器大部分需要相应的密咒启动,他估计也懒得教,但他应该会教一句通用的密咒?”

  “他教过直接召唤他的密咒。”施霜景笃定道,“现在把他召请过来,是不是打乱他的节奏?”

  施霜景内心焦虑,同郎放商量的时候,也学着刚才郎放的动作轻抚石影像。与盖着蓝陀罗尼被的巨大密宗造像相比,手中石像浑圆可爱,线条弯钝,五官、身形都是写意的模糊。摸着摸着,忽的摸到湿滑触感,施霜景猛地低头查看,可石影像一切如常。他刚才摸到了什么?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放开手脚去做。”郎放说,“佛子似乎给了你自由度。”

  从上次鬼子母神仪式就能看出,施霜景对罗爱曜似乎有特殊意义。罗爱曜对谁都相当不客气,除了施霜景——尽管有时罗爱曜的语气还是很坏。在场所有人都眼戴色布,只有施霜景戴的色布有罗爱曜标记,施霜景在法殿中感受自如应该也是拜此所赐。剩下其他人都难免有压抑之感,潜意识中知道不能造次。

  施霜景没给回应。自由度?有什么用?就好像施霜景的随机应变正是罗爱曜想要的一样,一种高级的算计。不知道为什么,施霜景从刚才起就心里有怨。恍惚间他又听见罗爱曜在心中对他说:“把石影像收回去,没有用。”

  施霜景:“我刚才摸到了怪怪的东西。”

  罗爱曜:“什么都别做。”

  施霜景:“你刚才不是让我把眼睛上的布揭下来吗?”

  罗爱曜:“是的,这个可以。”

  “这个可以”是什么说法?施霜景胸中愈来愈犯恶心,太阳穴胀痛,身体内的不适感无法言说,某种有弹性的塑胶质感,可是活人的躯体是各部分与器官紧密相连、不可随意让人捏玩的。

  宝殿内净光流动,如微缩珠宝般的浮尘,缓缓折射出琉璃蓝光。施霜景手中的日严寺石造像正在启动——原谅他们这群现代人使用“启动”这样的词汇,他们既不得法门,又不知其典故。在施霜景看来,罗爱曜交给他的这些法器都只是装置和道具而已,纯粹的工具。可施霜景无暇注意这渗透般的蓝光,他无法停下抚摸石造像的手,刚才他又摸到几回那种黏腻蛄蛹的质感——过了好久,施霜景才找到合适的词。眼球的质感。

  邪祟的伟大存在寄寓宝殿与现实的夹缝,在事件还未张扬时就插入了管道,在重叠的空间中得以窥视宝殿,甚至保留这一管道。祂不认为佛宝就是如此澄澈圆满吉祥之法物,人类命名这些力量时太有失偏颇。石造像开始捕捉、复刻祂的踪迹,模仿其管道的移动,可为什么人类就不觉得这样感知异物的异物令人恶心呢?圣光也可以是异光,遭祂污染之物仍可以做圣物吗?陀罗尼被所覆盖的密宗造像在效果上与祂大同小异,都是令人崩溃、发狂。

  施霜景生理心理双重不适,想要扔掉手中的石造像,可他越来越无法释手,抚摸的动作越来越扭曲。郎放发现了这一点,连忙喊住他,“施霜景,你在干什么?”

  下一秒,施霜景几乎要砸毁手上的石造像,动作像是要袭击郎放。忽然间,身边不吭声的庄晓冲上前去,勇夺下了施霜景手里的石造像,右手狠狠一沉,人类无法轻易举起石造像,庄晓摔倒在地,怀里的金球滚到一旁。

  “按住施霜景!”庄晓吃痛地骂道,“纪复森这个该死的杂种……这石头像肯定有用,我看见蓝色了……施霜景被祂影响,我不知道祂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这石头像肯定有用。”

  郎放制住施霜景,怕施霜景再做出什么事来。宝殿中一共就五个人加一枚金球,庄晓半疯,施霜景刚刚陷入疯狂,郎放在宝殿里受限,蒋念琅和庄理安都是小孩。罗爱曜曾表示这宝殿用来保护家属,只要家属不要违反规矩……可罗爱曜没说他要是后院失守,其他人该怎么做。

  宝殿蓝光愈来愈盛。施霜景挣扎的动作忽的一顿,卸了力气,郎放不敢放手,可他看见金球正缓缓往角落滚去,明明没有任何人接触过金球并且给它施力。蒋念琅下意识想追,被郎放大声喝住。庄理安眼珠动了动,跑向金球。

  当庄理安俯身拾起金球的那一刻,施霜景大力推开郎放,施霜景跑姿不稳,抓住庄理安的那一刻脚踝一崴,大人抱着小孩摔到一旁,只见刚才庄理安站过之处有圆形的黑影正飞速消逝。

  施霜景看见了。

  在明净琉璃蓝光之中,一只脓黄色巨眼在宝尘中如沙影,其移动频率极高,光瞥见一眼就几乎会令人血液逆流。这一连串动作像是纪复森算好的那样,可施霜景还是挣脱了这一预言链条,在沙影即将接触到庄理安的时候拦下庄理安。

  “低头!”

  施霜景喝喊。

  郎放直觉意识到自己给出了错误的建议,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想抬头去看施霜景接下来要做什么,可施霜景刚才那句“低头”如是在宝殿内给所有人下了咒言,不仅是郎放,其他人全都低头,蒋念琅甚至下意识闭了眼睛——不为什么,大难临头的预感。

  施霜景和庄理安离佛座非常近,施霜景瘸腿站起,忍痛跨步过去,一把扯下了笼罩在佛子密宗像之上的蓝色陀罗尼经文被。施霜景顺手将蓝布盖在庄理安和金球身上,再一抬头,直面这不可言喻的造像。

  眼睛看见了一切,大脑却完全没办法处理,思维停止,意识停摆。眼上的祭蓝色绸布化灰消逝,裸露出施霜景一双赤诚眼睛。

  罗爱曜不愿此刻见到施霜景的眼睛。机会降临,机会丧失。前者是胜利的机会,后者是生命的机会。佛子的琉璃法身与宝殿密宗示像是两重不可示人的天地至可怖之物,甚至分不出高低,从不放过一次残忍机会,且从来都无可转圜。

  罗爱曜承认此刻的痛苦,进而人生第一次承认某种无能。

第88章 旧日幸存者篇(四十)

  施霜景接下来的行为都是机械反应。

  大脑没办法处理直面罗爱曜密宗造像的感官信息,此刻的施霜景最适合当某些外来意志的傀儡。可是莫名地,施霜景似乎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掀开密宗造像的陀罗尼被,是为了让罗爱曜直接对上猖狂的异神。施霜景无意加入这场战斗,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拿什么来干涉两个怪物的战场?

  陀罗尼被内略有起伏,施霜景一脚踩上经被边缘。

  “别掀开。”施霜景的声音被扭曲、拖长,宝殿内的时间与空间性质都发生变化,施霜景所说的三个字有着蛇腹贴地而行的嚓嚓声质感,尾音破碎,湮没在不知来处的风中。

  如果有人抬头且没有被罗爱曜的密宗造像吸引目光,他们会注意到施霜景双目流血,几行血泪染花他的脸,施霜景似乎能感觉到眼睛不舒服,不规律地眨动双眼。

  施霜景跪地,隔着陀罗尼被确认庄理安还在被子下,他很快就摸到人,然后施霜景以身半盖住庄理安、与此同时,他从兜里掏出了第二条蓝色绸布,手脚笨拙地系在眼睛上,学着其他人的动作,埋头不看,且不再做其他动作。

  或许施霜景体内疼痛的神经机制已经失灵了,也或许这又是另一场幻觉,总之施霜景大抵是受义务和责任的驱使才完成了这一切。

  在纪复森设计好一连串动作之前,施霜景就已经满脑子想着美杜莎的比喻。他很会简化流程,思路简单,先做这个、再做那个,为什么需要有这么多顾虑?郎放的话在一定程度上鼓励了他。

  没有人能看见密宗造像具体的长相。留在施霜景脑海中的这些视觉信息将永远无法得到妥当的加工,并转化为认知、意识,令他“了解”这一造像的真实面貌。

  罗爱曜将其抹除了。罗爱曜不想让这些如爆炸般的、可怖的视觉信息成为施霜景一生的噩梦。

  施霜景不需要知道这密宗造像有多少只手、持有多少种不同法器、捏多少种印。施霜景不需要记住造像的颜色是黑还是铜还是金还是寒铁。施霜景不需要透过造像的表情、神色来猜佛子的威能、宽恕、惩戒和无动于衷。

  只要记得罗爱曜原本的样貌就好。记得他身为人类时的样子。记得那种鲜活的、生命的质感。罗爱曜只想让施霜景记住这些。

  黑夜提前降临紫坪铺水库,如漆黑的碗钵倒扣。倒悬的昆仑三角簌簌地抖落下冰粒,抑或是盐粒、细砂和火药灰。水面平静,如果有人试图踩上水库的水面,会发现这已经完全结成了硬质的平面,是地板的质感。银白色灰粒渐渐铺满整片水面,像从零开始的积雪。昆仑三角进一步下沉,其最顶端仿佛马上就要触及到水面。它无规律地震颤着,仿佛会在人的视网膜上留下不可抹消的残迹,每一次轻微移动都是扩大它在人心中驳杂的阴影面积。

  之前如风眼的纪复森本体已完全不见踪迹,似乎隐匿到了黑暗中。昆仑三角闹空城计,内部的墙壁、地面上布满罗爱曜的金色诫文。此诫文与留在施霜景身上的诫文完全两模两样,其功能性不同,诫文的形式也天差地别,远看有病毒的错觉。

  罗爱曜知道,现在是科学的时代,他很期待眼前这一结构用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甚至数学来解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罗爱曜的视角太无趣了。许多事物的存在和功能都是理所当然的。昆仑是仙山,所以昆仑可以移动,甚至用作飞天的载具。因此罗爱曜能理解纪复森为什么想将它作为“星槎”。至于昆仑为什么可以移动,它使用能量的原理是什么,罗爱曜一概不知,现在也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

  昆仑内部有很复杂的地理结构,然而这地理结构是层叠、微缩的。昆仑九层,增城九重,曾有铜柱入天。增城内部不像现代人类建筑那样有固定的层高,置身其中的人不会认为自己进入某个建筑或是装置,对他们而言,每一层应该就如同现实世界,有无穷高的天,有夯实的地面。

  “老天爷,活的非线性拓扑空间,生物感知不到整体的边界,会将循环的结构视作分层。”蒋良霖在瑶池底部发出这样的感慨,“纪复森为什么不去发展这一技术?用昆仑做飞船不如考虑用昆仑的技术做飞船啊。”

  “我嗅出了一点奸商的味道。”杨慧说。

  “纪复森躲在这样的结构里,非常刁钻,但非常符合祂的特性。”蒋良霖说,“其实最简单的方式是毁掉昆仑,但我不确定这种非线性拓扑结构与磁场的耦合会不会被破坏,如果耦合的深度超过一定值,破坏它就跟破坏地磁一样,这真就完蛋了。你不是说昆仑是神山吗?神山具有的神性有时候就是这样体现的。”

  “罗爱曜会精细地调控……我就叫它‘因果场’吧,罗爱曜的因果场具有某种还原性,他可能可以顺利还原昆仑,并借这种还原的趋势和过程逼出纪复森本体。我寄希望于你对昆仑有招数,接下来得交给你了,我在旁边应付特殊情况。”蒋良霖诚恳说完,龙身爆裂成齑粉,弥散的黑尘才是他比较擅长使用的本体。他今年三十二岁,做人类二十五年有余,做龙不满七年,从来都是用人类的思维估算可能的成果和损失,估计到他的四十二岁、五十二岁也依然如此。

  佛子宝殿内的脓黄色眼睛发出无声的叫喊,一度支离破碎,可在这般不可直视的威迫中,眼睛无法移动也无法闭合,更无法解体并隐藏进宝殿的角落。祂僵硬了。宝殿的主人因为某种紧急事件而移动着宝殿,原本他应该将这些碍事的人类都留在原地,留在这平平无奇的居民楼房间中,可他不愿给祂留下机会。宝殿强行转移了,连带内容物,一起转移到水库的巨大漆黑空间中,天地无明,密宗造像退进黑暗中,取而代之的是本尊琉璃法身,诡秘奇彩却半隐于乌云间,微微倾身,其琉璃法身随法而变,竟是比昆仑三角还要庞大,坐群山间像佛坐莲台。整片天地晦明有致,如挑灯看画。

  金色诫文在昆仑内所有的平面上附着、演变、增殖,纪复森留下的那些真真假假的东西——人、物、所谓收藏、历史、踪迹、存证……还原过后,都曾是水、空气、石、木、分子、原子、电子、中子……这种还原的过程需要非常精确的控制,比纪复森到来前更早的时间需要保留,否则昆仑将要解体;纪复森到来之后做过的改造要全抹消。

  这才是会让纪复森感到最极致痛苦的方式。像纪复森这样的存在,不值得任何记录来证明它曾存在过。它的存在早于人类意识的出现,就将永远被驱逐出人类意识之外。

  纪复森没有感知痛苦的器官,祂所有的痛苦皆是习得的,可他习得的痛苦都很肤浅,最大的痛苦不过就是死亡的痛苦,一瞬间戛然而止的、释然的痛苦。现在这种还原的过程仿佛是有另一条戒律从根本上否定祂的合理性,认为祂缺乏坚实的本质,以至于让人轻轻地逆拨时针,便使祂所有的努力都逆流回原本的模样。这样的惩罚本不应该随意地使用,可谁让纪复森并不在这一道德的体系内,祂没有为自己寻找到道德的立足点,反倒是全部毁坏了。规则的使用者亦受规则束缚,然而承认规则的存在比混沌的无知多出那么多清晰可见的结论果实。无知的混沌与有知的混沌是两码事。某种东西崩塌了,如此精细的手术剔出了如此完整的神经,这本是不可能的事,然而比耐心,从没输过的人是罗爱曜。

  昆仑三角剧烈地颤抖着,广阔的水面上,人和尘没什么两样。郎放率先感觉到他们被转移了,他非常警觉地抬头,只能见到巍峨的巨山倒悬,其凄惨不用言说。

  没有人会看见罗爱曜的琉璃法身。他的密宗造像与琉璃法身皆不可直视,然而密宗造像的制作目的就是让人所看见,琉璃法身却并不常会在人的眼中以具体形态示现。都是见之若死,琉璃法身反倒比密宗造像更安全。

  他们一行人随着宝殿被转移来,罗爱曜最终还是选择在宝殿中干脏活。他们原本做的计划是用宝殿保护剩下的人,罗爱曜示现法身,有条不紊地处理倒悬的昆仑三角,并找寻机会,给纪复森致命一击;蒋良霖与杨慧处理正置的昆仑三角,杨慧身为西王母,秘宝加身,不行也得行。

  宝殿可以无限放大密法效果,是为了加速。

  郎放拉起蒋念琅与庄晓,他们离昆仑三角太近了,昆仑三角的山巅离他们最多不超过十米,且还有继续下沉之势。

  “跑!往边缘跑!小鼓,你拉上庄晓,你们先跑!”郎放吼道。

  郎放能看见趴伏的施霜景。庄理安呢?施霜景的姿势很不自然,施霜景将庄理安护在身下了吗?郎放太担心施霜景了。他刚才就不应该说什么“佛子似乎给了你自由度”这种屁话。如果施霜景出了什么事,郎放要担全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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