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子侄,都是这样的么?翟广从他手里接过布巾,心里糊涂了一阵,只觉这东西有几分烫手。他打铁出身,从小就少不了和火打交道,就是伸手进火里抓东西的傻事,情急之下他也做过,可现在却被这块小玩意烫了下手,鸟啄一般,嗖嗖地疼了一下。
他把布巾放在腿上,急匆匆扒了衣服,手上多使了几分力,擦在伤口上,倒吸了一口气。那边,刘钦已晾干了身体,摸起衣服穿上了。
翟广背后也有伤,自己够不着,费劲试了几下,见刘钦在一旁没有搭手的意思,便道:“小弟,劳烦你帮我擦擦背。”
刘钦倒是也没拒绝,闻言当真上前来,给他把背上的伤口擦了擦。热水浸过的布巾碰在背上,翟广打了个哆嗦,倒不是因为疼,放在腿上的手下意识地死死攥成了拳头。他没转头,看着窗户外面问:“小弟,这么久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刘钦这次没装听不见,给他把后背擦干净,布巾扔在水里,想了想,认真答:“我的真名不方便直言相告,要是用随便一个名字糊弄你,你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但这样就没意思了。你是爽快人,我也不拿假的诓你。我小名雀儿奴,以后没人时,你叫我雀儿哥就是。”
他自恃身份,小名没对几个人说过,除去父母和少数几个人外,也不许别人这么叫自己,今日对翟广说出来,其实已足见心里对他有了几分郑重,不把他当寻常人看待。
翟广不知,但听他毕竟松了松口,也觉他出言磊落,并不怪罪他并不把真名相告,于是应了声,叫他道:“知道了,小雀儿。”
刘钦纠正,“是雀儿哥。”
翟广好笑,“你年纪这么小,该当叫我一声‘哥’才是,哪有我反过来叫你的道理?”
刘钦让他噎了一下。当着别人的面,他是太子,从来说什么是什么,别人哪问过什么道理?不过话说回来,倒也不是没有例外。
多少年前,他年纪还小,和陆宁远刚熟起来的时候,陆宁远听刘缵叫他小雀儿,就也怯生生地跟着叫。刘钦让父母和几个哥哥这么叫也就算了,从别人口中听见,老大不乐意,心想你算老几,就让陆宁远改口叫他“雀儿哥”。
陆宁远那时名叫陆讷,大多数时候也都讷讷的,但有时偏偏话多,这次就赶上话多的时候,听他说完,竟然反驳了一句,“我比你大上两岁的。”
刘钦上下扫他一眼,用一句“你没我高”,就堵了陆宁远的嘴。陆宁远性子又乖觉和柔,从不争强,果然下一次时就改了口。
刘钦在几个兄弟间排行最小,他随口说的称呼其实没有别人叫,那会儿听陆宁远一声声“雀儿哥”、“雀儿哥”地叫,别提有多心花怒放了。如今想占翟广便宜,却没占成,在心里暗暗骂他,自己是太子,让他叫一声雀儿哥怕是也抬举了他,但下一刻便想到了今天的事,那一点念头便沉甸甸落在地上。
他是太子,又怎样了?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他松了口,脱了鞋正要上床,听见远处传来几声鸟叫,在夜里显得十分突兀,却也没太在意。正要挨上枕头时,翟广却霍然站起,跑到窗边侧耳听了一阵,随后努起嘴,也发出了几道类似的鸟叫声。
两边远远应和了一阵,翟广回身穿起衣服,“兄弟们找来了。小雀儿,你同我走一段么?”
刘钦有些事情还没弄明白,便不急着同他分开,却也不当即应下,反而笑了一笑,“我有官身。”意思是落在他的人手里,这些人未必对他客气。
翟广道:“你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了,倒也没说。“我跟他们打好招呼,没人能欺了你去。”
“那好。”刘钦站起来,也不婆妈。他当真好奇,上一世让朝廷头疼不已的那帮“流寇”,到底是什么样子?
第56章
刘钦跟着翟广辞别了村民,连夜出了村子,果然在村口便遇见了等候在外的一支人马,打着零零散散的火把,映照出一簇簇的人头。
刘钦身在军旅两年之久,耳濡目染之下毕竟学到不少,从前可能看不出来,这会儿虽然在黑夜当中,一打眼也就估计出人数当在五百上下。再仔细看时,许多人都负了伤,看来先前那一战当真让这伙人元气大伤。
可是等他和翟广走出村口的功夫,除去最前面几个亲信之外,身后的士兵只是略微往前挪了挪脚,没人出声喧哗,更没人胡乱跑上来,只拿眼睛看着他们两个,足见军纪尚好。
翟广走在前面,军阵前的几个亲信模样的人快步迎上来,其中一个把他抱住了,在他身上拍了好几下,“大哥,你没事就好!可急死我们了!”
翟广笑道:“怕什么!咱好比是染房铺里的捶布石,经了多少大棒槌!还能让老邹稀里糊涂就害了性命去?不过这次倒多亏了这小弟,不然我倒真是不好脱身。小弟,来,我带你认一认人。”
他转回身,招呼刘钦过来,然后就像过年时给家里晚辈介绍亲戚一样,一一介绍开来,“这个是景山,我的结拜兄弟,你叫他景二哥就行。”
交战时刘钦见他作战勇猛,就对他印象颇深,加之对景山这名字也不陌生,当着别人还曾冒充过他的手下,只是这会儿才把人和名字对上,闻言也不端着架子,乖顺叫道:“景二哥。”心里却想:我亲二哥死得早,十来岁便夭了,这么叫你,也不知折不折寿。
翟广十分高兴,又拉住另外一人,“这个是宋鸿羽,可是我们乡里这十来年出的唯一一个秀才,学问大着!他年纪比你大,你叫他老宋吧。”
刘钦微笑一下,对宋鸿羽拱了拱手。新科状元年年都要给他奉酒,一个考不上去的秀才,学问又大到哪去了?暗地里并不把他放在心上,面上却不显,没叫他“老宋”,叫了他声“宋大哥”。
他自来是能屈能伸,既然在夏营当中能对呼延震伏低做小,到了翟广营里,自然也守那所谓“道上”的规矩,知道自己年纪最小,又是初来乍到,对人便一团和气。
借着火把投下的光,宋鸿羽多瞧了他两眼,忽然认出他来,记得他是官兵的人,猛地神情一变,飞快寻思着:他明明是官兵,却要和我们同行,存着什么心?翟大哥认没认出他来?按说他也是个精细人,难道是将计就计,故作不知?
当下和颜悦色地应了刘钦,同他简单寒暄几句,等翟广一一介绍完毕,人马稍事休息便开拔后,找了个没人的时机,偷偷在翟广耳边问:“翟大哥,你知道你带进来的是什么人么?”
翟广答:“官府的人。”
宋鸿羽道:他果然知道!又问:“那你是……”
翟广答得干脆,“他孤身一人,暂时和咱们同行一段,也不耽误什么。”听着好像并没有第二步棋走。
宋鸿羽转过头,像不认识他了似的上下打量他片刻,再出口时多了几分犹豫,“你就不怕……不怕他给官兵偷传消息,暴露咱们行踪,让官兵过来把咱们一网打尽?”
翟广呵呵笑道:“他是高贵人,我看不会做这种事。”
他走南闯北,看人很准,刘钦没有拿假名搪塞他,而是直说自己有难言之隐,说不得名字,反而让他高看了几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答应和自己同行,却知道绝不是为着什么里应外合。
带上一个人,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损失,况且山高水长,就这么分开,他心里也有几分不舍。
刘钦催着马过来,浑然不觉似的问:“翟大哥,咱们是要去哪?”
宋鸿羽神情一紧,就听翟广答道:“往当涂县走,先把官兵甩脱再说。”
景山一时没认出刘钦来,翟广、宋鸿羽两个又没同他说,他又听说刘钦救了翟广性命,对他十分敬重,两人说了一阵话,见刘钦过来,也上前接话道:“最近官兵搜捕得更严了,和之前每次都不一样。说来也是有点古怪,而且听说这两天他们又增兵了,在各地都设了隘口,过路的哪怕是一只鸡都要严查。这么围追堵截,看来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只是不知道是为着什么。”
“按说前两天咱们动静是闹得大了点,可也没真劫到什么东西,就是一粒粮食也没拿他的,他们至于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么?他们是犯了什么病?”
刘钦在心中寻思:我失踪的消息,看来这会儿已经传出去了。只是不知道各隘口的人是朝廷的,还是刘缵的,要是不弄清楚就贸然上前,恐怕是自投罗网,还是再等一等看。
一旁,宋鸿羽看看刘钦,忽然猜到什么,神情愈发的不自在。翟广也有些惊讶,想起刘钦之前说的不方便透露本名,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景山说完之后,又道:“现在形势不比往常,到底怎么突围,得先拿个主意出来,可不能现上轿现扎耳朵眼,那可什么都晚了。”
翟广点头,“是啊,你说得对。拿地图我来看看。”
宋鸿羽从怀里拿出地图,把目前探得的官兵所在给他在图上一一指画出来,末了道:“官兵还在集结,这消息是昨天的了,等明天天亮之后,还不定是什么样。翟大哥,你心里要有谱。”说着,看了刘钦一眼。
刘钦只做不觉,凑过脑袋也看了看地图。这图画得十分简陋,但该画上的地方也都有,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要是这老宋,那他对这秀才倒是有了几分改观。
翟广问:“景弟,你有什么打算?”
景山答:“要我看,咱们就剩下这一点人,必须拧成一股绳,一口气冲出去,没有别的办法!”
宋鸿羽摇一摇头,“咱们人太少,不能和官兵来硬的,只要碰上他们一次,损失恐怕就不可估量,咱们就剩下这一点老本,赔出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我看能不能这样,左右咱们人数不多,干脆分成一小股、一小股,乔装走各个隘口出去,等到了包围圈外,再聚在一起。咱们心齐,只要人心不散,隔开多远都不怕走散,总能聚回一处的。”
马上又有人反驳,“不行,你不见现在官兵把守得多严?各个隘口但凡经过,不问你个七句八句,哪给你放行?这四五百号人,就是十人一股,那也是五十股,你能保证每一路都不出岔子?只要有一处暴露了,让官兵们警觉起来,其他路就都走不成了,到时候分得又散,岂不是只能等死?”
宋鸿羽让人抢白,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想说什么,忍住了没说。一旁,景山又道:“要不还是像我说的,什么也别管,一口气冲出去算了!能冲出去,福大命大,冲不出去,兄弟们抱也在一块,也比分开好。”
谁说的好像都有几分道理,翟广一时委决不下,忽然想起什么,问旁边一直不吭声的刘钦,“小雀儿,你怎么说?”
刘钦听他当众也这么叫自己,有几分不悦,却也并不发作,竟当真给他拿起主意。“全分散开变数太大,分得太散难以汇合,分得不散又易于被人发现,也的确容易被逐个击破。俗话说,十指难敌只拳,依我所见,不如像景二哥所说,集中全部兵力,攻其一点,那样倒更容易脱身。”
“只是突围的时机、地点、方向,都要选好,不能闭着眼乱冲。应当先蛰伏两日,广派斥候,摸清官军排布,再布置疑兵,尽量把官军吸引过来。然后趁着他们全都集于这一省之地、省外防御空虚之时,伺机选一薄弱处突围,选定之后,便一往无前,不管遭了多大损失都不回头。虽然必然要死人,可只要出了省界,从此就天宽地广,大可遨游了。”
他说完之后,所有人都不做声,宋鸿羽脸色一变,忍了一忍,终于按捺不住,拉了翟广躲到一旁,“翟大哥,你听我一言。这小子居心叵测,出这主意,难保不是包藏祸心……他毕竟是官家的人!还说要把周围官兵都吸引到这儿来……说不定就是要把咱们引入他们的包围圈里,一网打尽!”
刘钦远远看着他们两个嘀咕着,一面说,宋鸿羽还一面拿眼睛偷瞄自己,如何猜不出他的心思?只笑了一笑,没再故意凑上去。
在村子里那一遭,他已不大把翟广仍当贼看,加上有心想扶持他一把,留待日后给自己争取军权用,于公于私,都不希望让他现在就死在邹元瀚手里,这才好心给他拿主意。翟广听与不听,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就是当真死了,于自己也没有多大的关碍,他想要的外出领兵的机会,也不是非他翟广不可。
那句他这两天新学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是了,大年初一逮兔子,有它过年,没它也过年。因此并不着急,只放缓了马蹄,跟在翟、宋二人后面,慢慢地走。
翟广返回身来问:“小雀儿,你刚才说要布置疑兵,故意让官兵知道我们在这里,让他们都围上来,是因为什么?”
刘钦听他叫得多了,也就习惯了,这次连气都懒得生,利落地答他道:“现在两军人数悬殊,如果隐匿行踪,让官军不知道你在哪,他们必定是要分散开来,四面撒网地找,到时候想突围时,今天运气好没碰到人,明天、后天也难保不会碰到。只要碰到一次,官兵围上来,就难走脱了。”
“而闹出些动静,让他们知道你在附近,却没当真找到你,他们必定会调集全省人马,向这边合围过来。既是合围,行动便就有迹可循,位置易于探明。而各个长官不是一条心,各路人马也不会一齐到,总有人到得早些、有人到得晚些,便留下一段时间,这期间官军位置大致可以摸清,而合围尚未成,仍留有口子,只要找准地方突围,运气好时,甚至从他们指头缝里毫发无伤地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算运气不好,只要不被他们牵绊住,因外围已没有更多官兵,只要一门心思往前跑,出了省界,便是别省的事,两边扯皮,少说也要十天半月,那期间便足够你恢复元气,设法脱身了。风险大些,看你翟大哥如何取舍了。”
翟广愣愣瞧他一阵,神情渐渐变了,垂下头思索着,片刻后忽地眉头一拧,拍板道:“这是有大决断的话!说得我心里透亮。你这么小的年纪,看不出……好罢,就这么办!”
宋鸿羽急扯他袖口,不顾刘钦就在旁边,“真听他的,要是……”
翟广一抬手止住他道:“这是我自己定下的,要是万一有失,也不怪别人。”
刘钦不动声色,也在心中暗赞一声:你这话倒也颇有担当。
因他自己平日里便是拿主意做主之人,知道在这位置上,往往不用自己想法子,只需要从许多提议中选择一个,事成便是自己指挥有方,一旦事败,把责任推给谏言之人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翟广能说出这等话,实已胜过太多人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翟广看看身后,沉声道:“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第57章
一行人赶了一夜路,等天亮时,才找了一个荒僻背人处歇脚。
翟广们既然被人称作“贼”,一应装备自然比不上官兵,加上之前一战当中,所携物资又遗失不少,现在便更添了几分寒酸,扎营用的帐篷一顶没有,所有人,包括翟广在内,竟然全都要幕天席地地睡觉。
对此,翟广自然是早就习惯的了,但一转眼瞧见刘钦,忽然想起前夜在灯下所见,想了一想,拖着伤口,带着几个人去到不远处割了好些干草,带回来铺在地上,硬是垫了一块出来,招呼刘钦道:“小雀儿,你睡在这儿。”
先前他铺的时候,刘钦从旁看着,心想看不出这流寇头子倒还是个爱享受的,还没成事就先讲究起来,心里对他的敬意不觉减了几分。等听见这东西是给自己准备的,不由一愣,下意识四面看了一圈,见众人都瞧着自己,也不觉着尴尬,反而愈发泰然自若,也不推辞,当真上前去,坐在翟广铺出来的那块,还抬头对他道了声谢。
翟广呵呵一笑,“你给我出了那么大一个主意,该当我谢你才是。”
恰逢景山布置好哨探回来,见了刘钦屁股底下的草,又看看别处,也没寻思,脱口便问:“怎么他睡得不一样?”
翟广答:“他皮肉嫩。”
景山瞪了瞪眼睛,弯腰在刘钦脸上瞧瞧,“哈”地笑了一声,“别说,这小麻雀兄弟长得是白净,和咱们都不一样!小麻雀,你是哪人?家里做什么的?从小爹妈都给你吃什么东西,给喂得这么水灵?”
刘钦听见他叫自己第二声时,才知道这“小麻雀”说的是自己,见他非但叫自己小名,甚至还叫错了,后面的话更不堪入耳,额头禁不住一跳,强忍下来没有发作。
一旁,翟广却替他打起了马虎眼,“景弟,外面情形如何,附近有官兵的行踪么?”
景山让他拿正事一问,一时也顾不上其他的了,肃容答道:“有,二三十人,往西南去了,看样子不会往咱们这边走,我就没招惹他们。我想着咱们先歇一歇脚,等有力气了,再闹动静吸引官兵。”
先前他们粮食告急,可是经了上次一战,人马折损不少,粮食因当时藏在两边山上,倒没损失,反而又能支撑些时日了。
眼下人困马乏,要是马上就被官兵发现,恐怕还没起到把人引来的作用,他们这些人就先被尽数消灭了,因此他便静悄悄地放那伙官兵过去,没有声张,留下时间给各人恢复元气。
翟广道:“你做得对。”
景山摆一摆手,“我还带来两个消息。”
听见这边说话,其他人也都凑过来,宋鸿羽问:“是好事坏事?”
景山让他问得一愣,抬头想了一想,“有一个算是好事吧,另一个不好不坏。”
翟广催促道:“别卖关子,你且说来。”
景山心想:我本来也没想卖关子,这不是让老宋打断了么?这句废话却也没说,道:“第一个事,听说南边也有人扯起大旗反了狗官,闹将起来,给自己起了个大号叫扎破天,不知道人数多少,但多少能分官兵几分力。拳头不全打在咱们身上,也是好事吧。”
翟广点点头,心想:这名号倒起得大。
“第二个,有别处来的百姓告诉咱们,他们家里有亲戚也在官兵当中,说现在官兵里都在传,说咱们上次劫的车架,那什么太子也在里面,一番混战之后走丢了,一直到现在还没找着,官兵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最近阵仗这么大,估计就是为着这个。他娘的,他们找不见人,倒害得咱们想走走不成,要是那太子落在咱们手上那还罢了,现在这不是哑巴吃闷亏么!”
刘钦听见,一时愣住,侧一侧身,手放在腰侧不远的地上。相隔几寸之外,便是腰间挂着的钢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