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泻于指尖的头发乌黑柔软,又散发着清香,跟不久前没睡醒的师兄一样,格外诱人。
可脸贴上去,尖端却扎得他疼。
一旦他想靠近师兄,就会像被这漂亮之物排斥那样,被师兄推开。
好一会儿,宫忱才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得意忘形了。我该记得的,那个时候,师兄总是很讨厌我。”
徐赐安似乎也回想起了那时,沉着脸道,“谁让你总是穿得跟块黑炭似的,谁见了不讨厌。”
宫忱忽的一怔。
看不惯,是看不惯他的穿着?
这么一想,在应春来的轮回路里,他好像确实听见过师兄和应婉师姐提到自己,师兄当时怎么说来着?
“他穿黑色实在太丑。”
“红色更适合他。”
等一等,红色?
身上的黑衣被划破之后,宫忱找应婉师姐缝补,但其实是师兄缝的,后来应婉师姐给了他一件新衣服,应当也是师兄给的。
那件衣服是什么颜色?
就是红的!
瞬间一道烟花在宫忱脑中炸响。
所以,徐赐安绕了这么一大圈,只是想要送他一件红色衣裳。
就这么简单?
竟这么简单。
用发冠将头发束好之后,宫忱情不自禁把脸埋进徐赐安的后颈,发出一声喟叹:“师兄啊……”
徐赐安青筋微突:“干什么?”
“你说,”
宫忱在他耳后低喃,“我要不要,干脆穿一辈子你喜欢的衣服好了。”
第25章
我要不要, 干脆穿一辈子你喜欢的衣服好了。
一辈子。
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徐赐安仿佛忽然掉进冰窟,身体本能地颤了一下。
恰时, 一只掌心幽灵从眼前一晃而过, 绯红色的光刺入他失神的瞳孔,像漆沉夜空中蓦然炸开的烟火。
他很难不去想起, 五年前的那个晚上。
因为是除夕, 紫骨天的烟火太喧嚣了。
他听李南鸢说,宫忱日落后便离开了门派,走得不声不响,只有掌门和几位长老知晓。
日落走的。
岂不是连下山的路都很难看清。
徐赐安独自坐在角落,低头抿了一口手中的酒。
好苦。
眉头皱起。
“徐师兄, ”不远处的酒桌上,有细心的师弟喊他,“怎么你请我们喝酒, 自己却跑到一边去了?”
“不用管我。”
那师弟热情极了,又说:“不会喝酒也没关系,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过来吧——”
徐赐安眼皮都没抬:“滚。”
那边才怏怏地没了声。
过了片刻,继续聊起今年谁干了什么大事, 谁又犯了什么蠢事,家长里短的,笑个不停。
还是很吵。
又不能真的让他们滚,自己找来的, 又赶走,像话吗?
徐赐安又抿了两口,拎起酒壶摇晃着出了门。
外面也有人, 有篝火和酒肉香,升起袅袅几缕白烟。
他走得远了些,路上遇见一个提着好几盏灯笼的人。
“赐安?”那人诧异地叫住他,“你往山下走干什么?”
“议事长老,”徐赐安抱着酒壶,给人鞠了一躬,“您好。”
这是谁?徐赐安没这么乖的啊?
议事长老愣了下,拨开灯笼去看他,才恍然道:“哦,你喝醉了啊。”
等一下,徐赐安不喝酒的啊!!
正当议事长老怀疑自己的记性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徐赐安指着他手里的东西问:“请问这些灯笼怎么卖?”
“不是卖的,我拿来送人的,”议事长老咳了咳,老脸微红,“不过你要是喜欢,拿一个走就是了。”
“谢谢。”
徐赐安挑了个看起来最亮的,作为交换,把酒送给议事长老,并附赠一句,“要追红叶长老送灯笼没用,跟她一起喝酒吧。嗝。再见。”
他在议事长老恼羞成怒的训斥声中一步一步往黑漆漆的山下走。
将灯笼挂在一个显眼的地方,他坐在正下方的台阶上,吹着冷风。
等酒醒。
身后热热闹闹的,身前什么也没有,原来是这种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灯笼忽然灭了。
极薄的月光洒在石壁上,照出一道深黑的剪影在身后。
“师兄,”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在头顶,“你在这干什么?”
徐赐安沉默了两秒,确定这并非幻听后,回道:“你说呢。”
“当我没问,”那人还是那种淡淡的语气,“走了。”
那双脚从旁边缓缓踏过,正要往下走时,徐赐安忽然说:“等你。”
又伸手去拽住那人的斗篷:“我以为这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事情。”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现在简直坦诚得惊人。
脚步止在面前。
“等我?”
男人转过身来,黑色风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我一走,师兄就请各位同门喝酒庆祝,恐怕是巴不得我走吧,说是等我,不如说是赏月。”
他瘦了,瘦了好多。
徐赐安不知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就发现了,还有一点难过。
“没有骗你,”他低着声,“我只是想喝酒,顺便就请了。可是不好喝,好苦。”
男人沉默了会:“你喝了多少?”
“不知道,”徐赐安说,“但是舌头苦掉了,你看。”
他伸出了一点舌尖。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眉头隐隐在跳:“不是在这吗?”
“感觉不到了,”徐赐安看着他,轻声说,“你舔一舔。”
“…………”
那人望了望天,然后似乎是无语地哈了一声,一手飞快把徐赐安推到石壁上,狠狠地按着。
“明知道自己没什么酒量,还喝成这样,在讨厌的师弟面前竟然能说出这种话,真是不知羞耻啊。”
因为太用力,风帽全部滑落,月光从侧面打来,在这张俊美但苍白的脸上留下明暗分割的线条。
宫忱垂着眼,瞳孔被阴影笼罩,漆黑无光,缓缓地吐字:
“你以为我还跟两年前一样吗,只要你张开嘴巴,随便笑一笑,就能把我勾得魂不守舍?”
“不可能的,”他目光漠然,一寸寸扫过徐赐安因为醉意而微醺的面庞,“我对你,早就没感觉了。”
徐赐安抿着唇,眼睛里闪过一丝难堪:“不要了。你放开我。”
不知是不是徐赐安的错觉,宫忱的眼睫好像颤了一下。
“你是什么修为,还需要让我来放开你吗?不喜欢就像以前一样,直接甩脸走人啊?”
“我的好师兄,今天是怎么回事,喝酒了,脾气没了?”
男人压着他,越凑越近,声音却越来越低,最后轻咬住他的耳骨,轻嘲着说,“还是我这样,你其实很喜欢呢?”
徐赐安浑身一抖。
不喜欢。
冷漠的眼神,嘲讽的语气,轻浮的动作,通通不喜欢。
可是徐赐安有一种预感,如果现在推开这个人,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没有不喜欢,”
徐赐安嘴唇抿得几乎苍白,任由身体被宫忱禁锢,哑声道,“紫骨天不要你,我没有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