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段叔叔乍一眼都能认错,更何况其他人呢?
如果现在有人要害自己……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春熙园门口,正是戴着面具的段钦。
与此同时,方才宫忱怀疑是方显山的五个人之一“不小心”摔碎茶盏,在乐声悠扬的宴会上,发出一道很轻的“哗啦”声。
如同一道指令。
下一刻,扮演“鬼邪”的一位戏子正好“逃窜”至段钦面前,袖口掩映的东西寒光凛凛。
宫忱当即摘下面具,吼了一声:“段钦,躲开那个人!!”
段钦脑子虽然没理解发生了什么,只下意识将身体一偏,躲了下。
就是这一瞬间,段天澜宽阔的身影已经站到了儿子面前,一掌将那戏子轰出数米,倒地后狂吐血不止。
“爹?!”段钦也是不敢置信,脸色有些苍白。
“有刺客?!”
“……”
众人哗然。
宫忱还没松口气,就见摔茶杯的那人站了起来,匆匆欲离。他急忙挤开人群追过去,步至门口时,心脏忽然剧痛难忍,趔趄两步。
“你没事吧?”有人扶了他一下,低低地问。
“没事。”
“没事?”那人的声音陡然一扬,轻笑一声,“那可,真是遗憾。”
这笑声一如当年,充满恶趣味,令人作呕。
宫忱浑身血液一凝。
“好久不见。”方显山在他身后叹道,“你还是那么弱小。”
宫忱反驳不了。
他的脖颈被狠狠攥住,呼吸迅速薄弱,连挣扎的动作都显得无力。
自宫忱摘下面具喊出段钦名字的那刻,他就选择了暴露自己,把危险从段钦身上揽回来。
只是,那份独属于段家小公子的关注并不会因此分给他些许。
几乎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即将失去生命的少年。
“坚持住,”方显山感动道,“若你死得太快,我还会觉得可惜。”
宫忱意识恍惚,只拼命扣着脖颈上的手臂,在那上面留下几道血痕。
方显山说得没错,他还很弱小。
他这些年好像在攀爬一座悬崖,随便谁往下砸点什么,对他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算命的说他短命。
四岁,他心脏贯穿,没死。
大夫说他活不过十岁。
十岁生辰过去,还是没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去,但他知道没人会接着他,越弱小,就越需要用尽全力,不择手段地。
有什么渗进方显山的伤口。
“毒?哈,你以为普通的毒会对我有用?”方显山开口时只是感觉到微麻,不以为意。
可须臾过去,被抓伤的血肉开始溃烂,半条手臂如同正被沸水浇注,滋滋冒泡,皮都被烫开了!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忍不住松开手,阴森道:“还真是不能小瞧你小子,既然你找死,我就………”
“你就怎样?”
这时,一柄雪白明亮的剑忽然横陈在方显山脖颈旁,压出一道血痕。
这个声音……
宫忱喘着气,还没来得及抬头确认,就有人摁着他的脑袋往身后带。
“治好他。”头顶的声音清冷冷的,像这早春三月的风。
“遵命。”
之前见过的少女笑眯眯地扶稳踉跄的宫忱,手中青色灵力浮现,将一颗丹药化开,给宫忱服下,“又见面了,小公子。”
“………多谢。”
宫忱怎么也没想到,最先发现自己的会是徐赐安。
来人已经和方显山正式交手,宫忱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少年身姿卓然,出剑利落,长剑挥出残影如霜,暗藏杀意。
同样是十二岁。
他如此狼狈,他却如此耀眼。
宫忱怔怔地看着,心底缓缓涌起一种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的情绪。
并非嫉妒,也并非挫败。
硬要说的话,或许是崇拜,是钦佩,但又有那么点不一样………
“宫忱!你没事吧?!”
一道声音把宫忱的思绪拉了回来,好友几乎是扑过来,抓起宫忱的手腕把两指压上去。
“怎么会,心脉这么紊乱,你是不是没吃药?”柯岁焦急地从怀里摸出药瓶,和宫忱带来的一模一样。
宫忱摇摇头,苦笑道:“吃了,但这次好像没用……”
“我看看。”这时旁边一道温润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爹!”柯岁瞬间如见救星。
宫忱一愣,虽说他跟柯岁要好,但几乎从未见过柯岁那位被世人奉为神医的爹。
如今只感觉一双温厚的手掌抵在他的背后,随即一股暖洋洋的灵力流入心脉,渐渐地,身体的疼痛一点点消失了,神经紧绷后突然的放松让他眼皮子越来越沉。
“别怕,”柯父轻声道,“你现在需要休息,睡一觉吧。”
“谢……谢……您。”
好温柔的人。让宫忱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听话地阖上了眼。
那边打斗也接近尾声。
徐锦州有意不让其他人出手,想看看自家孩子的实力如何。
没让他失望,徐赐安竟然以金丹境和对面过了数十招,当然,再打下去他肯定是灵力最先枯竭的人。
“不愧是徐家的天纵奇才,”方显山啧道,“和刚才那个只会耍小聪明的废物不能比。”
“我太不喜欢听狗讲话,”徐赐安语气不疾不徐,“不打了。”
“拿下。”
随着两个字冷然落地,四道人影如鬼魅般出现,可怕的灵力乍现,迅速将方显山压制住,扣押跪地。
若宫忱还有意识,定能认出,这正是给自己指路时,同时说出“东南西北”的四个傀儡人。
其中一个掀开方显山的面具,底下却是一张五官模糊的脸,根本辨不出身份。
“是个劣质的分身傀,连脸都没做,”少女遗憾道,“我就说怎么这么弱。”
“嘿嘿嘿,”方显山一口咬烂嘴里的毒囊,“今天的戏就到此为止,各位,再…………”
一柄剑直接刺穿了他的咽喉。
几滴血溅在猞猁面具上,被主人舍去。
这分身傀反正要死,最后这一剑实在是多余,还脏了手。
一旁徐锦州皱了下眉,正要开口,李南鸢却笑了一声,“够狠,很好。不过若是我,刚才便会救下他,留一口气,再折磨至死。”
徐赐安收剑,若有所思道:“孩儿谨记。”
徐锦州无奈地望了两人一眼,未再多言,开始着手处理安抚宾客、排查刺客身份等诸多乱七八糟的事宜。
徐赐安随便找了个人问了几句话,刚要离开,被李南鸢叫住。
“放心,有柯神医在,那孩子不会有事。”
脚步一顿,徐赐安扭过头说:“我只是有事要问他。”
“当真?”
“……当真。”
“你跟娘说实话,你之前是不是就认识人家?”
徐赐安沉默片刻,道:
“见过。”
。
徐赐安刚出生那几年,徐锦州还不是徐家家主,李南鸢也还不是紫骨天的琼月长老。
两人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忙,彼此绝对信任,互不干涉,经常各自东南西北地跑。
至于孩子怎么办?
今年你带,明年我带,轮着来。这就导致徐赐安性格经常有割裂,时而随父,沉稳,时而随母,张扬。
生宁220年,徐赐安五岁,刚过完生辰不久,随徐锦州来到岚城。
“年年,爹最近会很忙,想跟你商量一下,近三日就不回家了,你………”
“我没关系,”徐赐安翻看着手中的书籍,“爹不在,我会自己修炼。”
徐锦州惊讶地看着他,都想好怎么哄人了,结果这么简单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