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快回去吧,我这就带柔姐儿回了。”
林月桂晃晃牵住柔姐儿的手,柔声道:“快和爹爹告别。”
柔姐儿扁扁嘴,眼睛水汪汪的,不舍道:“爹爹,我和娘亲回家了,下次再来看你。”
曾秀才摸着女儿的头,安慰道:“柔姐儿放心,爹爹下次旬休就回家了。你在家好好听娘亲的话。”
柔姐儿小弧度点头。
“夫君,我们走了。”
“等等。”
曾秀才叫住母女俩,从袖中取出一物,“差点把这东西忘了。”
他将一根银簪簪入林月桂发髻间,退后欣赏两眼,笑道:“还和当年一样好看。”
林月桂面色微红,“这、这也太贵了,都能让你在私塾多……”
“贵又如何?娘子值得。”
曾秀才拧眉不赞同,“你都多久没给自己添件首饰了?往后别那么辛苦,多为自己想想,打扮得妥帖漂亮,不仅自己看了高兴,别人见了也舒服。”
林月桂微怔,轻轻点头,嘴角抿出一丝笑,“好。”
曾秀才眉头舒展,“好了,去吧。”
姚映疏站在原地,看着曾秀才目送母女二人离去,这才转身进了私塾。
她拉住布包带子,若有所思。
这位秀才公别的不说,但对待妻女,今日看来倒的确如月桂姐所说的温柔体贴。
人无完人,一方面欠缺些,就补在了另一方面。
无意再琢磨别人的家事,姚映疏转身离开。
她对谈之蕴昨晚所说的朱墨起了兴趣,寻到一家卖文房四宝的,一问之下才得知,这彩墨并不只有朱黄二色,还有诸如石青、银朱、雄黄、石绿等等。
彩墨太贵,姚映疏咬牙买了好几样,又给谈之蕴和谭承烨买了几根墨条,一大把纸张,满载而归。
真是奇怪,一想到谈之蕴要教她绘画,她竟然连练字都没那么抵触了。
信心十足地想,不就是照着抄吗?这有什么难的?
之前是她不愿努力,但她一旦下定决心练字,一定比谭承烨写得好!
回家的路上忽然想起一事,姚映疏去了趟纸马铺,又去了菜市,割了两斤肉,两条鱼,半只鸡和半只鸭,又买了块豆腐,大包小包拎回家。
小福鼻子灵,问到肉味汪汪着迎上来,姚映疏累得不行,口头警告,“不准偷吃,你要想吃,我晚上再给你。”
小福原地蹲下,委屈地小声呜咽。
姚映疏不管它,飞快钻进厨房,把东西放下后锁好门窗,拉过一把竹椅,坐在梨花树下乘凉。
这马上就要入夏了,天儿一日比一日热,她还没买竹席蒲扇呢。
要是在乡下,哪用得着花钱买啊,她去砍几根竹子、割一把蒲草,用不了多久就能编出来。
感慨一会儿,姚映疏去给自己倒杯凉水。
刚喝完,外头忽然有人在喊:“有人在家吗?”
听出是林月桂的声音,姚映疏连忙把杯子放下去开门。
林月桂牵着柔姐儿站在门口,一手拿了簸箕,笑道:“方才柔姐儿说姚婶婶回来了,我就带着她来串门,欢欢现在可有空?”
“有空有空。”
姚映疏迎二人进去,弯腰笑着捏了捏柔姐儿肉嘟嘟的脸,“柔姐儿怎么知道姚婶婶回来了?”
林月桂:“她整日念着和小福一起玩,先前就已经来敲过一次门,见妹妹不在家,一直在门口守着。”
“哎呀。”
姚映疏牵住柔姐儿的小手,“姚婶婶可真坏,怎么刚好就出门了,不给柔姐儿开门呢?”
柔姐儿小嘴噘起,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姚婶婶不坏,婶婶好,我喜欢婶婶。”
姚映疏心花怒放,没忍住勾了勾小姑娘的鼻尖,“我们柔姐儿真可爱。”
柔姐儿小脸微红,嘴角悄悄翘起。
进了院,小福汪汪直叫,柔姐儿眼睛亮起,偏头去看娘亲。
林月桂对她点头,小姑娘脸上扬起笑,丢开姚映疏的手,撒欢跑向小福。
姚映疏酸溜溜道:“看来在柔姐儿心里,婶婶还是不过小福。”
林月桂失笑,“小孩嘛,都喜欢猫猫狗狗。”
目光在院内一转,她惊讶道:“两日不见,妹妹这院子变得可真漂亮。”
姚映疏兴奋,“昨日刚买回来的,我也觉得好看。”
林月桂失笑。
姚映疏拉了把竹椅放在梨花树下,和林月桂并排坐着,享受清风拂面,花香扑鼻,一边看稚童小狗在花下玩闹,母鸡不时在视线里晃悠,悠闲自在。
林月桂从簸箕里拿出针线,忽而道:“前两日见妹妹对女红好似有几分兴致,正好我将献给县令夫人的绣帕绣完了,妹妹若有意,可要与我学两针?”
姚映疏眉头拧起,下意识拒绝,“这是月桂姐吃饭的本事,我如何能学?”
“这有什么不能学的?”
林月桂笑,“难不成妹妹还怕自己学成抢我生意不成?”
姚映疏挠脸,“总觉得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
林月桂直言,“我教妹妹的针法不过是最寻常的,一般的绣娘都会,至于别的我藏起来还来不及呢,怎会教出去?”
她说这话时面色坦然,神情带笑,眸中映出调侃笑意。
姚映疏松了口气,只教寻常的还好呢。
她笑出来,“好啊,那就谢谢林师傅了!”
林月桂噗嗤一笑,生动眉眼比平时多了几分俏皮。
“行,我收下你这个徒弟了。”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只要是姚映疏感兴趣的东西,那她一定是个极好的学生,无论林月桂说什么她都记下。
一个教一个学,气氛融洽又和谐。
眼见时辰不早,林月桂收起针线,“这几日我都空着,明个儿我再来和妹妹说话。”
她起身招呼柔姐儿回家,“柔姐儿,咱们该走了。”
柔姐儿一听,和小福挥手告别,哒哒跑到娘亲身边,乖巧道:“好。”
“月桂姐等等!”
姚映疏打开厨房门,从里取出一条肉和半只鸭,“这个你带回去。”
“这我不能收。”
“都当师傅了,怎么能不收束脩?”
姚映疏把用油纸包住的鸭交给柔姐儿,“小心抱着。”
又把肉塞给林月桂,“月桂姐不收可是和我见外了。”
她故意板起脸,“当心我明日不让你进门。”
林月桂无奈,只好收下,“那就多谢欢欢了。”
姚映疏露出笑,“该是我谢谢姐姐才对。好啦,回去吧。”
母子两人走后,她在院子里转两圈,总觉得给的东西少了。
目光在一盆翠绿的盆栽上流连。姚映疏拧眉想了会儿,谈之蕴好像叫它萼绿君?
听他说,此花花开白色,芳香馥郁,沁人心脾,不仅好看,还能用来泡茶。多种植于岭南一代,不承想在河阳县这种小地方也能瞧见。
那店里总共两盆萼绿君,全被姚映疏买下了。
想着林月桂方才多看了它两眼,姚映疏当机立断,抱起一盆就往外追去。
出了院门,对面,林月桂正带着柔姐儿往里走,姚映疏把花放在门口,留下一句话,随后飞快跑回家。
“月桂姐,这花和你甚是相配,你留着养吧。”
“诶。”
林月桂回头,只依稀看见一道残影。
她低头看着那盆翠绿盎然的萼绿君,嘴角笑容无奈。
……
回到家,姚映疏来不及歇口气,眼看日头将落,立马钻进厨房。
谭承烨回来的时候闻到了极其浓郁的肉香味,一缕一缕的直往他鼻子里钻。
口中不断分泌涎液,喉咙吞咽了一下又一下,他放下书箱,没忍住走向厨房。
他就看一眼,闻个味。
就一眼!
扒着门框,谭承烨够着脑袋往里看,语气酸不溜秋,“今晚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
有肉有鱼还有鸡,可真丰盛啊。
他咽了口唾沫。
姚映疏忙得热火朝天,“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谭承烨噘嘴,小声嘟囔,“吃个肉还得卖关子。”
姚映疏没听见,“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