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承烨闻之大喜, 姚映疏身上的邪终于走了?!
这么一想, 那点隐秘的失落被他忽略, 头一次高高兴兴进学去。
“等等。”
姚映疏陡然叫住他,问道:“这两日还是没有同窗与你说话?”
谭承烨摸摸脑袋,迟疑道:“有几个。”
说来此事他也疑惑, 这些人一会儿不搭理他,一会儿又主动和他说话, 奇奇怪怪的,和中邪的姚映疏一样。
他哼一声一甩下巴,“不过我不打算和他们深交。”
姚映疏好奇, “为什么?”
谭承烨神情倨傲,“我是谁,凭什么他们想理我我就得搭理他们?我才不要。”
姚映疏:“……随你。快走吧。”
谭承烨往前迈一步,蓦地想到什么,狐疑转过身盯着她, “他们忽然发生转变,是不是你在中间做了什么?”
哟嚯,还挺敏锐的嘛,不算彻底没救。
姚映疏笑盈盈道:“等你散学回来我就告诉你。”
“切。”
谭承烨一翻白眼,转身就走,“不说就不说,当我稀罕?”
姚映疏大气地原谅他的无礼,待到家里只剩她一人,她噌地站起,激动地在院子里绕圈圈。
被放出鸡舍吃饭的大福咯咯叫,豆子眼盯着姚映疏一动不动,片刻后迈起两只爪子,跟在她身后围着梨树转圈。
姚映疏完全没发现身后跟了个小尾巴,捏着拳头按捺住激动怒气。
等知道那王八蛋是谁,她非得为谭承烨好好出口恶气不可。
在家里艰难熬到快要散学,姚映疏把大福关回鸡舍,早早出门前往孔家私塾,寻个角落等待谈之蕴。
一刻钟后,百无聊赖的她眼尖地瞥见熟悉的身影正往此处赶来。
依旧是宽袖白衫,满头青丝用发带竖起,白色掺在乌发中,如雪光清亮。
行走间劲腰扭动,衣摆飘散,身姿修长如竹,挺拔似松。
姚映疏漫无边际地想,穿着简单的白衫都这么好看,他若是穿锦袍戴金冠,又该是何等模样?
脑子自动幻想谈之蕴穿金戴银的模样,姚映疏晃晃脑袋。
“怎么了?”
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头顶落下,姚映疏抬头。
在她出神间,谈之蕴已经走近前来了。
她摇摇头,嘴角抿笑,“没什么。”
“这便是嫂夫人吧?”
谈之蕴身后忽地窜出一人,满脸带笑,“嫂夫人好,我是谈兄的同窗。”
此人与谈之蕴同样的装束,模样端正,身量不如他高,眉宇懒散,好奇又惊艳地盯着她看。
他虽看着吊儿郎当,但品行还算端正,只在姚映疏脸上轻轻一晃,便将视线移开。
谈之蕴适时介绍,“他叫王征,是承烨同窗的表兄。”
原来谈之蕴拜托的人就是他。
姚映疏礼貌颔首,“王公子,此番多谢你。”
王征笑呵呵的,“我与谈兄同窗一场,这点小忙算什么,嫂夫人不必言谢。”
余光觑一眼谈之蕴,姚映疏心道,他儿子在私塾人缘不咋样,他倒是吃得开,这才进书院没多久,就能请人帮忙。
礼貌笑了笑,姚映疏避到谈之蕴身侧。
谈之蕴正和王征探讨学问,她听不懂,睁着眼睛出神。可即便如此,二人的说话声依旧不断钻入耳中。
听到那一个个陌生的词汇,姚映疏头都大了,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又一步,与谈之蕴之间几乎还能站下三个人。
终于煎熬到私塾散学,姚映疏立即兴奋道:“出来了!”
谈之蕴和王征的话被打断,一同往私塾门口望去。
姚映疏又挪回去,“王公子,哪个是你表弟啊?”
王征举目四望,视线在人群某处定住,挥手唤人,“在那儿。”
一名小少年瞧见他,拉着身后的人快步走来,“表哥。”
王征拍拍他的肩膀,对姚映疏道:“嫂夫人,这便是我那表弟张原。”
姚映疏对他颔首,“张小公子。”
张原眼睛一亮,哈哈笑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小公子呢,姐姐你可真漂亮。”
姚映疏抿抿唇,嘴角没忍住微微翘起,“小公子可真会说话。”
张原立马洋洋得意道:“那是,我可是我们家嘴皮子最利落的,我要是不念书当官,怎么也能成为河阳县最有名的说书先生。”
“净胡说!”
王征往自家表弟脑袋上拍一巴掌,往他身后扬了扬下巴,“这就是你说的那人?”
“对对对。”
张原把身后的小少年拉上前,“谈大哥,漂亮姐姐,他叫徐天浩,就是他在传谭承烨的父母是土匪。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找出来的。”
说到这儿,他眼睛骨碌碌地转,“你们真是谭承烨的爹娘啊?”
姚映疏无奈,“是。”
望向徐天浩,她温声问:“徐小公子,关于谭承烨身世,不知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徐天浩目光在姚映疏和谈之蕴身上转来转去,闭口不语。
谈之蕴对着王征笑得无奈,“看来还真被人当土匪了。”
王征哈哈大笑,幸灾乐祸道:“谈兄,你这么个文弱书生都能当土匪,那我岂不是能当大将军了?”
单看身量,王征是要比谈之蕴壮实些,但这二人身上皆带有书生气,怎么看也不像是土匪。
徐天浩又去看姚映疏,这位姐姐生得花容月貌,弯起眼睛笑容甜美,就更不像了。
小少年心里松了口气,当初那人说得煞有其事,今个儿要不是张原竭力邀请,他是断断不敢来的。
见他面有松动,姚映疏乘胜追击,“徐小公子,我家承烨是个喜好热闹的性子,这段时日因着私塾同窗对他避之不及,他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是难受的,每每回家都打蔫提不起精神。我看了不忍,越发恼恨那背后谣传之人,还请徐小公子看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将那人的身份告知于我。”
漂亮姑娘一双明亮大眼真诚地看着自己,徐天浩动容,缓缓摇头,“我也不清楚那人的身份。我只是偶然在私塾外遇见过他。”
话已出口,剩下的就没那么难了,徐天浩回忆,“那日散学回家,我正往家走,路过巷口时听到有两人在说话,说是望舒巷的那间凶宅赁出去了。”
“这本来与我无甚关系,但他们说,那家有个孩子去了孔家私塾,又说租户如何凶残报复他人,我听得害怕,回家就做起了噩梦,第二日便将此事与人说了。”
徐天浩面露愧疚,“是我听信谣言,误会了谭同窗,对不起。”
他对姚映疏和谈之蕴鞠了一躬。
姚映疏心情复杂,这小少年乍然听到如此惊骇之事,心中恐惧不安在所难免,但谭承烨遭受冷遇也的确有他的原因。
不过最可恶的,还是那背后造谣之人。
姚映疏将人扶起,“你可看清那两人的模样了?”
徐天浩回想片刻,皱着眉道:“有一人背对着我,我没看清,但另外一人……”
他目光转了转,看向谈之蕴道:“比这位公子矮一个头,发色枯黄,模样、模样……”
徐天浩小声,“我忘记了。”
姚映疏难掩失落。
比谈之蕴矮一个头,发色枯黄,在河阳县怕是能找出几百之数,人海茫茫,这怎么找?
她出神地凝视私塾门口,陡然发觉谭承烨不知何时已经出来了,正在与人说话。
那人……
姚映疏眯起眼。
“对了!”
徐天浩忽然道:“我想起来了,那人嘴角下有颗黄豆大小的黑痣!”
姚映疏霍地抓住谈之蕴小臂,低沉的嗓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徐小公子,你看看,是不是那人?”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谭承烨正和几人往一旁的巷子走,其中一人露出的侧脸嘴角下,赫然有一颗黑痣。
徐天浩激动道:“没错,就是他!”
谈之蕴对此早有预感,伸手握住姚映疏越发收紧的手掌,低声道:“冷静些。”
姚映疏冷静不了。
她说好端端的怎么有人在背后散播这种谣言,好嘛,原来计划都是一套套的,就指望着从那小傻子手里扣钱呢!
她挣脱开谈之蕴的手,气冲冲往那边赶去。
谈之蕴急忙道:“王兄,此事能真相大白多亏有你们,改日我再好生道谢。”
说完,他匆匆去追姚映疏。
王征高声道:“可要我相助?”
“不必,多谢!”
目送几人离去,王征若有所思,揽着表弟的肩,对徐天浩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
谭承烨走在黄亮身边,毫未察觉已被人围住。
他眉宇夹带烦躁,低声嘟囔,“黄哥,你们怎么又来找我了?我真不想再挨一顿打。”
黄亮皱眉,“你娘也太不近人情了,与人相交罢了,这有什么好阻拦的?像我娘,我与谁来往,她从不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