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眉望向坐在门口的谭承烨,“你坐在这儿作甚?”
谭承烨揉揉眼睛,“我见你没醒,怕你醒来害怕,就在门口守着。”
怕是他自己害怕吧。
姚映疏并未戳穿,转道去厨房,“替我生火,做饭。”
“哦。”
谭承烨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
食不知味地吃着晚午食,小少爷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米饭,“你说,今天晚上那人还会来吗?”
姚映疏:“不知。”
“那、那他要是再来,咱们怎么办?”
姚映疏叹气,“夜间警醒些,把门窗都关好,若是发现什么异常,你就叫我。”
谭承烨鼓起腮帮子,“哦。”
好在晚间入睡时并无异样,第二日夜间亦是如此。
谭承烨猜测那夜的小贼定是被吓住了,不敢再来,放心大胆地走出这家小院。
姚映疏亦是松了口气,趁着天晴,把被衾衣物都搬出来晾晒,见谭承烨两手空空往外走,硬是拉着他干完活,才放人离开。
满腹牢骚的谭承烨走出院门,正准备去周围散散心,忽见一群衣着富贵的公子哥躲在巷口暗处。
被围在中间那人,正是县令老爷的儿子高文浩。
谭承烨好奇,他们来这儿作甚?
他悄悄走上前,仗着身量小躲在暗处,偷听几人的谈话。
“高兄,那谈之蕴不过是个外乡人,过两日便要走了,咱们何必寻他的霉头?若是被县令老爷知晓,定又要责怪于你。”
提起谈之蕴这个名字,高文浩恨得咬牙切齿,冷笑连连,“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那谈之蕴家世不显,不过就是一个穷酸书生,虽有几分才学,却有一酒鬼老爹拖后腿,为了钱财去书院大闹一通,院长和先生们没法,只得让谈之蕴暂时停学休养,他为了躲开那没用的老爹,才来雨山县避风头。”
谭承烨听得张圆了嘴。
没想到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谈大哥,竟然有个这么不堪的身世和老爹。
高文浩气道:“一个小小的秀才,能不能走上金銮殿还是两说,我爹竟对他如此欣赏,还为了他罚我。不行,我必须出了这口恶气!”
“一个穷酸秀才也想抢高兄的风头?必须给他点颜色瞧瞧。”
“对,高兄想怎么收拾他,小弟必定倾力相助。”
谭承烨一听急了,他对谈之蕴的印象还不错,可不能让这群人得逞。
四处张望一番,他眼珠子滴溜溜转,有了主意。
在院中晒太阳的姚映疏只见谭承烨风一般跑进来,打着干呕在大福的鸡圈旁不知在弄什么,随后抱着一包不明物品又风风火火跑出去。
她不明所以,“这是在做什么?”
摇摇头,姚映疏悠哉悠哉闭上眼。
正商量如何收拾谈之蕴的高文浩忽然感觉到头顶有东西掉落,他伸手去摸,“这是什么呕……啊啊啊恶心死了,这是什么玩意?!”
又是一坨褐色物品掉下,直直掉在高文浩掌心,他尖叫着疯狂甩动胳膊,崩溃大喊:“怎么会有鸟屎啊!”
“高兄、高呕……”
“怎呕……怎么这么多呕……”
高文浩干呕着狼狈而逃,他的拥趸们见状急忙跟在身后,撒腿就跑。
树上,谭承烨拍拍手心,哈哈大笑。
让你们想坏主意,知道小爷的厉害了吧?
“你在树上做什么?”
温和舒缓的嗓音春风般从树下吹来,谭承烨脸上的笑还未散去,见了来人眼前一亮,“谈大哥。”
他利落地爬下树,将方才的事告知谈之蕴,提醒道:“谈大哥,我看他们不会罢休,你最近一定要小心行事。”
谈之蕴意外,笑容不减,“多谢你助我。”
谭承烨压不住嘴角笑意,“这都是小事。”
嘴里说着小事,他脸上却浮现出骄傲。
谈之蕴笑了笑,“谭……”
“谭承烨!你跑哪儿去了?还不快回来生……”
姚映疏冲出院门,见了迎面走来的两人,硬生生咽回剩下的话,“谈公子也在啊。”
谈之蕴笑着颔首,“谭夫人。”
谭承烨快步越过他,拉着姚映疏往里走,生怕她说出毁他光辉形象的话,“谈大哥,我得回去了,咱们改日再聊啊。”
谈之蕴温和道:“好。”
待那“母子”二人入院,他脸上笑容一点点落下,回身望着县令府邸的方向,眼底有森冷寒意漫出。
……
晚间用饭的时候,谭承烨闲聊般将今日的事说出,感慨道:“没想到谈大哥竟有个那样的爹,连自己儿子的前程都不顾了。”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姚映疏感叹,“行了,吃完了赶紧收拾,我去洗漱了。”
谭承烨愤愤不平注视她的背影。
可恶的姚映疏,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日日如此,真把他当下人使唤了。
哼,他就不收拾!
谭承烨颇有骨气离席。
端了热水进屋的姚映疏并不知道谭承烨阳奉阴违,清洗完倒了水,她打着哈欠入睡。
翌日,睡得精神饱满的姚映疏推开门,刚升起懒腰,隔壁忽然爆发一声尖叫。
“啊!”
她吓得一激灵,斥道:“大清早的你叫魂呢?”
谭承烨颤抖着手指向门前,“死、死……”
姚映疏不明所以低头,看清地上那团东西后,凉气从地面攀升,顺着小腿爬上后脖颈。
那是一只死猫。
猫儿皮毛是黄色的,在阳光下泛着柔顺光泽,然而此刻却沾满鲜血,半边身子躺在她门前,另一半躺在谭承烨门口。
谭承烨带着哭腔问她,“怎、怎么办?”
姚映疏浑身发软,扶着门框站稳,声音颤抖,“别、别慌,先找个地方,把这只小猫安葬。”
大清早的出了这种事,看见堂屋桌上昨夜留下的碗筷,姚映疏也没心情责骂谭承烨。
二人匆匆把小猫的尸体掩埋,坐在堂屋内发呆。
许久,姚映疏才恢复力气,灌了口水,冷静道:“你说,做这事的人想干什么?”
单纯只是吓吓他们?
谭承烨萎靡道:“我不知道。”
姚映疏叹气。愁的。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可这事还没完。
第二日,二人门前再度出现惨死的动物尸体。
鲜血顺着门前石阶往下流淌,汩汩汇成小河流入院中。
姚映疏倒吸一口凉气,和谭承烨一道埋葬惨死的黄狗,用水冲洗院中血迹。
第三日,姚映疏门前出现半条死蛇。
她冷着脸将之处理。
谭承烨惴惴不安,“要是天天都有这些东西,我们怎么办?”
姚映疏冷静道:“这人这么吓我们,定有他的原因。他一定会派人监视我们,你待会儿就用这副表情在巷口走一圈。”
谭承烨忧虑,“有用吗?”
姚映疏笃定,“有。”
谭承烨信她,满脸疲惫精神恍惚地走了。回来之后,他不敢一个人待着,硬是凑到姚映疏屋里,和她对坐着发呆。
隔日清晨,门前总算没了那些东西,谭承烨还没来得及高兴,外头忽然噼里啪啦响起鞭炮声,哄闹人群朝小院拥挤而来。
为首的黄媒婆小心翼翼奉承着身后衣饰华丽的年轻女子,笑着敲门,“谭夫人,快开门,天大的喜事来了!”
姚映疏和谭承烨对视一眼,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开门后,黄媒婆喜滋滋道:“谭夫人,县令夫人亲自来替郑老板提亲了!”
姚映疏心头一沉,握着门的手一紧,看向被丫鬟们簇拥在中间的女子。
她身着海棠红对襟长褙子,绾着高髻,发间朱钗金光熠熠,粉面桃腮,生得很是美丽。
目光轻佻又高傲地打量着姚映疏,眼中透出丝缕不喜。
黄媒婆提醒,“谭夫人,还不快请县令夫人进去。”
姚映疏让开身,“县令夫人请。”
郑夫人轻抬下颌,莲步轻移步入院内。瞥见角落里的大福,她面上厌恶,捏着帕子捂住鼻,“什么味啊,这么臭。”
谭承烨暗暗瞪她一眼,挪动脚步挡住大福。
姚映疏:“夫人莫怪,这一朝落魄,自然得想些法子过活,养鸡就不错,有它在,不愁没蛋吃。”
黄媒婆笑着打圆场,“谭夫人这是持家有道。”